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让他再次感到当初国破家亡，绝望泪尽时难以挣脱的痛苦。
可那是远津跟他的女儿，就算是带毒的尖刺，他也心甘情愿靠近。
这一方气氛和谐，别处时刻注意这边动静的人心情可就不太秒了，就如袁离珏身后的一位大臣，在明清野跟辛侧君相谈甚欢是躬身上前，低语道：“将军，这明清野与辛侧君交好是何用意，难不成是白氏私下贿赂……”
“她们没有避讳旁人，你还看不出来吗？”袁离珏淡淡斜睨了此人一眼：“你只需知道明清野乃是本将府中贵客，也是这朝堂难得的权衡之处，别对她动心思。若是因此惹了辛侧君不快，你知道后果，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
“是……”
袁将军点拨别人只说一句，剩下的那大臣就退下独自揣摩，暗自看了好几眼对面，只可惜还是不得要领，只能说这位明将军实在容姿夺目，再恶劣暴躁的人见了都要收敛几分。
许也是隔得太远，大臣未能细细观察到那眉眼处的相像。
“母亲，君父说辛侧君松了口，你看要不要请明将军去接大皇女，借这个契机让她们接触接触。”袁憬淮在旁边道：“皇女已经知道这段日子的事情，传信说想见一面这位明将军。”
“也好。”
袁离珏本意就有让明清野跟大皇女接触，看到其为国为民的本心，能扶持明主。
大皇女幼时不得宠，若不是君后清醒时托母族照料，在宫里恐怕会活的十分艰难。
而她自小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悟性，也让袁氏有了扶持的底气，但女皇太过偏心，就算宠爱心思狭隘的二皇女，也看不到真正深明大义，乃是治国奇才的大皇女。
或许是根本不愿意去看。
谁都知道女皇的母皇宠爱君后，对黎侍君，却说送人便送人了，女皇如今之举，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母皇的报复。
袁离珏也曾害怕大皇女会对女皇的举动心生怨怼，等她明事理后就与之深谈许久，也是让她多理解自己母皇，万万不要重蹈覆辙。
大皇女那是的反应，只是低眸看着茶杯中漂浮的禾绿茶叶，对她说：“今日以前，我的确心存怨恨过，但舅母说的对，我又何必将前人的苦痛强加己身，也断不会再怨天尤人觉得不公。”
大皇女抬头眸光里满是释怀道：“老师曾说君王无情，无爱亦无恨，如今我似乎有些明白其中之意了……”
袁离珏在那之后就不止一次觉得大皇女是升华了境界，于政事上感悟更深，于万民也一视同仁，那样的帝王之气可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也是在那之后，白氏感觉到了大皇女的威胁，还是针对打压，暗杀也是数不胜数。
袁离珏不由得看向明清野。
她有时觉得明清野身上有些东西跟大皇女也有些相似之处，说的并不是容貌，而是一些更深的，难以挖掘出来的本质。
但明清野又太过矛盾复杂，看似不在乎一切，又像是什么都在乎，跟大皇女那断情绝爱的悲悯很是不搭。
但袁离珏却觉得，明清野跟大皇女，或许能成为跟她们这些人的交情完全不同的知己。
人生难得一知己。
袁离珏摇头微微上扬嘴角，旁边的袁憬淮还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发笑，也不再提起这件事。
宴会如常进行，明清野那边因为有些辛侧君在，一些想给这位阌朝新贵一些下马威的人根本不敢过去，另一些想要交好的更是不想跟辛侧君沾上关系，所以这些人的想法难得达成一致，都再观望观望。
白珏在宴会开始不久便跟着袁三公子到场，又让旁人惊讶了一次。
看来这袁氏是打定主意要跟辛侧君谈和，竟然舍得撮合嫡子跟一个养女，不过估计也成不了。
谁不知道白珏整日忙于公务案情，府里娶了两个侧君却三年都无所出，可见去后院的次数少的可怜，或者根本就没去过。
但要是嫁人三年还留着处子之身，可不就成了阌朝天大的笑话，那两位侧君隐隐透出口风，就是妻主忙于政事鲜少耽于情事，所以才未能育女。
所以这袁氏，岂不是要把自家嫡子也送去守活寡？
在场的人精都等着看热闹，晚上回去定然又有的议论。
袁憬瑜行至乌正君面前行礼，刚要入座，那白珏也跟着他行完礼走了过来。
说来也巧，乌正君身后给他留了宴桌，辛侧君身后也有一道，只不过是没人来坐，刚好便宜了白珏，正好够两人坐下。
因为有了明清野开头，白珏坐在男席竟也无人开口过问。
袁憬瑜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捏着，正提心吊胆这厮会不会当众发难，却听白珏同辛侧君说话去了。
“白珏，回府便去领罚。”辛侧君只看一眼就知道白珏又做了混事，冷淡说完就向乌正君道了歉意。
白珏不再作声。
而乌正君只觉得自己跟小儿都是被恶霸欺负的可怜父子，只是那白珏要是真的对他儿子做了什么，他怎么也要讨个公道。
尚在宴中，等他晚上回去再细问憬瑜。
四个人四种神情，旁观的明清野只觉得这里远比她偷懒躲清闲时，热闹得多啊。
是她没见识了。
那辛侧君对白珏，更像是对下属般规束，偏偏白珏一见辛侧君就像是被扼住命脉，连阿谀奉承的话都少了，神色也凝重真切不少。
看来这位白府尹，比她更需要一位父亲……
明清野看得明白，之后就不再分心，专注跟夏路回两人吃饭去了，百花宴百花宴，上来的菜肴无一不带有百花的香气。
明清野尝到一味好吃的就忍不住眼睛发亮，然后就给夏路回夹一点：“阿回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还有这个，这个！”
夏路回发现妻主多了个在宴会上给他试毒的习惯，先不说好吃不好吃，所有他先下筷子的，妻主必须要靠过来先咬一口。
就算是尝味，次数也太多了。
夏路回只能比她先快动作，然后吃到后反将一军：“妻主，这个也好吃。”
明清野瞧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笑了，替他擦了擦嘴角不小心沾染的酱汁道：“罢了罢了，一起吃吧，总是这样，显得咱们没有礼数。”
夏路回再一看，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也压低了声音：“是……”
辛侧君吃的寡然无味，但奈何他女儿只顾着投喂自己的正君，一点视线都没给他分过来……
这菜，更加吃不下了。
只是他正要叫白珏先行离开时，却发现他这个养女也对袁家公子偷偷献殷勤。
“……”
辛侧君本就不欲干涉养女的后宅之事，又有明清野在前，只觉得这袁家公子要是嫁给白珏已是低配，总不能还拦着白珏对袁憬瑜示好……
白珏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对一个男子这样独特对待。
旁人不知，辛侧君却是知道，白珏从不近男色，依她的话来说，若是给了两个男子希望使其蒙生不该有的奢求，她会忍不住手刃两人。
她本就不喜旁人从她身上算计去任何东西，有目的的靠近都会让她杀性大发。
所以那两个侧君依旧完璧，白珏也从未留宿后宅。
辛侧君收回视线，只觉得，这莫不就是天命，天命让他与女儿久别而逢，也让白珏有了命中注定的情份。
但不管怎样，宴席终会散去，明清野将辛侧君送上马车才跟着袁离珏一同回了袁府，离开时发现袁行歌与她们背道而驰，一问才知袁行歌是跟着韩涧肃去了，一路相送。
看来又是一对有缘之人。
相亲宴果然热闹，袁瑄汝不来看看当真是可惜。
明清野告别袁府众人，两人同绾竹才回了竹院。
门口守了两个陌生的小侍，看上去就嘴严了不少。
明清野今日大约听到了是怎么回事，又不由得多看了绾竹几眼，她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侍女，但处理起事情，倒比一些府里老奴还果断。
她也见过几个上了年龄的奴仆还在一起多嘴咬舌，比起这些人，绾竹几乎平静的不像常人。
就是不知袁府在她身边安排这样一个人，有何用意了……
绾竹如常备好了主子洗浴的木桶就退了出去守在门外，里头水声平淡，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等里头安静了一阵，绾竹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敲门问询，然后差人收拾了浴间就不再打扰这两人休息。
脚步声远去，确定绾竹没听墙角的明清野这才回到床上跟夏路回躺进一个被窝。
夏路回将她包的严实，轻言：“妻主是怀疑绾竹姑娘？”
“有一点，但绾竹平常挺正气的，似乎也不是来监视我们。可能袁将军派她来另有用意，难不成是给我准备的下人？”
明清野躺好，又揽着他的腰身抱紧了才道：“说起来再有五日，咱们的府邸就该修缮好了，那么大的宅子，总要买些小侍来打理，我可不想同你一起把那大宅子从早擦到晚，我不想这么辛苦，也不想你辛苦。”
“难不成袁府是想给我拨个得力的管家？”
明清野不由得猜测：“知道我不喜人伺候，就直接将绾竹派来熟悉我的生活习性，也顺道让我看清且习惯此人的品行，这样倒也说得通。”
“那妻主五日后要不要带绾竹一起过府呢？”
夏路回也觉得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是好一些，而且袁府派来的是女子，对妻主也是助力。
就怕人心难测。
“带着吧，这不是咱们瞌睡了来送枕头嘛，刚好把府里的事情都交给她，我和你关起门来，两个人还清净……”
明清野说完就把被子掀起盖到两人头上，也不知底下发生了什么，只是纱帘也落了下来，再也看不真切。
日升初晓，袁府众人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只是看门的小厮一开门，却被外面的阵仗吓得腿软跪地。
一身官服的白珏冷然玉立，周遭是她带来的精兵，甚至还有宫里禁卫，将袁府重重包围。
只见她一亮缉拿令，寒声道：“还不去禀报你们袁府主事，白某来此缉拿杀害白府嫡子白怡绫的凶手，还望尔等勿做无谓之争。”
……
袁行歌昨夜送韩涧肃回去后，为了赶快回家不让阿父担心，便抄了条近路，却和一黑衣蒙面的人相撞，那人应是包的严实的屠户，身上满是腥气。
只是那人身上又掉落一带血寒刀，袁行歌察觉不对连忙追去，出了小巷却再也不见那人身影。
又追人追了半夜，袁行歌累极，回了自己院子，也没打扰阿父就将那刀包好，只待第二日去府衙说说这事。
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睡醒，刚穿了件衣服，门就被人粗鲁踢开，装束她也熟悉得很，是禁军卫！
袁行歌还来不及开口就没有防备地被两个禁军钳制住胳膊压倒，不由得惊道：“发生了何事，放手！”
正在这时，白珏从外面走进，到了袁行歌跟前居高临下道：“袁提督，有人亲眼看到你昨晚在落情楼小巷里杀害了白怡绫，后者的尸体今日辰时被送到了衙门，仵作也验明了真身。”
“还请袁提督，跟下官走一趟吧。”
“什么……”
袁行歌万万没想到死的竟然是白怡绫，怎么可能！那昨晚那黑衣人，难道是白珏？
只有白珏才有杀怡绫的动机……
白珏只看她震惊的眼神以及毫不掩饰的怀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虽然不屑于解释，但为了让袁行歌走的明白，还是说道：“我昨晚与君父回了白府，又在书房办案至三更天，房内灯火通明府里下人皆为见证，我处理的案件都已经摆在了衙门里。”
“再者，那个酒鬼现在对我构不成一丝威胁，我也不屑于用暗杀的手段。”白珏的眼神做不得假，而且她若是杀了人，必会做的滴水不漏。
而那黑衣人，完全是往白府相反的方向逃离才跟她相撞，更或者就是为她而来。
袁行歌喘着气低下头：“那我就更不会杀了怡绫，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跟你去，但请白府尹能还我清白……”
好友被杀，自己又被诬陷，哪怕袁行歌再怎么想说清楚昨晚的事，也有心无力，只能先在路上接受这个事实，到了公堂之上再辩白己身。
袁府主事的两人还在朝堂没有回府，乌山玉也不能拦着手持缉拿令的白珏，那上面有刑部亲章，如同皇命，若是强行拦下就是抗旨不遵，不知又会牵扯多少人进去。
陆子悠已经慌张失措，见自己女儿被押出来，已经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哽咽念着：“我女儿不会杀人，不会的……”
“阿父。”
袁行歌走过他时，硬是停了下来打起精神宽慰：“阿父，别伤心了，我相信清者自清，不会有事，您且在家等女儿回来。”
陆子悠泪眼婆娑地点着头。
白珏在不远处等着，而搜寻袁行歌房里的禁军此时也拿了一以布包裹着的物什出来，跪地道：“白大人，此物恐怕就是杀害白氏的凶器。”
白珏撩开看了一眼，随即放手：“拿回去给仵作看看。”
“是！”
之后便搜寻无果，白珏抬手就带着袁行歌离府而去。
陆子悠在后面失声而哭，乌山玉稳住心神之后就派人在宫门口等着将军下朝，务必第一时间告知将军府里发生的事，随后就先遣散下人各归其位，扶着陆侧君进了门。
“子悠，到现在为止还没断定是行歌杀了人，你先别哭了，一切等将军回来再做打算好不好？”乌山玉也是没想到昨晚刚谈定大皇女的事，今日就出了行歌的乱子。
难不成是辛氏反悔，加上辛侧君与白正君向来不合，白怡绫的身子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人人都知道是辛侧君设计搞垮的。
要真是辛侧君，那这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也算有了明目。
乌山玉叹了口气。
说起来昨天也确实没听辛侧君答应谈和，就算是为了二皇女，辛侧君也要跟她们袁氏斗到底。只是为了栽赃平白要了那白氏嫡女的命，也太过狠毒。
这样阴险叵测的人，真的有商和的余地吗……
等明清野知道这事时，袁憬淮都已经准备去府衙了。那边一直守着的下人一直往回传案情，白珏还算公正，还未动刑，只是袁行歌与一更夫各执一词，两者都没有其他证人作证。
依那更夫所言，就是在打更时瞧见白家嫡女又喝得醉醺醺从落情楼里出来，怕是不知天地为何物，跌跌撞撞拐进了一处小巷。等更夫转了一圈再次路过这条街时，却瞧见袁家的二女君从巷子里神色慌张的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黑乎乎的东西。
那时已经快要二更天，更夫也没多想就继续打更，天明拿了工钱，第三回路过那小巷，鬼使神差进去看了一眼。
哪知那白家嫡女，已然身死。
更夫只看见袁行歌在那巷子里出没，来报了案，被白珏一审就和盘托出。
至于其他的也问不出来多少。
至于袁行歌，也不说这更夫是倒打一耙，一直揪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说事。
白珏见已经午时，只得先将两人押入大牢暂缓审案，回府的路上又看见袁憬淮跟明清野在衙门外，免不了又要费口舌盘问一番，自然也问不出什么。
她就转向明清野道：“不知明将军有何高见，这样扑朔迷离的案情，下官可是第一次见，颇为束手无策啊。”
“我……”
明清野望着公堂上还摆放着的，白布掩盖的尸身，吐出一个字就微微顿住。
基于这命案突如其来，却又像是蓄谋已久，她骤然觉得仿佛有人一直在暗中看着她们。
这感觉无比的熟悉，几乎让她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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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白怡绫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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