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息不能对等的情况下,庞谢二人自不知安州除威力巨大的神兵外,军中兵将也尽是勇武,高不敢攀如戚知霄这等顶尖高手,却比之世间勇将不遑多让,
而世间万事,运气必然为成事时可遇而不可求之贵,于行军打仗自更是如此。
如此次两军相遇,江吉军所遇不过右锐军寻常部将,便是轻松获胜,收缴的粮械马车战报等等也不尽多繁机密。而安州军恰恰所遇左锐军主将所率军队,其军资配备,机密战报自不是寻常可比。
二人不知内里,却在营地外亲眼见那一支身披粼粼黑甲,背负长刀弓箭,兵器丰配,气势威凛的数千兵队伍,如一阵黑色旋风迅疾离去。
且不论安州如何以区区不足两万兵众控下诸地镇北军,仅是这一支惊鸿一瞥的队伍,便足可叫人屏息忌惮。
***
千里外,一座通体黑灰,高十五米,宽可供马车畅通,长不见尽头的绵延城墙,横跨南北围绕东西,翻山越地,短短一月内便由陇农接至涪泉,足足五百余里。
至今安州境内五座城池已尽被一道人造高墙防线围挡,其工事之奢,仅银两便已耗费百万不止,各城内外村镇砖窑矿山日夜不停,运输车辆排成长龙从未断绝,而参筑工事者,则除守城戍卫兵将,不分男女老少,流民百姓亦或战俘,但有能动之力,愿以工换钱粮者,尽数征用。
人数之巨,竟达十万不止!
而无人知,每一座城池高墙之上烽火台内,都暗藏一门神兵重器。
当今世上,唯一能跟得上戚知霄思维之人,恐除方善安无二。安州军将缺兵少,此次出征十之七八,如今的安州便如已出了鞘且锋利无比的巨剑,无惧进退,遇即见血。
然刃已出,仅留鞘在,虽有坚壳可挡,却受于被动,不利于己。虽耗费巨资人力物力,但能将戚公打下的疆土守住,寸土不失,便一切值得。
方善安站在城墙之上,下方埋头苦干的军民不知疲倦的攀爬高架添砖递泥,只是眨眼间,一堵高墙便迅速封顶,继而再次向外扩展。
炎炎烈日,蝉鸣声声,吆喝阵阵,虽听的人燥热难当,但这般脚踏实地,可见功效,可领钱粮,可吃饱,能遮风挡雨平平安安不受战乱侵害的日子,反而叫人心中踏实,充满希望。
湛蓝天际,一道灰白身影扑棱着翅膀咕咕而至,方善安抬手接停,取下信鸽脚上信报,轻抚翅羽送与笼中,展信细看,少顷,清隽邃亮的眉眼微扬乍亮。
张朝明忍下心焦,等他收信抬眸,方快语问道:“方先生,可是戚公传信,是否需要属下带兵前去?”
孟青与石雄英虽未言语,但皆昂首挺胸,坚毅明亮的双眼中不无类同。
方善安瞥他们一眼摇头失笑,自戚公率军出征,如此类言语但有信报传来,便必有一问。火炮营乃戚公与安州最为机要所在,张朝明石雄英身为火炮营正副营长,得信之重不言而喻,而孟青为戚公亲兵忠心更不必说。
遂将信报递给三人,转眸遥望北方,似是要越过崇山峻岭,漫漫沙场,与那冲在前方之人对视。
“大军已与镇北军相遇,且首战大捷,擒主将及数千兵马在手,戚公已定化守为攻之计,分兵五路歼灭敌军,八日时依计汇兵,决战梵城!”
信中寥寥数语,且并非戚公亲笔所书,然张朝明孟青三人听着看着却仍觉心潮澎湃,只恨不能追随戚公痛快杀敌。
“有戚公在,前方战事必定无虞。然为防有漏网之鱼南蹿,或有别军趁虚而入,便要张营长与斥候时时警惕,若有来敌,不计一切代价,亦要将之阻杀在外。”
张朝阳神情顿肃,拱手应道:“末将定不会放任一宵小敌军闯我安州之境!”
“孟队长,”
孟青眸光清亮,身姿挺拔,如蓄势待发之刃,“请先生下令。”
“琅昉已降,孟队长即刻点兵三十前往琅昉接管城池,协配处政者,乃为安州文华院新进魁首,卫知真。大战之前,琅昉便为我军最前一线,路途遥远,务请孟队长一行毫发无伤平安抵达,固守城池。若戚公有需,则要不计一切代价,全力以赴!”
“末将定为戚公护好琅昉,随机待命!”
“城防进度停之不得,一应人力物资安危保障,便要石营长率兵巡戒全境。”
石雄英人如其名,生得高壮磊落,仪表堂堂,当即高声领命:“末将必保我安州境内安全无虞!”
方善安看向三人,眼眸深邃,灼光毕现,“安州为戚公及我军本营所在,有边将军坐镇后备无忧,然我军崛起迅猛却兵将稀缺,诸位临危受命,乃忠勇之士,待战事平定,戚公必定论功行赏。在此,安与三位,共侯戚公大胜凯旋!”
***
八月七日,湘南地中州境,庸昌,高都,固隆,平栾,康卢五城前后分别收到左锐军主将王文拓亲笔书信,两刻钟后,五城镇北军守将各率数千兵士快马出城,却自此音信全无。
也自此日起,以梵城为中心,方圆数百里内,所有空中飞行传信翼类全被射杀,南地镇北军,彻底与梵城诸军断绝消息。
***
琅昉距梵城三百二十里,而千里宝马则可日行千里,无需率军同行,戚知霄便无需再压制速度,她一人一马目标小行踪不定,便在这片到处可见军队的大地上,也仅用不到三个时辰,便人不知鬼不觉先行抵达梵城。
镇北军南下主力,由军中主将李亭所率中锐军已围困梵城六日。
只不如外人猜测,此四万精兵并非中锐军与战俘所聚,而是自江北又抽调了一万余兵,十万大军过江六七万数众,分管一十二城便已分去兵力三分之一,
而战俘虽多,但其心必异,干些苦力尚可,攻打湘南地之主梵城,便如抄湘南军老家,军机重事,自不会给这些战败之兵临阵倒戈的机会。
其实以镇北军如今所向披靡之势,兵马,粮草,兵械,供给源源不断,要大败一支孤立无援苦苦支撑的败军并非太难,仅是围而不攻,便可令其军与身后城池自行大乱。
然若非逼不得已,行军打仗最忌打消耗长久之战,镇北军南下征战几月,兵疲马倦,至今全是因战胜之高昂气势所撑,早日结束战事,才可尽快休养生息,
且打仗最是烧钱,镇北军便是再有财力,动辄百万两打底的战事照样也得精打细算。
或是对方无路可退拼死作战,又有后方城池供应粮草兵械,除最先被逼退山脉以内二十里后,再退之距,竟可忽略不计。
而今双方打了六日,大攻小袭不下十次,双方远交近攻投石箭雨,你来我往然死伤之兵竟隐隐持平。
李亭高坐马上,与对面千米外湘南军仅存大将吴元,遥遥对望。只可惜,湘南军败局早是定局,任尔再是拼力反抗,不过秋后的蚂蚱,徒劳而已。
两军再次山呼海啸着冲锋时,戚知霄已与梵城暗探汇合,将黑旋风交他藏匿后,在原地停留观战片刻,才在一侧喊杀冲天声中,轻松跨越战场翻墙入城。
两日前梵城已传遍湘南王弃城而逃的消息,若是平时,城中权贵百姓自不敢问到王府,然城池被困数日,城外震天杀声日夜不断,城中数万百姓早被折磨的昼夜难安,肝胆将裂,
而流言传出后,又一直未见湘南王出面平乱,任是王府管家苦心解释,备受煎熬的百姓也已无理智听信,流言仅仅是沸腾发酵两日,便轰然爆发。
戚知霄入城之日,恰是城中百姓不堪忍受被丢如弃子,聚众于湘南王府门前之时。
府内亲兵早已随楚湘暗中撤离,明面留守的不过数十人看家护卫,因突然变故已全被抽调大门抵挡百姓,
喧嚣鼎沸中,高高低低,或怒吼尖叫,或痛苦祈求,无外乎是要楚湘出现安定民心,梵城乱至如此,百姓煎熬至此,戚知霄火上浇油推那一把功不可没,
然她见这人头攒动一张张尽显怒哀疯色的面孔,心中却未有分毫波动,在人群如潮水般前后拥挤涌动时,她掠开目光,绕过人群,在占地偌大高足四米的王府院墙外,腰腿发力,脚尖轻点便登墙入内。
纵如今乱世浩荡,王府内仍团花锦簇,亭台楼阁奢靡气派半点不差,戚知霄冷眸扫过,脚步未停,目标直指王府西侧。
据殷朗交代,楚湘这些年敛财之巨堪比国库,只为避人耳目多番巧思周折,大半藏于西院一座唯他本人可以攀登的观景楼中。
王府内下人难见,被留在府中的姬妾也早在发现楚湘逃走时,便猜到不日必会生事,为免受牵连,早早便寻取金银财宝混出府去,
是以戚知霄一路行走畅通无阻,她速度之快如若闪电,几个呼吸间便横跨王府行至观景楼前,而直到亲眼见到这座观景楼,踏入其中,戚知霄眉头微扬,瞬间意会到殷朗那时耐人寻味之色。
确定消息无差后,戚知霄快速探了遍王府悄然离开,为免囊中之物凭添闪失,湘南王府暂时还不能被破,
一直跟随在她两米之内的暗探见她淡淡看来,立时便心领神会,混入人群嘶声高喊:“湘南王就是反贼,横征暴敛,恣意残害百姓,他根本不将咱们老百姓当个人看,到现在还不现身必定早已卷了金银财宝逃跑,现城外的反贼镇北军一路烧杀抢掠残害百姓,不日便要杀入城来,咱们聚在这里只能等死,还是快快还家收拾钱粮准备逃命吧!若果真无路可逃,与家人团聚,也好过横死街头,说不得上天有好生之德,知我们梵城是被反贼湘南王所害,会派正义之军从天而降,来解救苍生啊!”
王府门前的护卫手持刀枪寒光闪烁凶神恶煞,院墙坚硬高耸,爬爬不进,砸又砸不烂,冲又怕死,这一声破空大喊犹如一盆凉水浇下,叫僵持的人群顿时哗然,
随着不知从何地何人发出的快去买粮,而后有疾奔的脚步声快速响起,百姓寻声看去,赫然正见数道人影往街上粮铺冲去,这一下瞬间叫停留在此的百姓横添急切,恐再等不下去生怕晚了一步粮铺被空,
那被认定已被湘南王搬空的王府,于此刻远不如百姓心中能叫人活路的粮食及亲人重要,而所剩不多想趁乱打劫进王府抢掠的百姓,则要么被护卫拦杀,要么被暗探驱离。
而梵城,已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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