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善脑中急转,倏地睁眼,其内精芒爆闪,从前是他目光短浅,未能看到大局,但所幸现在一切都还得及,此时拨云见雾,他的心界已然从小小江河之地放眼天下,先时惊悔自责褪去,挑战与征伐澎湃沸腾,
他长出口气,站起身来,目中含着敬意感激,抬眸看向神色平静的老者,若非他今日警醒,他真将险些失职铸成大错!
双手在前长长一揖,深深拜下:“多谢先生警言,使我如沐天露,醍醐灌顶,先生如师教导,点拨之恩,于在下,于安州,重如泰山,我仅以此拜略谢先生恩情,若先生愿意,我私想拜先生为师,而公,愿越俎代庖,请先生为安州之座上贵宾。”
惊乱退去,理智回笼,一番对答已是滴水不漏,便是试探攀情也用的不叫人心生反感。
流房温颔首淡笑,却并未答复。
他能有此提点已是极为上心,方善安不以为杵,主动说道:“湘南军与镇北军开战两月有余,殃及城池数座,村镇无以为计,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命陨流矢枪下,镇北候以臣子之身无故攻打湘南王,受天下人声讨无可指摘,然湘南王身为大濛皇室,不顾百姓生死,拥兵自重,骄奢淫逸大肆敛财,随意发动战事抢掠城池,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已然罄竹难书,”
“然更为大逆不道之举,确是其竟还公然叫嚣当今天子不配为君,且还自比天子以日后必会得登高位之姿,向多方诸王侯许下封爵割城之诺,如此行径,其野心已然昭彰。安州军身为大濛将士,理应护卫天子正统,不让大濛城池土地为反贼所侵。”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湘南王野心勃勃威逼天子,若其不幸为镇北军所刺也还罢了,若侥幸存活,我安州军将前往湘南地救万民于水火之时,必见其缚之,有朝一日捆送上京,由天子发落!”
他义正言辞将话说完,又无比认真看向神情平静的老者,诚心发问:“先生今日既好心指点,必是已将己视为安州中人,既为一城中人,学生敢问先生,可还有不足之处需您提点,或是,您桃李遍天下,可能有便宜之处?”
方善安再出流府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而一出流府,他脸上神情便倏地冷厉,边走边与亲兵快速耳语:“立刻派信兵千里加急快马加鞭将消息广而告之,给暗探传信双管齐下!且记住了,不计一切代价,定要在戚公与湘南军对上之前,将湘南王谋反嗜杀以屠戮百姓为乐,江河两地湘南地境苦不堪言已被逼反,广号天下义士豪雄平反救民的消息传遍天下!”
“且记得,不能被人得知此话乃是由安州传出!”
亲兵将他所说逐字记下,低应一声便快步离去。
方善安随即又将握在手中的卷纸郑重交于另一亲兵手上,眼神凌厉,极具压迫,“快马加鞭追赶戚公,画卷书信定要亲手交到戚公手上!”
“是!”
*
孟青一取到信物便立刻策马出城,日中而出,中途在驿站几乎未曾停下便飞身换马继续前行。江吉距离安州六百里远,本应是一日路程,被他硬生生逼紧到半日。
夏日天长,到达江吉守境防驿时,漫天橘黄,美不胜收。
他于城墙百米外刚勒马停下,把守入境关卡的数名江吉军便持枪相向,不等他们质问,孟青便先一步扬声开口:“我乃安州城主戚公麾下亲兵卫队,孟青!戚公有令下达江吉,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你等莫要延误军情,速去通传,我即刻便要见到庞大将军!”
江吉不似安州地广人稀,有峡谷为屏障,距离此关卡百里之地便是江吉城,城池后方便是军中大营所在。
而此营几经扩张改建占地极广,足有近两座城池之大,似江吉这般将军营设在境边之地天下罕有,但也正因众军在前,也才轻易无人敢犯。
从前暂且不论,只到乱世以来,前来投靠江吉的兵民不在少数,便是各方势力也曾派使者来过,但不论是谁,无一例外皆是客气有加,不敢造次,似城下此人这般跋扈叫嚣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城上江吉军甚至都给气笑了。
但近日来,关于安州战报日日不停,主帐统领对安州态度也实为谨慎莫测,再有就在数日前军中流传执掌的安州女城主,意欲将江吉军收入麾下之狂言妄语在,一时新仇加旧恨,若不是还有两分理智尚在,守将当即便想拉弓将其射杀。
然此时安州来人,无论如何他也不敢擅自瞒下,招来手下速去大营通报后,便立在高处冷声高叱:“好个狂妄小子,你可知你脚下所站是何人领土,大将军身份尊贵,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小小安州大言不惭,竟敢向我江吉下令,单枪匹马而来,我看你是自寻死路!”
“简直太狂妄了!守将,请准属下出城将此人擒下,好好教教他该怎么说话!”
“一个小小亲卫也敢来我们江吉放肆,安州可不是略胜两回就自觉无敌,想上天了吧?!”
孟青耳聪目明,虽远在百米之外,但城上诸人并未刻意收敛声音,他们口中色厉内荏之言自然被他听入耳中。虽他只身前来,独自面对一众怀着恶意之兵,但却未觉丝毫惧怕,知他们不会打开卡门,他也不再浪费口舌,单手持缰,脚踢马腹,猿臂紧绷调转马头后撤三百米,在城上射程之外之地停下,重新调转面对城墙,放在腰间的右手倏地抬起,一抹银色在橘黄天地间倏然乍现,
下一瞬,砰声脆响,一道蓝烟拔地而起,划破橘黄天地,窜入高空,惊亮人眼。
可此刻江吉军却无心欣赏,城墙上的兵将被他突然的动作惊愕当场,愣愣的仰头看着那如利箭穿天的清朗蓝烟,再回过神唰地低头看去,那放出蓝烟之人就静静停在原地,且无声遥望。
漫天橘黄下,一人一马,衣黑马墨,不进不退,从容停驻,那般静肃无惧,竟叫人远远望着便觉不寒而栗。
*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江吉军大营,
蓝色烟雾江吉军已不陌生,但却没想到会在如此近的天空见到,近到仿佛就在江吉升空一般。
庞星虎等一众军中将领日夜宿在大营之中,校场上忽然惊呼阵阵噪杂骚乱,立时便引得堂中侧目,而堂外值立的士兵快步进来将所见惊声道出时,一众帅将竟齐齐腾的起身,面露惊愕,
而堂门大开,不需出去,便能看见东边方向一道青蓝烟雾竖立空中,在橘黄天幕下尤其夺目刺眼。
“竟果真是蓝烟!就在江吉上空!”
“蓝烟意为传信,难道安州要攻打江吉,且已兵临城下了?!”
“他奶奶的腿,老子早就想与安州会上一会,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大将军末将请命领兵杀敌!”
“大将军,末将也请命领兵杀敌!”
此起彼伏的叫喝声中,庞星虎谢山河二人已拔步迈出门外。
“看方向距离,应在关卡附近,可蓝烟怎会在江吉升空,安州正与湘南王争夺城池,若再分兵攻打江吉,这就不是狂妄,而是愚蠢。而那位戚公冷厉稳重,却不像能做出这般失智之行...”
谢山河执扇在手,却未再摇动,他遥望东方,凝眉开口:“蓝烟不是冲锋信号,而若有安州大军到此,早有烽烟消息传来,绝不会如此平静。但蓝烟既在江吉放出,定然有安州之人到达。故我以为,此烟应是特意放出叫大将军看到,应是关卡处有人想见大将军,却无法入境,才有此一事。只是此刻安州来人,目的为何,倒叫人不好预料。”
庞星虎眯眼看了片刻,忽然抬手叫亲兵牵马,而后转头与他说道:“不论安州有何目的,到了江吉便都要听我江吉的,与其在此胡乱猜测,不如前去一看,他既是来到家门口想见我,我若不见岂不是怕了他?”
说罢他便已快步下了台阶翻身上了爱驹打马喝去。
“诶大将军!”
“军师大人,安州敌我不明,来军不明,大将军就这般前去是否不妥?”
谢山河眯了下眼,摇扇一笑,随即撩袍步下台阶,边走边道:“关卡未见烽烟,便是未有大军突袭,诸位既是好奇,那便一同前往吧。”
江吉关卡,城楼之上。
蓝烟之威许多江吉军虽未见过,但却人人耳熟能详,先时大将军与军师携一千军兵亲自前往安州约见安州之主,不惜将安山铁矿归还,还忍受那女城主大言不惭想将江吉收入麾下之辱而按兵不动,
所忌惮的,便是这蓝烟背后,为安州独掌的那强大可撼天动地的神兵利器!
故哪怕对方仅仅一人,但那般有恃无恐之姿,城上守将便觉受辱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也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无声对峙中,忽有一道迅疾脚步奔上城楼,急声报道:“禀守将,路哨来报,安州方向有军队驰来,来兵约一千之众,且军中有几辆被黑布遮盖的战车随行,并在关卡一千米处停军拉出阵型,正对江吉!”
与此同时,同为戚公亲兵一员的关亭云也已抵达孟青身侧,将后方布置快语道出。
“队长放心,除一千兵马在后,先生还另派两路援军殿后,即便江吉军心怀不轨,也必能保得我等平安撤离!”
孟青神情不变,锋利的目光遥遥望向城楼上那身形大震迅速消失的守将,冷漠的唇微微勾起,“即便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火炮之重为安州最高机密,紧要之时,宁可毁掉,也绝不可落入敌手。你速回队中,小心埋伏,等我讯号!”
“是!”
关亭云心头凛然,应声后半刻未停便又迅速打马返回。
只一人前来即便来意不明也无需过多忌惮,但军队前来就非是小可之事,守将不敢大意,但无令也不敢轻易出兵,迅速下令路哨严密探视安州军兵动静,便当机立断点燃烽火!
黑烟袅袅升腾,已能遥遥看到关卡的庞星虎等人瞬间便利眼捕捉,
“是狼烟!果真有敌军逼近!”
“大将军一定是安州军!末将这就回营调集军队,屡屡犯我江吉安州实在猖狂至极,今日末将定要将其一网打尽,以儆效尤!”
谢山河虽是军师,但也有功夫在身,一行人策马疾驰,他的速度不曾落下一分,但此刻他却没有出声阻拦,纵然他猜测那位戚公此刻全副心神应都在抽湘南王老巢上,即便先前曾有暗示想收江吉之意,但也绝不会在此刻分兵强攻,
但无缘无故关卡守将绝不会轻易点燃烽烟,而安州军突然来此也确实蹊跷,军情无小事,狼烟已起,调兵前来总归有备无患。
江吉军虽有暗探就在安州,也将那大军出动一幕看在眼中,但终归相距甚远,且因是暗探自要掩人耳目少走大路,又无马可换,如此一来自又耗费时日,而孟青中途几次换马且走的皆是官道大路,畅通无阻,自是比暗探先一步到达江吉,所以安州有大军开拔的消息,暂还未传回江吉。
信鸽倒是没晚太久,但落回信营取出密信时,庞星虎等人已离开大营,遂此时差之下,直到现在,安州动静他们都还一无所知。
一百里路,一个时辰不到便可抵达,而庞星虎一行坐骑又都是宝马良驹,集兵号声陆续响起,橘黄渐退时,众人终于抵达江吉关卡。
那日石峰峡谷两地统帅约见时,孟青有幸跟随同往,对于能妨碍到戚公与安州,善恶不明的威胁,他是调动着十二万分的精力刺探关注,而江吉军主帅军师容貌他早已铭刻在心,只为有朝一日需铲除时能认清目标,一击即中!
城门之后有迅疾的马蹄声与马鸣声戛然而止时,他便迅速取出望远镜,那城楼之上一阵骚动,而后气势威凛撞入镜中之人,高大英武,黑面粗眉,眉宇间带着威严锋利的中年男子,赫然正是戚公手下败将,江吉军大将军,庞星虎。
孟青为人谨慎周密,耐性超群,是轻易不会开口,但出口必然直击要害无废言妄语之人。
他已在此等候近一个时辰,以戚公及大军脚程,此刻定又已行出数十里,留给江吉军准备的时间便又紧迫一分,延误戚公安排之患自也更大一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急躁慌乱一分,在城上一众目光不善气势杀伐的打量中,他从容收起望远镜驱马上前,于方才站定之处重新停下,仰起头,目光直与那中间当头所站之人对视,扬声说道:
“我乃戚公麾下亲兵二队队长,孟青!奉戚公之命,有军机要事道与庞大将军,若庞大将军不愿出城相见,便请打开关卡,与我城内一见!军情紧急不得延误,还请庞大将军速做定夺!”
清朗镇定的声音自城下清晰传入城上众人耳中,令眉头紧皱戒备不解的众人讶然抬眉,
“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位孟队长,好胆识。”
谢山河赶在一众积火在胸的将领开口前,赞笑开口,城上一触即发的气氛也因他这轻描淡写一语消散,
“名字虽未听过,但此人既敢单枪匹马来到城下,又可代那位戚城主前来传令,可见其人胆气过人,极受信重,安州城内消息难探,也不知如他这般能人还有几何。”
谢山河似是感叹,也似是自语,而后转头对粗眉皱起,更显煞气的男子笑道:“安州军远在千米之外,且仅有千百人在,若不是为护这位孟队长,便是以这位孟队长为饵,而他既敢孤身来此,便是不惧深入虎穴,”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论我等有心还是无意,这位孟队长都是动之不得。而在此时刻派人前来传达军机要事,若我所料不错,那位戚公,应是想叫大将军您出兵,共讨湘南王,亦或者,是镇北军。”
“大将军既然现身,不妨听上一听。”
陇农盘渡四城未费多大伤亡便插上戚旗与安州旗的消息已传到江吉,而江吉拥兵六万,与那仅有几千气弱之兵守城的城池天地之差,便是他们黑布所罩之车或就是那神兵,想要照葫芦画瓢攻取江吉,仅派千人前来,显然是痴人说梦。
在时刻派信使前来,恐怕也只如军师所说,是想说服江吉出兵,一道攻占湘南地,而那车上之物,说不定,便是说服他出兵所用的信物筹码。
越是求而不得之事,便就越是心心念念执念深重,庞星虎嘴上不说,但却时刻心痒,他这般行军打仗之人,对神兵利器最是难以抗拒,
想到那神秘至极的神兵,庞星虎眼中光芒乍亮,湘南军败象早现,镇北军长途跋涉又连经久战,与二者对上胜算远大于败算,若那戚公真愿意以神兵相送,既能得了神兵,又能趁机占得城地,还与安州算作盟友,此一举三得之事,江吉军出兵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以他的身份,即便已经心动,也不可能亲自出城见他,当然若此刻城下所立是那位戚公,自然就要另当别论了。
他抬了下手,身边众将便随即使了个眼色下去,不消多时,便听得下方一道嗡声响起。
孟青未有丝毫停顿便策马入内,便是听到身后城门在他进来瞬间便立刻合拢,他也不曾露怯,镇定如初,且不等人来引领,便利落下马拍拍马颈,无视数道冰冷注视径直快步上了城楼。
此时天边已暗,漫天橘黄仅剩一线残存,但仅是这一线之光,便足以能用,且朦朦胧胧又能见其轮廓,时机恰好。
孟青微不可查掠了眼东边千米外方向,脚下已行至一众江吉军将帅身前,明亮敏锐的双眼快速将几人面容记下,转瞬定在被拥围在中间,身形高大面容粗犷的男子身上,无惧身处敌营,神色从容,语音镇定道:
“戚公有令,命江吉军主帅庞星虎,即刻准备两万兵马,并兵马一月所用粮草药器,后日出兵湘南,两日内赶至信陟,一日内拿下城池,向南突进,遇镇北军即战之,十日后于樊城合兵,共将镇北军赶出南境!”
江吉关卡设于官道之上,两侧山林被青,百米内无任何障碍遮挡,但江吉地众兵坐守,无人敢犯,绿水清风还保留如太平一般,夏季虽热,但绿树成荫,燥热夏风经叶柳过滤,吹到人身上,还能觉到丝丝清凉。
然此刻关卡城楼之上却一片寂静,凉风袭来,甚至叫人忽地打了个冷战,也叫人瞬间自方才那一番惊人妄语中回神,随后便轰然上头,勃然大怒。
“好好好,要兵是吧,来人!立刻调集中军两万,本将军今日就要挥兵安州!”
“好你个安州,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我江吉军,真以为老子不敢动手是吗?!姓孟的小子,老子不杀你,你立刻回去告诉你那戚公,江吉与安州的梁子结定了!”
“放他娘的屁!你算什么东西,那你劳什子戚公又有什么资格竟敢对我江吉军主帅下令吩咐?!老子现在就先杀了你,再率军将你安州踏平脚下--”
“住口!戚公之名也是你等可以冒犯的!”
爆喝之声乍起忽然将所有怒喝压下,也将众人喉中嗤叱堵住瞬息,
“嘿你敢--”
孟青不怕自己挨骂受辱,但若有人胆敢冒犯戚公,他决不能忍下!
只不过此刻他无意与他们口舌之争,冷峻的脸上寒意更盛,只看向面色同样不快冷酷的男子,冷声说道:“距出兵仅剩一日一夜,还请庞大将军莫要再多耽搁,以致延误军机。”
随后他将背在左肩被蓝布包裹的一物取出,手腕用劲蓝布抖开,一通体银白,粗细两端,约长一尺,孩童手腕粗细的管状物便赫然映入众人眼中,
见他竟将此不明之物往大将军身前递去,周边众将立刻抽刀逼对。
孟青无视四周寒光利刃,自顾看着他说道:“戚公知江吉军久未出战,特命我送来奇兵望远镜,予以大将军帮助。想来大将军已知有安州兵就在千米之外,且军中携有神秘之物,大将军心中好奇,不妨就亲眼看一看,安州军现下所在,且所带何物。”
庞星虎虽没见过这物,对望远镜一词也是初次听闻,但听名猜意,望远望远,无外乎便是能望远处之镜,若能望到远处情境,那无异如拥了双千里眼,于行军打仗便是如虎添翼。
因此物出现,便连方才那突闻命令的惊愕惊愤也一时消散。
“大将军此物莫名,您且莫动,待末将一试!”
“大将军小心!”
庞星虎外粗内细,又为一军主帅,心思魄力自然不是常人,抬手拿起望远镜,正不知如何用时,余光便见那孟姓小子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样之物,细端置于眼前,双手一前一后托举遥望的动作,而后抬起手臂,面对东方,便极其自然依样置于眼前,
然下一瞬,他那张黝黑粗狂的脸上,紧闭的唇登时愕然张开,
人常道千里眼如何神通厉害,可终究只是纸上谈兵,当真的将那千百米远外的景物尽收眼底,才知道那千里眼,神通何样!
黄土大道上散落的飞沙走石,山坡林上叉枝绿叶,飞鸟幼蝉,还有那横亘在道路中间,身穿耀目黑甲,似感觉不到夏季炎热,一动不动站着,数双漆黑双眼冰冷望来的士兵,远在千米之外,却从镜中所见,如同近在眼前一般,清晰,毕现。
“大将军知我安州有神兵,那在下便为大将军廖做讲解,想必您已看到安州军中有被黑布所蒙之物,此物便是神兵--火炮。”
“火炮之威,一击可以开山劈地,令数人尸骨无存,更可以一击炸破铁铸之门,有此物在手,任是战神在世刀枪剑戟样样精通,也不敌火炮一击之力。而一门火炮攻击之数可以无穷无尽,任你是高是低是左是右,都逃不出炮口所指,此物制出后,戚公曾亲手所试,并亲手指挥增进更改,射程由百米三百米五百米,至如今已可达千米不止,譬如你我此刻所站,就在火炮攻射之内,而经试验所得,要将似此地关卡城防之地攻下,只需十门火炮一轮齐攻,便可以摧古拉朽,夷为平地。”
城楼之上本就因庞星湖外露的惊愕而肃静无声,此时这一番清朗无波的话落后更是陷入死寂,
但为一军将领之人即便没有玲珑七窍,头脑也绝非昏智,自然都听得出这孟姓小子看似解说那神兵之威,实则却是在明明白白的敲打他们,若不听令就要火炮齐发将此地关卡夷为平地的威胁之事。
火炮之威在场众将大多都曾亲眼所见,即便不曾见过,也都已如雷贯耳。就算不知他口中射程真假,但有那十门火炮在手,其威力也足以令人胆寒忌惮。
想通了这点,众将脸上皆都阴沉如墨,看向那清俊得似个书生男子时,眼中的杀意更是分毫不假掩饰。
然此刻,江吉军主帅在此,军师在此,一众领兵将领也皆都在此,若安州果真包含祸心,有那红蓝烟雾在手,只需信号一发,那火炮齐发,立刻便能将江吉军一干首脑一网打尽,轰杀在此!
怪不得此人敢一人独闯江吉,怪不得他站在江吉之地却敢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依仗在此!
可纵然此刻众人积怒在胸,却再不如方才那般轻易便嗤怒于口,甚而便连将此人拿下,将他身上所带那可以发出信号的烟雾缴下之行也不敢轻易做出,便是心中再怒再恨,也要咬碎了牙齿含血吞下。
何为投鼠忌器,何为被缚手脚,不-外-如-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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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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