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总是瞒不下去的……”夏路回曾以为妻主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即刻入朝就职,更别说被封为大将,而大姐在朝中且为文官,两者怕是许久都不会见上面。
但现在不过几日,他就已经跟夏家两人相逢。再者妻主的属下里,那位金氏姑娘家里也从商,只不过跟他母亲的产业没有冲突。
母亲来此地之后肯定不会错过这条人脉,往来也会逐渐密切。
金姑娘屡次邀妻主前去做客,他必然也要去,这样看来,碰面的可能性就十分大了。
倒不如听妻主所言前去夏府拜访,就算母亲不待见他,他也得全了生养之恩。
他思量许久,一双清冷眉眼低垂着,恰逢一缕温和日光透过西窗,朦胧落在他身上。明清野坐在阴影处,便是那么偶然一瞧,眼睛就移不开了。
总觉得,外面的百花都不比这一霎来的清幽动人。
等夏路回觉得光线微微晃眼回神偏了偏身子,明清野才收回目光。花痴的时候自然不能叫夫郎瞧见,只是刚刚那氛围感,留不下来可惜了。
“妻主待的无聊?不如出去赏赏花,也算不虚此行。”夏路回抬眸见她神色恹恹,便出声道。
“罢了,那是去赏花嘛。”
那就是拉拢关系商业互吹利益往来,她一出去,肯定就会被那些高官女子围着,她也不能无故把人全部赶走。
明清野本身不喜这些,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宴笑友朋多,患难知交寡,与其跟外面那些十句话里不知几句真的人泛泛而交,不如我们去找袁四阿信她们看看府里修葺的怎么样了。”
“再者这场宴会我露个面即可,还是袁家做主,我们选个时候跟乌叔父说一声,应当就能先行离开此处。”
可明清野说着要走,却实实坐在椅子上没有挪动分毫。
夏路回就想起辛侧君来,此时辛侧君应该还跟乌正君在一处,妻主莫不是躲着侧君才会借口在这空院不出去。
他道:“妻主,刚刚辛侧君说可以让我跟着在他身侧,应是有心提点我,我是不是不应该拒绝他的好意……”
说起管教,只因妻主之前还是孤女,他没有侍奉过长亲。如今有了辛侧君,虽然还没有认回,但辛侧君已经将妻主的一切都放在了心上,包括他这个没有受过男规的正君。
按理说正君别的不说,起码都应该是嫡子,稍微显贵些人家的嫡子就已经当做半个女儿看待,甚至可以跟女子一样认字读书,只不过是男规及礼仪册,培养的就是一府正君的气质。除此之外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手也要巧,许多女子第一看的是正君的气度,第二看的便是一双骨感精巧的手。
而他的手尚且算作节节分明,但从小自己做活,总有些薄茧在掌心处,琴棋书画,只有书能沾一些边,还不会写。
男规更是不曾看过,只知道女子尊贵。嫁人时学了些取悦女子的手段,如今都没派上用场,反而显得笨手笨脚。
辛侧君曾经贵为皇子,现在也是养尊处优的侧君,怪不得看他的目光略微挑剔,他这样的确配不上妻主的正君之位。
可是妻主从没在意这些,甚至来了这里,依旧是从前那样洒脱来去的性子。而且他也未见妻主对哪家的公子上心,反而在见了那么多比他尊贵俊逸的公子后,对他比以前更加亲近。
醉酒于竹林那一晚,他们险些就意乱情迷圆房了……
夏路回心绪一收,脸上微微发热,然后不再去想,只是更加确认,妻主依旧专情于他,并没有厌弃他,觉得他德不配位。
明清野还是那句话:“一切随你自己的心意就好,若是想跟着辛侧君多见识见识外头的世界,我也不会拦你,只要记着回来就好。”
她甚至眼神瞬间软和,显得有些可怜起来:“阿回若是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常回家,让我独守空房,我可就不答应了。”
夏路回总是料不到妻主下一刻会说些什么,这句话又让他有了哭笑不得的感觉。
因为妻主说的正是他所恐惧的事,毕竟独守空房的大多是男子,女子沉迷外室喜新厌旧也不是新鲜事。
夏路回无奈轻笑后,就同样注视着妻主的双眼,轻声又重意道:“妻主可知,只有在妻主身边,我才能看见别的景色,否则就全是提心吊胆,绝没有心思再去看别的人和事。”
“况且传言里辛侧君也是树敌良多,若是有人暗算,一时情急为了护我,碰触到而出事,那我又怎么面对妻主,所以还是少一事为好。”
况且夏路回不想离开明清野,就怕明清野觉得他寸步不离而心生烦恼。
“还是阿回思虑周全,只是你往后就不许跟着旁人走了,就算别人再怎么非议,你也不能因此动摇而离开。”
明清野知道人言可畏,她不怕,就是夏路回总归还是世俗中人,就怕那些流言蜚语中伤了他。
夏路回看出她神色郑重,此话也是认真承诺,他不由得问道:“若是妻主,厌烦我了呢……”
“绝无可能。”
开玩笑,明清野好不容易心动一回,而且是越来越心动,哪怕不经意一束阳光都能让她痴看夏路回许久,加上她下定决心就坚持到底,固执倔强的性子,要是她哪一天说厌烦夏路回,估摸着离死也不远了。
只有身死,她才会放手。
不过阿回听了这话,恐怕不会感受到惊喜,反而会被吓到。
明清野现在道出的心思只是那认定好的十分之一罢了,就算这样,阿回都是被她哄着骗着才接受,而且接受得如此不安。
这种不安伴随着这个世界的所有男性,恐怕也要用一生去消除。
夏路回听她不假思索地道出一声绝无可能,哪怕心里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也是久久未语,低首时嘴角却忍不住轻微上扬。
不高兴不开心才是假的。
他都想着,不然以后都多问问妻主的心意,因为妻主的每一句话虽简短却实在好听,比那些吟诗作赋的假情假意好上太多。
夏路回俯首浅笑时的样子也极为好看,明清野的眼神控制不住往他冷薄的唇上看去。
亲密之事总是容易让人上瘾,明清野自控力强大,在军队时没有心仪的对象,对这方面知之甚少没多在意。
但现在转而一想,在这个世界她好像也不用太过克制,于是就轻轻扯了扯夏路回的衣袖,等他望过来,就点了点自己嘴巴。
意思很明显。
这要是在现代,她们可能连孩子都有了,为了不吓着夏路回,她也是忍耐筹谋许久,现在要个亲亲不过分吧。
而夏路回也是眼神微动,许是光天化日还是觉得羞涩,之后便半闭着眼眸靠了过来,眼见就能稍微贴一贴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明将军,夏正君,两位在何处,百花宴已备好,正君请二位过去呢!”
是绾竹的声音。
夏路回倏地就缩了回去站起身,有些慌乱地整了整衣服:“妻主,绾竹姑娘找来了,我们先出去吧。”
“我们又没干什么,你这么慌张作甚。”明清野心思落空,不满意地撅起嘴。
夏路回又拉着她的手,眼神飘忽躲闪,就是不看明清野,音色更低了:“妻主,晚些回房了便由你,白日宣……总归不好。”
对保守的男子来说,夜夜笙歌都忍耐不得,更何况白日宣淫,更不能要了。
“就是一个亲亲……”
明清野嘟囔了一句,但看夏路回确实不好意思得紧,就没再说下去,也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这才走出去向正一间间空房找过来的绾竹招手道:“绾竹姑娘,我们在这里。”
“可算找到两位了,请随奴婢前去百花赴宴吧,许多大人都汇聚一堂,用过晚膳还能去旁室曲水流觞处斗诗作乐。”绾竹俯身行礼道。
“那辛侧君是否还在宴席上?”明清野直问道。
“辛侧君还在,前面主子们在揽芳亭时,奴婢见白府尹与袁公子双双走出,此时也还未归,已经派人去寻了。”绾竹将这半日的事捡着说了些:“之后辛侧君与正君一起在园中走了走,那白府尹许久不来,他便应正君邀请去了百花宴,等人一同回府呢。”
“原来如此。”
明清野不再多问,一路沉默。
她略微吃惊的是袁府为了拉拢白珏,竟舍得将唯一的嫡子当做连系两家的纽带,不过乌正君袁将军都不像会强迫自己孩子做这种不情愿之事的人,或许也是两人之间真有情分也说不定……
任凭明清野猜测,等到了百花宴,她正巧跟归来的白珏袁憬瑜撞见,下意识就观察了几眼两人的神色,看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白珏从初见就很是老成的模样,情绪收敛极快,现在更不会让明清野捕捉到,带着笑,笑里带着客套,却又仿佛是真心想跟对面的人结识。
“白某见过明将军,之前院门口一别,不知将军那位受惊的朋友如何了?要是那位阁下依旧神思难定,府内正好有一安神凝思的良药,白某回去就给将军友人送来。”白珏拱手言道。
“劳府尹记挂,他现下已无大碍,应该先行回家了。”明清野也颔首道。
别的不说,白珏这官场上的装腔作势,精通到她都看不出端倪,但其身后的袁憬瑜,却是破绽百出。
袁憬瑜的神色似乎受到了惊吓的样子,眼神飘忽,细看之下衣领处有几分褶皱凌乱,行礼的动作僵硬无序,袖中双手恐怕握得极紧,才会有现在这样强作镇定的模样。
明清野微蹙眉,这世道,很难不让她想到,袁憬瑜这副模样,难道是跟白珏独处时被欺负了,又因为男子的清白名誉而装作无事发生。
毕竟是袁瑄汝的兄长,她也不能作壁上观,于是出声道:“袁三哥,你们出去时发生了什么吗?”
袁憬瑜突然被问话,身子一颤,眼神迅速的看了眼白珏,后者此时也望了过来,眼含关心,完全不见刚刚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往河里按的阴邪样子。
“我在河边摔了一跤,险些掉下去……可能是受到了些惊吓,仪容不整还请两位女君勿怪,我先去换身衣服……”
袁憬瑜衣摆上的确沾了湿泥,说话时已经定了神,毕竟是受过教养的嫡子,已经想好了离开的缘由躲过明清野追问,也能让他离开白珏这个……这个疯子身边。
等袁憬瑜走出一段路,白珏才开口说道:“琅苑杂乱,我送送袁公子,明将军,在下也就不奉陪了。”
她嘴角笑意一成不变,说完就紧跟袁憬瑜离开。
而袁憬瑜脚步匆匆,许是急着换衣,都没能发现她又跟了上来,他为了躲人又走的都是偏院,很快在一个拐角就被人抓住手腕压在了阴暗处的墙角。
“刚刚怎么不跟明清野说实话?”
白珏将他按在半身高的平台上坐下,背靠着墙,旁边就是合抱梁柱。而女子慢条斯理又居高临下,似乎得了什么趣,笑意加深,比面对明清野时添了一丝玩味。
“……你放我走,我鞋袜湿得难受。”袁憬瑜知道跟这个人没有什么好说,低着头看也不看她。
“袁公子,是你来招惹我。”
白珏语气低沉道:“小时候,总有一些闲的无聊的人拿一些可怜的施舍逗我玩,招惹我,欺负惨了我。我就觉得平白无故得来的,总是暗藏坏心,这才在河边对袁公子你失礼。”
“我道了一路的歉,公子且就原谅了我,可好?”
白珏落眼看他手指一动,嘴里继续说着讨饶的话,眼里却半分真意不存,反而越发凝神幽暗,满是盯上猎物的恶意。
她是对平白无故得来的保持最抵触的心态,但这袁公子有想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为此不惜屈尊绛贵想跟她相处。
她这样恶劣的人,不敢将他玷污,只是见识了她疯恶本性后,袁憬瑜除了吓得双目圆睁,却没有过多失态和对她的厌恶。
只是有些害怕。
只是出来望一眼窝外面的野狼好不好相处,然后被恐吓就要缩回去。
当作无事发生。
白珏不太想如他的意,招惹她的人,她无论如何都要从这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不论他怀揣的是恶意还是善意。
要是心软一瞬,她也活不到现在。
袁憬瑜是尊贵,但她还挺想看这高高在上的明珠皎月,沾满污泥跌落深潭的模样,现在这样还是不够可怜,还不够招惹她的代价……
百花宴上。
明清野踏进门口就察觉到里头气氛的冷凝,尤其上位各个男君坐的地方,除了乌正君能偏头与辛侧君说几句话,其余人唯恐避之不及,以至于旁边空出来一圈宴桌。
辛侧君似乎也心情不虞,就明清野走过这段路,已经独饮了两杯酒,许是花酿,并不醉人。
明清野先向袁将军问了好,就拉着夏路回走到了正君该坐的那边,又搬了椅子跟夏路回坐在了一处,跟乌正君打了招呼,又看向已经放下酒杯注视她动作的辛侧君。
“辛侧君是在等白珏吗,刚刚我在门外看见了她,只是还未进门又陪着袁三哥去换衣服,稍等片刻应该就回来了。”明清野轻声搭话道。
上次在宫里时心情复杂,她也没那么快打定主意,一路也没怎么看辛侧君,院门口又急于阿回兄长的事情,之后还以为他会提早离去呢,也就不怎么急着出来。
明清野一听绾竹说辛侧君还在,就默然觉得自己在院中躲清闲,在旁人眼里反倒像是躲着辛侧君。
“至于我,之前在偏院中躲清闲,也是听人说您素来不爱出席宴会,猜测您怕是不喜吵闹会提前离开。”
明清野有些歉意道:“若是早知您还留在宴上,我就出来多陪您走走了。”
明清野搭话已经让辛侧君喜不自胜,又见明清野似乎有与他亲近的意思,旁人眼里冷然的辛侧君酒不喝了,神色也柔和了,简直让一直注意这边的大臣目惊口呆。
“我还以为……”
辛侧君半日未见明清野,还以为她是故意躲着他,这才在入席后心里越发难受,甚至喝了几杯平日一滴不沾的酒,顺带等白珏回来后再回府。
但这话说出来,难免伤人伤己,清野可能也会因此窘迫,辛侧君便止住话头,又心知肚明清野最在意的人,由此说话才有余地。
他便看了眼夏路回,眼里不复之前挑剔,带着几分歉意道:“之前是我不对,想将阌朝公子那一派作风延至路回身上,之后也没找到机会跟你们说话,希望阿回不要怪我。”
“不怪……”夏路回连忙道:“辛侧君言重了。”
“阿回的事情我之后跟侧君再详说,总之他不能离开我身边,我们也说好了的。”明清野在一旁直言道,也毫不避违跟夏路回当众恩爱:“我坐也要跟阿回坐一处才行。”
“传言不虚。”辛侧君被她孩子性的两句话逗得生出笑意:“我只听人说你独宠正君,今日算是亲眼见到了。”
这样黏人的女子,辛侧君见到的,是第二个。
见到明清野对夏路回温柔缱绻的低语,他总是不由得想起,那时将军也如这般厮缠。
那些经久的记忆,随着清野的出现,也一并从他脑海唤醒,让他心中闷痛,又感知到久违的爱意,如枝叶逢生。
回归!
感谢宝贝们不离不弃,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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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讨要亲亲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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