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魏戍的字迹。
五角孔雀钗是魏戍的飞镖。
怪不得李晴央觉得眼熟，竟是故人之物。
魏戍此举是何意？
是觉得裴既南将她想让位之事透露给魏王，因此她和裴既南是政敌，她定不想怀政敌的孩子，就找个别人给她的孩子当父亲？
李晴央一阵沉默，想吐槽又无语得很。
此时她真是很想念现代的试管技术，不需要碰男人就能有孩子。
她确实不想和裴既南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可她也不想和一个陌生男人有那样的接触啊！
自己的思想还没有开放无畏到那个地步，非要她选的话，她还是选择裴既南，起码他有一半的概率爱她，她日后可以借此翻盘。
要真的跟这个什么阿布在一起，她和裴既南就只有决裂这一条路了。
说起来，七月已经过完了，她已经错过了七月的排卵期，八月的排卵期，她得好好利用起来啊，不然她怀上了却不能在一年内生出女儿，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
快登基了，等登基大典之后，她得好好筹谋一番，先前其实也有几次机会，但都在野外，不太合适。
她要给自己创造室内大床的环境，让自己舒舒服服的。
想着想着，李晴央听见“啾——”的一声，天空中飞过一只青灰色的鸟儿，它在树干上盘旋几圈，最后竟落在窗边。
“殿下，这是相王送您的雀鹰。”庞公公从窗边探出个头，笑嘻嘻说道。
“我的？”李晴央顿时起了兴趣，跑到窗边观察起这只雀鹰。
不说的话，她就以为这只是鸟儿，它体型小，同她印象中的雄鹰差得甚远。
雀鹰歪头看了看她，然后飞到了她肩膀上。
没想到这雀鹰这么亲人，李晴央受宠若惊，眼睛睁得比它还圆，她扭过头来，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
雀鹰甩了甩头，飞到窗外的石桌上去了。
她忙跟出来。
到了园子里，庞公公给她带上手臂护甲：“殿下，您别看雀鹰小，它凶猛着呢，小心抓伤您。”
李晴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确实被雀鹰抓过的肩部衣裳有些勾丝了。
它的爪子竟这般锋利。
庞公公给殿下系好护甲后，说道：“您带着护甲，它会自己飞到护甲上，不会再飞到您肩上了。”
果不其然，护甲一戴，雀鹰就稳稳地落在了她手臂上，与她面对面，圆溜溜的眼睛观察着她。
“相王怎么想着送雀鹰给我？”李晴央很喜欢这只雀鹰，眉开眼笑地逗着它。
“王爷说您喜欢打猎，以后可以用这雀鹰打猎，事半功倍。”
“打猎确实挺好玩的。”李晴央喃喃道，她若有所思，“东都苑也是个好地方。”
她可以策划一场东都苑之夜……
未及细想，礼部又呈上来不少奏章，侍郎张晞也要求觐见。听到张晞的名号，李晴央深深叹了一口气，将雀鹰教回给庞公公，没精打采地走回殿内。
这个张晞是负责教她登基礼仪的，八月初七那日先要祭祀昊天上帝、五方帝、皇地祇、神州及宗庙，然后到太极殿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最后在承天门将新皇登基之事昭告天下。
其中重重流程繁琐至极，光是相关的奏章推起来就有她一人高，偏偏百官在旁，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失。
大典将近，张晞日日前来督促她习礼，时时刻刻都在说什么“拜、诣罍洗、搢珪、受瓚、洗瓚、降自阼阶、盥手、洗爵、受爵、跪、祭酒、啐酒、奠爵、俯伏、兴、取爵、遂饮、卒爵”这些动作在典礼上何时做、如何做。
她如今一看见他就头疼，一听那些礼仪就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半点都听不进去。
张晞进了殿，见殿下昏昏欲睡心不在焉的神色，恨铁不成钢：“殿下，丰朝乃礼仪之邦，你若是闹了笑话，不仅有损自己的颜面，无颜面见圣皇、列祖列宗，还会使丰朝成为番邦的笑话！殿下，您需牢牢记住这礼节啊！”
“好好好。”道理李晴央也懂，她知张晞是为自己好，奈何她是真的听不进去。
思前想后，这样下去的确不行，她一狠心，就灌了自己一壶浓茶，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听。
张晞实则也心疼皇太女小小年纪，刚养多了几两肉就要受这般磋磨，但祖宗礼法不可变，既然要当皇帝，就要受这累。他能做的就是用心教她，殿下聪慧，定能很快将礼节烂熟于心的。
“殿下届时服衮冕，乘舆以出。升辂，如初。黄门侍郎将奏‘请进发’。至大次门外，南向。侍中请降辂。殿下降辂，乘舆之大次……”1
甘露殿回荡着张晞描述登基流程，教礼节的洪亮声音，间或传来李晴央的背诵声，两种不同的声音随风飘出殿外，听得正在训鹰的庞公公差点打起了瞌睡。
他和雀鹰同时晃了晃脑袋，庞公公哭笑不得：“我还是离开此地吧，不然就变成熬鹰了。”
*
终于到了八月初七这日，李晴央头戴十二旒白玉珠冠，脚踏赤舄，身穿施有十二章纹的玄衣纁裳，前往明德门外的祭坛处祭祀。
道路两旁跪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天不亮就起身了，就为了占一个前排，一睹皇上的英姿。
皇上在金舆之中，百姓们只模糊瞧见她的容貌身影。待金舆过后，他们才敢出声议论。
“皇上雍容华贵，有当年圣皇的风姿啊！”有人感叹道。
“老朽二十年前曾有幸见过圣皇，凤表龙姿，实非凡人能企及。皇上与圣皇当年一模一样，都是那般气宇轩昂，想来皇上定能像圣皇一般，让大丰国泰民安。”有位老者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满脸欣慰。
一位秀才跟着点头：“皇上循礼敬天，看来是位宽厚仁爱的君主，我们很快就有好日子过了。”
“你这秀才说什么呢，循礼敬天怎么就跟宽厚仁爱扯一起了？”老者嘲笑他。
秀才：“害！你不懂！
祭祀要三跪九叩，繁文缛节甚多，前三任皇帝年岁小，都由相王代为祭拜。这皇上身形看着不比那几位小皇帝壮多少，就坚持亲自祭祀天地宗庙，实在难能可贵。
皇上有这份心思，一则感动上苍，二则能看出她敬畏神佛虔诚恭敬，在乎名声，往后治国定以民为先，你说我们是不是就过上好日子了？”
老人家觉得颇有道理，满眼期待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愿如你所言。”
金舆之中的李晴央不久后就到了祭坛，开始宏大的祭祀仪式。
大半日中，她听到数不清的“拜”，帝王拜完众官拜，众官拜完再换个地方拜，中间夹杂着举麾鼓柷乐舞九成，然后继续拜。
她的冕冠加起来，感觉比她自己还重，这种情况下三跪九叩，当真是要了她的小命。唯一庆幸的是，如今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她不用对着烈日当空叩拜，不然她定要中暑，成为第一个晕倒在祭坛上的皇帝。
好不容易祭祀礼成，接下来她就轻松了些，她不用再拜了，百官拜她就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霄，成百上千的人匍匐在地，对她进行跪拜。
方才祭祀只觉得累，如今接受百官朝拜，李晴央切切实实有了当皇帝的感觉。
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法，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得不对她行礼臣服于她。
她是这个国家的主宰，官与民都如她脚下下的蚂蚁一般渺小。
众人仰望，睥睨天下原来是这般感觉……
李晴央沉浸在这种至高权利的美好中，直到她看见裴既南。
他跪拜着她，却没有分毫落人下风之感，好似与她并肩站着，两人不相上下。
裴既南与她对视，冲她微微一笑。
她回以微笑，心底生出一阵哀凉。
若她不是个傀儡皇帝，该有多好。
晚间，礼成后李晴央回到明棠宫，卸下冕冠，她一身素衣，长发散落，站于铜镜前，全然没有白日的华贵威严。
这才是真正的李晴央，朴素无华，手无实权。
她就这样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沉思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面无表情地起身，往床榻走去，劳累一天，也该歇歇了。
明日是她第一天上朝，她可不能顶着大黑眼圈去面见群臣。
*
翌日，太极殿。
李晴央坐在龙椅之上，听着裴既南和群臣讨论国事，她有时候想插嘴，裴既南和朝臣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往往是某个臣子阐述事情和解决方案，裴既南点头，接着就是象征性地问她一句：“陛下以为如何？”
他们都商量好了，她觉得不行又如何？
她刚学治国理政，大半时候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根本判断不了他们说的政策是好还是不好。
唯一能做的就是假笑一下，说声“甚好”。
一场朝会下来，李晴央在龙椅上坐得极不舒服，最后他们谈论完了，想退朝之际，她悠悠说道：
“孤想这次秋闱稍加改动，准许女子考取功名。
相王以为如何？”
1.出自《新唐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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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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