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小了,夜却黑尽了。
宫人掌着灯,缄默垂首,不敢多看。
秦鸢的心阵阵发凉,可看着喝下“毒药”一心等死的男人,心中又觉得好笑。
梁衍靠在栏上,感受到丹田从最初的平和到现在的燥热,他意识到那并不是毒药。
而秦鸢还未走。
他不是没有喝过这种东西,自然很快就明白了。只是这一次的药劲似乎不同寻常,除了身体的渴望,他眼前出现了幻象。
秦鸢似乎一直在等待,她甚至在期待他的反应。
梁衍心中苦笑,拉住秦鸢的衣服,嘴里喃喃着什么,秦鸢仔细听,似乎是一个名字。
“秦……”
她屏息。
“秦……”
她抓住梁衍的手,盯着他混沌的双眼。
梁衍看着她,眼中迷乱地喊:“岄。”
秦鸢瞳孔一震。
他又喊了一声,秦岄。
双眼迷离的样子让秦鸢怀疑他根本不是梁衍,可是只有梁衍才会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叫出皇姐的名字。
秦鸢紧紧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叫我的名字,只准叫我的名字!若再敢叫皇姐的……我饶不了你。”
“难受,我好难受。”梁衍蹭进她怀里,药效的作用下,此刻从身到心,宛如那些身娇体软的凤子,“阿岄……”
秦鸢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可给一巴掌他也不会清醒。李岩研究出来的这个东西,能让常人短时间进入发花期的凤子状态,这个时候最不设防,所说所做都是发自内心……
她心里越发恨,一把将梁衍推开,“你要皇姐,那你就去找啊!”
“阿玥,别走。”
“你……”秦鸢全身颤抖。
“我要带你回家。”
秦鸢忍无可忍,将他摁在地上,怒吼道:“阿玥阿玥,你要你的阿玥,我偏不如你愿。来人,把解药端来!我要你清醒的看着,你如今在谁的身下承欢。”
梁衍难受得蜷缩起身体,嘴里还呢喃着秦岄的名字。
她不是想听吗,他就说给她听,让她死心!
解药粗鲁地灌进梁衍口中,呛得他不停咳嗽。
身体的燥热难耐一点点散去,那种湿粘的感觉又清晰起来。他将头埋进臂弯里,沉沉地笑了。
看来他的意志力不错,在那种时候能逼自己喊出秦玥的名字。
够了吧,够了吧,秦鸢,够了吧……
秦鸢将他拉起来,“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谁,有何重要?”梁衍闭上眼睛。
“帝上将我置于后宫,羞辱我,也该适可而止。别忘了,我的价值在南安,不在这深宫。”
“你就这么,想见她?”
“十万火急,望帝上成全。”
他以狼狈的姿仪,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礼。
一旦去了南安,北矢的右相便死了。可这种死法,也好过在这里受尽秦鸢日以继日的折磨。
他故意叫秦岄的名字,故意说那些话激怒秦鸢,她不会杀他,他和秦鸢都知道,他死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秦鸢缓缓起身,居高临下漠视着他的头顶,如同蔑视蝼蚁。
她曾想过就此放弃梁衍。
从七年前她继位开始,梁衍便是她棋局中一枚弃子,只是白白的舍弃怎消她心头之恨。她要折磨他,羞辱他,将朝堂里高高在上的他拉下来,拖进这满是污秽的深宫。
皇姐的破鞋,她穿过了,舍弃……没什么大不了的。
.
次日,有人到流轩宫将梁衍接走,他没有问去哪里,因为并不关心,哪怕是刑场,也无所谓。
可他猜错了,他们带他到了后宫内廷。
皇帝的所有男人都在这内廷中,而他被带到一个栽满翠竹的偏殿。
后宫凤子不参与前朝政事,他们听过右相的名号,但不认得梁衍。
按规矩住偏殿的新人应当主动向此处的正宫之主参拜,但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人来拜见。
于是正宫之主找上门来了。
原本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但进门看见那靠在藤椅上看书的男人,张贵君愣了。
那人大马金刀的坐姿,完全看不出是从小受到栽培的凤子仪态,他仰靠在椅背上,书页被他草率的翻了几页,似乎也没心思细看,扔在身旁就开始闭目养神。
别人没见过梁衍,他可见过。
堂堂北矢右丞相,怎么会突然住到他的偏殿里来?询问下人得知,这是帝上新封的梁侍君。
下午,秦鸢亲临玉竹殿。
按规矩帝上要去哪个宫殿都会提前给消息,才能早作准备。这次事发突然,张贵君急忙梳妆打扮准备迎接,梳洗过半,听到外面下人参拜的声音,也顾不得装扮够不够精致,匆匆赶了出去。
秦鸢过门不入,奔着偏殿去的。
好奇心驱使下,张贵君挺着四个月大的肚子,悄悄跟了上去。
殿内,那个男人还是躺在藤椅上,书盖在脸上,像是睡着了。
张贵君确定见过那张脸,甚至有一刻他在庆幸此人只是寻常男子,而非凤子。那时候帝上叫的是“梁大人”,这时候却喊“梁侍君”。
秦鸢语气中的调侃明目张胆,梁衍对这个称谓感到不适,也只能当做没听到。
“帝上,何时让臣南下?”
秦鸢见他仍旧端着君臣之礼,不知怎的偏生出撕开这层伪装的心思。
她回头询问:“这宫主殿住的是谁?”
宫婢:“回帝上,是张贵君。”
“叫他来,好好教教梁侍君规矩。”
宫婢提醒道:“帝上,张贵君尚在孕中,恐怕身子不便。”
秦鸢愣了下,想起来了。
宫婢道:“帝上,侧殿住的柳侍君。”
梁衍道:“张贵君为帝上孕育王嗣,帝上怎能将此事抛之脑后。”
秦鸢乜他一眼,笑了,“你是在说孤寡情?”
梁衍不说话。
她走近梁衍,眼波流转,“别人生的,孤不在意。你生,哪怕是男婴,孤也将他捧上王座。”
她盯着梁衍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自嘲地笑了一声,别开目光,眼底已是冰冷。
“梁衍,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少高看自己。”
“你在孤心里,一文不值!”
梁衍愈发沉默,她愈发恼羞成怒。
“孤便是与后宫凤子每一个人都生一个,也轮不到你!你这卑贱的身子,孤看了就恶心!”
她揪着梁衍的衣,狠狠吻了上去。
张贵君在门外听得断断续续,只知道刚才秦鸢定是发怒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幸而宫婢在旁,扶住了他因震惊险些跌倒的身体。
“想死,孤成全你。下月初五,和周玮一起出使南安。”
梁衍眼底闪过一丝光华,旋即想起如今才月中,竟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失落地叹了口气。
秦鸢恼怒地摁着他的脸,问:“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臣是为您为北矢而去。”梁衍道,“周玮不必与同去,一人足矣。”
秦鸢:“他不去,谁来报你的死讯?”
两人对峙沉默间,柳侍君来了。
凤子的样貌都生得极好,柳羡虽然只是一个侍君,模样也丝毫不逊于张贵君,只是家世上略低一筹,进宫只封了侍君。
柳侍君未曾见过右相梁衍,但知道玉竹殿来了个不敬正宫的新人,位分与他平起平坐。
参拜秦鸢后,柳侍君悄悄打量梁衍。
他来时,秦鸢站着,而这位新晋的侍君却才从地上狼狈起身。狼狈只是他的仪容,他脸上云淡风轻,但神色间那种高贵易碎的美感让柳羡不禁多看了几眼。
秦鸢瞥了眼梁衍,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什,道:“其实孤这次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
她手中的玉佩在梁衍眼前一晃而过,“好好跟柳侍君学学规矩,否则……”
柳侍君连看都没看清楚,但秦鸢却没有再拿出来。因为她看到,梁衍的脸色变了。
那是梁钰的贴身之物。
梁衍:“以帝上的权力,天下间这样的玉佩难道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你不信?”秦鸢眯起眼睛,坐在藤椅上招招手,柳侍君立刻顺从的跪在她腿边,用娴熟的手法服侍秦鸢。
“你不信这个玉佩,那孤便叫人取来一只他的手,你一定认得。”
梁衍沉声道:“我信与不信有何关系,你一手遮天,我不过一条贱命,不值得你费尽心思的折磨。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做。”
柳侍君听得心惊胆战,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看,秦鸢挑起他的下巴,使了个眼色。柳侍君红了脸,有些羞怯,但还是站起身,慢慢解了外衣,里衣,赤着上身跪坐下来,然后伏在地上,脱下秦鸢的靴子。
秦鸢看着脸如阴云般的梁衍,微微一笑,在柳侍君脱下她靴子的时候就将人一脚踢开。
“他聪慧,不用教的那么细致。”
秦鸢后靠椅背,敞开双臂,对梁衍扬了扬下巴,“梁大人,你来。”
柳侍君偷偷看他,这个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难道连怎么取悦君主都不会?他是怎么进宫的啊,还跟他平起平坐。
意外的是,梁衍这一次非常洒脱,解开衣袍便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跪在秦鸢身边。
柳侍君从他半解不解的衣衫下瞥见那具身体,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凤子该有的肌肉和力量,此人不是凤子?!
帝君的男人最讲究身体的柔美白皙,进宫的条件极为苛刻,身上有一点伤痕都是进不了后宫的。
但他看见了梁衍身上没有完全消却的疤痕。
又过了片刻的出神,柳侍君意识到自己多次失了规矩,立马伏在地上继续方才的事情。
秦鸢踢开他,斜睨着梁衍,但见他没有动作,冷笑着将右脚搭在他肩上,重重压下。
梁衍弓着身子,抓住了她的脚踝,一脸凝重地褪下鞋袜。
柳侍君颤颤巍巍抬起头,却发现秦鸢完全没在看自己,意识到自己是多余的,便一点一点退到了宫婢的旁边,默不作声。
秦鸢俯身前倾,挑起他的下巴,“你这副表情摆给谁看?”
梁衍面如寒霜,讽刺地说:“我这只破鞋,你都不介意穿了,何必在意鞋好不好看。”
秦鸢歪下头,拍拍他的脸,笑了,“梁大人,孤真是舍不得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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