女魃神君笑而不语,目光看着小舟行进的方向,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远方。沈临渊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他除了白茫茫的雾气,什么也看不到。在小舟的下方,也是浓郁的雾气。这叶小舟,仿佛凌空漂浮一样。
沈临渊注意到,女魃神君的左手自从进入妖都之后,就再也没有戴过手套,她的白色长发张扬凌厉,向四面翻飞,青色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女魃神君的到来,打乱了他的生活,他本该是一个成功的商业精英,在商场上铸就一番奇迹。但是现在,他避无可避地被拉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并且,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非常不可控。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生活!
小舟穿行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的码头,码头上面是一座辉煌的现代商业大楼。五彩的霓虹灯勾勒出了大厦的轮廓,足有九十九层楼。
小舟在码头的石阶前停下,沈临渊和女魃下了船,小船立即消失在浓雾中。
沈临渊眉头紧锁:“回去的时候怎么办?”
“不必管他,应该还有别的出路。”两人并肩走上台阶,他们进入大厦内部,大厦里来来去去都是猫首人身的职工。他们穿着职业套装,男的西装领带,女的西装长裙如果不看头部,基本上跟一个公司差不多。
沈临渊来到前台:“你好,请问猫长老在哪里?”
“女魃神君,守陵人阁下,猫长老在九十九楼,这是身份卡,电梯在那边。”前台服务员递过来两张身份卡,沈临渊看了看,正面写着沈临渊的名字,还有他在人间唯一的身份证号,背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猫头笑脸,卡片是塑料的,看起来很是廉价。
他看着服务员的猫头笑脸,只觉毛骨悚然,自己的身份信息没想到都泄露到妖都了!他瞥了一眼女魃神君的身份卡,上面只有一个尊称:女魃神君。背面是纯正的黑曜石一般的黑色。
比他的高级很多!
沈临渊心中有些委屈:“为什么神君的卡跟我的不一样?”
服务员依旧顶着一张猫脸笑道:“神君跟人类当然不一样,神君的卡可以在猫人大厦畅通无阻,您的只能在走廊里走动。”
女魃神君扫了一眼手中的卡,冷笑道:“就算没有这张卡,本君也能畅通无阻。”她将卡丢回给前台。
前台的两个猫人服务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再说话。
沈临渊也将手中的卡放到前台的大理石桌面上:“谢了,我不需要卡。”
两人走进电梯,按下了九十九层。
沈临渊问道:“神君,猫长老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们呢?”
“去看看就知道了。敢在本君面前耍花样,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女魃神君冷冷地说道。沈临渊听出了女魃神君语气中带着的不耐烦,一路走过来,他们浪费了很多时间。要是最后结果不能让女魃神君满意,这位沉睡了四千年的凶神,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电梯升到了九十九层楼,发出了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三个年轻人,站在最中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直裾,广袖飘逸,长发用黑色木簪子盘在头上。身后跟着的两个同样是二十多岁的男子,不过神情恭敬。
女子见到女魃神君的时候,立即拱手作揖:“猫族长老夏侯师拜见神君大人。”
女魃神君冷笑道:“免了吧,区区一百岁的猫妖,竟然成了长老。妖界这么堕落了吗?”
夏侯师恭敬地说道:“神君大人,有所不知,两千年来,人族不断扩张自己的领地,砍伐森林,填海造陆,移山为田,妖族的领地日益缩减,还有不少妖族已经覆灭。而我猫族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沈临渊听到这番话,心中有些惭愧。物种灭绝,也并不是人类希望的,只是发展过程中,确实带着血腥与残酷。
“神君大人,守陵人阁下,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请随我来,我已经在寒舍备下饭食恭候二位大驾光临。”夏侯师领着两人走去九十九楼的餐厅。
女魃神君拦住她:“夏侯师,漂亮的场面话就不要说了。你派人引我过来所为何事?”
夏侯师挥挥手,让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保镖离开:“神君大人,我作为猫族长老,想求神君大人替我们做一件事。”
“不帮。”女魃神君斩钉截铁地拒绝。
“神君大人!您还没有听我说是什么事呢!为何一口否决?这件事情事关我们猫族的生死存亡,甚至跟整个妖族都有关系,您既然已经苏醒了,为何不能帮我们一把?”夏侯师神色焦急,。
“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大事,神君您很容易做到的。”
“神君,要不先听听她要求的事情吧?”沈临渊悄声劝道。
“多谢守陵人阁下。昆仑山上有一个巫族的人在抓我们妖族去炼丹,我希望……”
女魃神君已经知道她要她做什么了:“你希望我出手杀了大巫?”
“嗯,还有,希望您能救出所有被抓的妖族。”夏侯师恳求着。
女魃神君笑了笑:“这是你们妖族跟巫族的事情,我一个堕落的神,不应该插手你们两族的事情。”
“神君大人!这件事情,除了你,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天下九族,神、妖、魔、鬼、羽、龙、鲛这些都是天生就有法力的,为什么你们不去联合其他族呢?”女魃神君反问道。
沈临渊看着他们争论,自己是一点话也说不上。
“神君大人,自从应龙死后,天下的龙族就再也没有一条能修炼到应龙的境界。一百年前,最后一条龙天劫的时候坠落在海里,到现在已经找不到龙族了。羽族在海外仙山中,根本不会插手我们的事情。鲛族在海中,我们一条也找不到。神族……目前为止,也只剩下您苏醒而已,其他的神都在神之战中消亡了。魔族、鬼族巴不得世界更乱。”
“你们妖族呢?”
“我们妖族的法力也在渐渐消失,就连青丘的狐狸也只剩下一只了。”
“巫族的其他人呢?他们不出手阻止吗?”
“巫族的情况跟我们比,也好不到哪儿去!”夏侯师将妖界的事情和盘托出。
女魃神君敛起了眉头,冷漠地回答:“以后再说吧,本君现在最重要的集齐九鼎。”
沈临渊看着夏侯师,知道对方没有说真话:“你要是真想让女魃神君帮你,就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说一半,遮一半的,谁敢帮你们?”
“我说,我说。只要神君大人您能救救我们妖族,我什么都说。十年前,我们曾经派出妖族的三千精锐上昆仑山找大巫,结果三千精锐没有一个回来。此后,我们妖族便一蹶不振了。剩下来的妖族更是一代不如一代,甚至有些连妖力都没有。”
女魃神君依旧没有答应,不过态度比之前和缓了不少:“集齐九鼎之后,本君再帮你。”
“神君……”夏侯师看到了女魃神君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想说的话立即全都咽回去了。“神君大人,既然这样,我祝愿神君大人早日集齐九鼎,得偿所愿。”
女魃神君在夏侯师的带领下,进入了夏侯师的办公室,这里的布置很现代,如果不是一个个长着猫头的职员,沈临渊会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现代社会当中。在办公室右边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古朴的椭圆形镜子,上下比较窄,左右宽,在镜子的上方镶嵌着一颗猫眼石。这面镜子,跟整个办公室的现代装潢格格不入。
“本君帮你,可不是白帮的。你先帮我查查,在夜谭市建设路槐花巷口袭击沈临渊的到底是哪族的妖!”女魃神君优雅地拿起桌面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守陵人被袭击了?”夏侯师看着沈临渊问道。“确定是我们妖族的吗?”
“嗯。袭击者占据了三个混混的身体,袭击了我。”
“神君大人,我立刻派人去调查。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我能做的,一定全部办妥,让神君没有后顾之忧。”夏侯师保证道。
“暂时没有。送我们出去。”女魃神君站起来,走到镶嵌的镜子面前,镜子照不出女魃神君的影子。而站在旁边的沈临渊却清清楚楚地倒映在镜子中。
沈临渊心里好奇,但是又不敢多问。
夏侯师看出了沈临渊的疑惑,女魃神君自然能看出镜子的作用,但是沈临渊只是一个人类,便主动上来介绍:“这面镜子叫做阴阳镜,镜子的那边直通鬼族冥府,平时如果不用法力催动的话,它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沈临渊在镜子里看到了夏侯师的倒影。
“你们怎么会有阴阳镜?”女魃神君抬手抚摸着镜子的边缘,在接触到镜子边缘的时候,镜子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白光,将整个办公室照亮。白光消失后,镜子上面出现了一层金色符文。
“阴阳镜本是上古神物,羲和上穷天界,下探黄泉,取金乌之羽和九幽之冥土锻造成阴阳镜。神之战后,羲和陨落,阴阳镜坠落九州,先后在人族、巫族手里流传,后来被妖王得到。但是妖王死后,镜子就在妖王宫的府库里,没人再管。我在府库里找到镜子的时候,它已经被封印了,跟普通镜子没什么两样。”夏侯师看着布满符文的镜子不禁感慨万分。
“妖族里的妖触碰镜子,从来没有激起镜子的封印符文。”
“你使用过吗?”沈临渊问道。
“没有,镜子被封印之后,如果不解开封印,谁都使用不了。”
“既然使用不了,就算了。”女魃神君抬手将镜子从墙上取下来,收到自己的手中。“留在你这里也没用,不如给本君更好。”
夏侯师看着墙上的坑,也不敢多说什么:“既然神君能用得上,拿去也好。我送你们离开妖都。你们是从哪个门进来?”
沈临渊:“承影门。”
夏侯师带着他们两个离开办公室,来到一个杂物间,门口挂着一个警示牌:安全出口,闲人勿入。夏侯师打开杂物间的门,里面什么都没有,到处是漆黑一片。
“神君大人,慢走。我查到线索会立即去联系您。”夏侯师微微弯腰,伸出右手请女魃神君进入结界。
“走。”女魃神君抓着沈临渊的手走进去,一瞬间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承影门的入口处。
“神君大人,沈先生,你们要走了吗?”青芜的脸上依旧带着那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
女魃神君看了一眼,没有理会。沈临渊说道:“是的。我们走了多久?”
“没多久,大约两小时。”
两人离开妖都,从承影门出去。胡同里的小贩早就离开了,剩下一个空空的大街。沈临渊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妖都的时间跟人类世界的时间是一样的,确实只过去了两小时。
“神君,你真的打算帮他们吗?”沈临渊问道。
“看心情。”女魃神君从妖都出来后,身上的青衣立即变成了人类世界的衣服,一条黑色连衣裙。对于女魃来说,这种事情她本来不应该插手的,但是既然妖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帮一下也不是不行。
“我听夏侯师说,三千妖族精锐都折在了昆仑山上,你去的话会不会有点危险?”沈临渊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其实不是担忧女魃的安危,而是担忧女魃死了之后,自己的守陵人家族是不是会有连带的危险?
“要是集齐了九鼎,我得到九鼎之力,别说一个小小的巫师,就算是整个巫族的大巫联合起来,也打不过我。”女魃神君盯着沈临渊,“大禹没有告诉你们,守陵人守护的神如果死了,你们是要跟着一起毁灭的吗?”
“这……倒是没有。”
女魃神君咬牙切齿道:“大禹小人!果真是个虚伪的小人!你们被大禹骗了!”
沈临渊不太明白。
“你们以为给凶神恶煞守陵,是一种天大的福气吗?告诉你们,错了!自古以来都是有罪的,流放的才会被发配去守陵。大禹让你们给我守陵,事实上,是把你们沈家世世代代的命运都跟我绑定在一起。你以为你们沈家的人为什么能首先感应到我觉醒?要是我死了,你们沈家一个都活不了。”
女魃神君将一切都告诉他。
沈临渊不相信:“你应该不会死的。”
“我是不会死,但我……”女魃神君赶紧停住了接下来的话,她有弱点,但是不能把弱点告诉任何人,“我的脾气不好,要是你们守陵人不听话,随时可以让你们生不如死。”
沈临渊叹了口气:“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力帮你集齐九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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