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反应过来的景川，愣愣地低着头，陈子坤在一旁不敢插话，他其实是想劝姜沅的，再怎么说，景川现如今都是襄王送过来的人，把他送进金吾卫，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可他不敢，姜沅今日在朝堂大立威信，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出头鸟他不敢当。
“不可！”姜瑶推门而入，裹着一身怒气来到姜沅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拖出房间。
天气渐渐回暖，细碎的日光印在姜沅脸上，姜瑶眉头紧锁，取下身上的披风给姜沅披上：“明知景川身份特殊，还把他送进金吾卫，你这是嫌襄王权力不够大吗？”
姜沅把披风扯下来，重新披在姜瑶身上：“朕帮的是景川，又不是襄王。”
姜瑶叹口气：“景川是襄王送来的，指不定哪天就要动手杀了你，我本想着过段日子随便找个借口把他送回去，你倒好，让他任金吾卫校尉，他不是更有理由呆在你身边了？”
微风吹起姜沅鬓间碎发，她负手而立，直面对上姜瑶的目光：“手握兵权者为天子，我若想安然无恙坐在这个位置，就必须收回所有兵权，除去外祖父带领的岭南军，以及远征的安西军和金吾卫外，朕无兵可依。”
“景川是襄王的麾下不假，可我看得出来，他效力的是大楚，并非襄王。我允他校尉之职，一是给将士一个表率，朕乃惜兵之人，二来，景川当年是为保护父皇受的伤，咱们不可过河拆桥，弃他于不顾。”
姜瑶无话可说，直至今日，她才彻底察觉到，姜沅真的变了很多，从前的姜沅哪有这种心思和觉悟。
她盯着姜沅的脸，淡淡开口：“阿沅，花朝节一事后，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闻言，姜沅身体微微一颤，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人嘛，经历过生死才能有所顿悟。”
在陈子坤的解释下，景川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眼看着姜沅回来，他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稳稳当当地跪在姜沅面前：“陛下，臣身体残缺，难担此重任，还望陛下三思。”
姜沅拍拍景川的肩膀：“你要抗旨？”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陈子坤手心溢出细汗，他是生怕景川说错话，真落得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景川抬起眸子：“臣不敢，只是臣这般残弱身躯，怎任校尉？”
姜沅对上景川视线，流转之间，她看到了藏在景川眼底的自卑之色，姜沅长叹一口气：“景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景川立马垂下脑袋，磕在地上：“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不就对了，姜沅摆摆手，带着陈子坤离开了景川的住处，等到没人的地方，姜沅停下脚步，对陈子坤说道：“你带着点景川，争取让他在金吾卫有所作为。”
陈子坤不懂姜沅的意思，却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景川任金吾卫校尉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襄王的耳朵里，他不理解姜沅到底要做什么。
姜乾在房间里踱步，侍卫立在门口跟他大眼瞪小眼。
“殿下，陛下到底什么意思？为何突然任景川为校尉？他不是昨日才革了宋靖职位，给我们一大重创，今天这又是何意？”
姜乾也想不明白，他烦躁地揉揉太阳穴：“他这是把我们当猴耍啊，难不成他花朝节被毒坏了脑子？”
侍卫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吗？安王会给陛下这种毒？难怪陛下龙体无碍呢！”
姜乾无语地看了眼侍卫：“你长点脑子吧！”
＊
“你长点脑子吧！”
安王府传来一声斥责，王子轩跪在地上，安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只有陆谦明，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安王府大厅正中心的楠木椅子上。
安王府以雅致闻明，从进门开始，便是竹林环绕，再过荷湖，虽未到荷花盛开的季节，湖里依旧开着几朵零零散散的小花。
“贤弟，你觉得圣上是什么意思？他剥去襄王的权力，怎么能加在本王身上呢？莫不是，他又有了针对本王的新法子？”
陆谦明被安王和王子轩吵的脑袋疼，他缓缓睁开眼，扫过跪在地上跟个□□一样的王子轩，缓缓开口：“他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想借你的手，除去襄王。”
“什么？本王的手？什么意思？”
陆谦明不耐烦地在桌子上敲了敲，并未作任何解释，反正无论他怎么解释，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姜永安也听不懂。
就连跪在地上的王子轩，都嫌弃地撇了撇嘴。
姜永安原名姜虎，和先皇是亲兄弟，先皇坐上皇位后，姜虎嫌弃自己名字没有大局观，这才改名姜永安。
不过，改再多名字，都藏不住他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
王子轩抬了抬头：“两位王爷，咱今日要去城外施粥，我可以先下去准备准备吗？毕竟刚接手侍郎之职，不可懈怠。”
“出去出去！”安王挥挥手，催促着王子轩离开。
出门之后，王子轩的管家凑上来，扶着他：“怎么样？安王说什么了没？”
王子轩咳嗽一声，憋着一口痰吐在安王府门口：“去他娘的，狐假虎威的大尾巴狼，要不是看他好糊弄，老子怎会卑躬屈膝，遭这份罪。”
管家拍拍王子轩的后背，帮他顺顺气：“大人别气，现在的你可是陛下眼中的红人，相信用不了多久，您在朝堂之上便可一呼千应，到时候，有陛下做靠山，你不得横着走。”
王子轩又咳嗽两声：“得了吧，陛下还不如安王呢！”
一边说着，几人已经到了城外。
难民早已早早排好队，朝中官员纷纷设置数个施粥点，装模作样，挂着假笑开始安抚难民。
姜瑶在人最多的地方，越来越多的难民涌进来，王子轩怔怔看着衣不蔽体的百姓，心中莫名多了丝怅然之气。
他抓着勺子，偏过头对自己管家说道：“再从库房搬点米出来，然后大夫人那里支点银子，买几件小孩穿的衣服送过来。”
管家明白王子轩的意思：“大人，您真是心怀天下啊！”
日头越来越盛，姜瑶额头渗出细汗，陆辞贴心地在一旁给她扇扇子，两人靠在一起，姜瑶强忍着头晕，继续施粥。
坐在玉华宫的姜沅，也只能干着急，以她现在的处境，不能去到人多的地方，等着对她下手的人太多了。
玉华宫丫鬟侍卫本就不多，现在一部分支出去，剩下的那些也都忙着处理宫里大小事务，导致连个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姜沅无聊地在内殿翻来翻去，穿过来这么久了，也不见有系统这种金手指的存在，姜沅无奈地晃了晃脑袋，穿越玩的这么窝囊的，恐怕只有她一个喽！
她翻箱倒柜，竟然真的翻出了点东西来，她用力把床底下的箱子拖出来，上面挂着的锁早已生锈，轻轻一碰就掉了下来。
锁虽生锈，可箱子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证明原主经常打开箱子，又或者很珍视这个箱子。
掀开盖子，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后，姜沅先是愣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淡粉色的纱裙，还有成套的头饰钗簪。
这些都是女子所用之物，除此之外，箱子底部藏着一个绣花荷包，姜沅取出荷包，一小包东西掉了出来。
她打开外面包着的纸，里面是一团白色粉末，姜沅试探性地闻了闻，一点味道都没有。
不对。
姜沅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双目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药粉：“这是？毒药？”
难不成，原主是？
自杀？
难怪过去这么久，下毒的歹人了无音讯。
合着真正的下毒之人，是她自己。
为什么啊！
姜沅不理解，她合上箱子重新塞回床底下，随即把药粉放到桌子上，目不转睛盯着。
历史没有明确说明原主的死因，这让她先入为主，以为是觊觎皇位之人下毒。
可是，原主为什么要自杀呢？
姜沅一只手撑着下巴，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她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只不过这个原因，她不愿接受。
女扮男装二十载，从未有一天为自己而活，登上皇位后，日复一日的白眼与嘲讽成了她的梦魇。
架空的权力，虚假的皇位，早已沦为傀儡的自己，原主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自杀。
姜沅心底突然一阵酸痛，她捂着胸口，似是感应到原主内心的不甘和茫然。
“你也不想这样对吗？”
“我既然借用你的身体，就一定会满足你的心愿，姜沅，我们是一体的。”
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向她袭来，姜沅紧紧抓住桌子一角，拍拍脑门，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姜沅，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皇位？自由？亲情？”
她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与面前若影若现的人沟通，那人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愧疚，愤懑和深深的惧意。
姜沅伸手想要抓住她，可那人突然化作一缕虚无缥缈的烟，飘在半空中，姜沅感觉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脑袋中破壳而出一般。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耳边的声音越发模糊，姜沅双眼一翻，就这样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景川在门口喊了几声后，察觉到不对劲后，一脚踹开内殿大门，大门倒下的同时，姜沅也倒了下去。
他一眼就看到桌子上被打开的药粉，行军多年，只是看一眼，他便知道这是何物。
“砒霜？”
“太医，快传太医！”
梦境中的姜沅，终于拉住了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她再次询问：“你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那人反手握住姜沅的胳膊：“朕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想要。”
姜沅其实懂这种感觉，这才几日，她已经见识到了朝堂的风起云涌，这样的日子，真正的姜沅过了二十二年。
是个人，都会被逼疯。
她抱住一脸愁容的姜沅：“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站在最高处，人只要有了权利，就会免去很多烦恼，属于你的一切，我会尽全力拿回来。”
说完，怀里的人开始慢慢消散，姜沅注视着那缕光，直到彻底看不见。
她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睁开眼。
“醒了，陛下醒了！”
我解释一下下吼！
女主视角的时候，我会用“她”，其他不知道女主女扮男装的人的视角，我用的“他”，其实可以都用“她”，但我觉得分开会更有代入感（我自己瞎琢磨的）。
还有，女主跟姐姐说话的时候，有时候自称朕，有时候直接说我。她只对姐姐这样！对其他人都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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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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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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