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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立碑

茅草屋外的山溪水清澈得宛如月光。

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蹲在溪水边,身旁放了一只竹编鱼篓。

鱼篓里有四五只小鱼,巴掌大小,活的。谢尽芜伸手从鱼篓里捧了小鱼,动作很轻地放回到溪水里,口中虔诚念道:“小鱼小鱼快快游。”

哑巴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看他放生放得不亦乐乎,却是满脸郁闷。

茅屋的木门咣当一声开了。楚姨探头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锅铲,怒道:“我刚捞的鱼呢?”

谢尽芜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手里的鱼扑通跃入溪水中,清凉的溪水溅了他满脸。

他背着手站在溪水旁,好像个认错的孩子在乖乖罚站。

脸上却没有半点愧疚之色。

楚姨一眼就看到作案现场,顿时怒火中烧,抬手一指谢尽芜:“又是你。你给我滚出去,晚饭之前别叫我再看到你。”

谢尽芜不敢忤逆她,“哦”了一声,低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站起身就要走。

谁知溪边石头很滑,他一个没留神,竟将整个鱼篓都踢翻在溪水中,四五尾小鱼摆着尾巴游走了。

楚姨的手背上鼓起青筋,扬起锅铲就要抽他一顿出气。哑巴赶紧站出来,张着嘴啊啊地为他求情告饶。

楚姨举着锅铲冲他一点:“你也滚。”

两人怏怏地出了院子,往村镇里去了。

到傍晚时分,谢尽芜路过一个卖花的小摊,提议道:“哑巴叔,我们给楚姨买一束花吧,求她不要生我们的气了。”

哑巴神色郁闷地看着他,心说:孩子,你少放生点食材比什么都强。

谢尽芜很认真地挑了挑,选出一束栀子花:“楚姨应该很喜欢栀子花吧?她经常看着那条栀子花的吊坠发呆。”

他的神情出现一瞬的茫然,声音小了些许:“或许也是在想念阿娘。”

哑巴刚要点头,腕上的传信咒文倏忽亮了起来。

他的脸色蓦地变了。

这是哑巴叔和楚姨之间独有的联络方式。谢尽芜曾经也想要一个,可惜楚姨骂他人小事多,叫他一边玩去。

谢尽芜看了一眼:“是楚姨找你有事吗?”

哑巴低着头,他逆着夕阳而立,半边脸掩在阴影中,神色是不易察觉的凝重。

谢尽芜猜想,这个时辰,楚姨一定是叫他们回去吃饭了。

他开开心心道:“楚姨真好,我就知道她不会生我气的。哑巴叔,我们买了栀子花就快点回去吧!”

说着就要牵起哑巴的衣袖,谁知哑巴满头是汗,竟不为所动,甚至忽地甩开了他的手。

谢尽芜怔怔的仰头看他:“怎么啦?”

村镇上人来人往。哑巴将他拽到道旁的柳树下,折了柳枝在地上写出两行字:“找个茶馆待着,勿回。”

写罢,将柳枝扔到一边,取出钱袋塞进了谢尽芜的手里。

谢尽芜不明白:“为什么?”

哑巴摇头,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脸。

他不是哑巴,他是青松。

他十二岁就因身手不凡被挑选为白灵宣的近身暗卫。他入渡亡世家之前连顿饱饭都吃不起,为了好养活,才取了个叫“柱子”的贱名。白灵宣笑他愚笨木讷,笑过之后却指了窗外一株遒劲的古松,说你眉目刚毅,为人又忠厚老实,从今往后就叫青松吧。

十年过去,他替她铲除了无数暗敌,身上满是傲人的伤痕。

他本该这样在暗中护卫她一生平安顺遂。即便要死,他也该死在敌人的剑下,死在掩护她逃生的路上。

然而在流光山馆被攻破的那一晚,白灵宣和谢拱辰葬身火海。他却连剑都没出鞘,只抱着她的儿子仓皇逃走。

青松时常在想,或许他并没有尽到自己身为暗卫的职责。

可是当他看到谢尽芜时,却又心生庆幸。

至少他护住了这个孩子。这是白灵宣生命的延续啊。

谢尽芜有点委屈:“是楚姨还在生我的气吗?”

青松的眼眶发红,望着谢尽芜这张酷似白灵宣的小脸,咬着牙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先不回去就是。”谢尽芜抓着他的袖子,“你一定要好好劝楚姨啊,叫她不要再生我的气。我以后……不会再把她捞的小鱼放走了。”

青松不信,却还是点了点头。

谢尽芜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等天黑可以吗?”

青松用力闭了一下眼,摇头。

“今晚不行……那明天早晨可以吗?”谢尽芜恳求,“不可以再晚了。见不到你们,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青松站起身,手心在他发顶揉了揉,点头,而后转身离去。

谢尽芜站在河岸边的柳树下,浑身被熔金般的落日镀上一层耀眼的金光。

他心怀侥幸地想:楚姨虽然脾气有些不好,但其实是嘴硬心软的。

楚姨对他这么好,肯定不会生气那么久的。

手臂收紧,他抱紧那一束栀子花,在岸边的草地上坐了两个时辰。

天色已黑,温度慢慢转凉,树梢下的晚风甚至有些冷意。他望着水面倒映的漫天繁星,忽然很想回去。

现在回去的话,他们应该都睡下了吧?他蹑手蹑脚地进门,不会吵醒楚姨的。

如此期盼着,谢尽芜站在了茅草屋的大门前。

他们为了避人耳目,特意住在远离村镇的偏僻之地。土路崎岖不平,谢尽芜一路摸黑跑来不知摔倒了多少个跟头,他气喘吁吁地看了看怀里的栀子花,幸好无损,

花束无损,他想要送给楚姨的欢喜也完好无损。

院门更近了。他抬眼望着那道破旧的木门,脑海中难以控制地回想起往事。

楚姨平日里虽对他动辄打骂,斥责他是天降灾星,不该活着,为什么不替小姐去死。可事后缓过劲来,却又抱着他呜呜哭泣,痛苦悔恨不已。

他起先以为楚姨是生病了,才这样情绪不定反复无常。可后来有一次过上元节,楚姨醉得不太清醒,才含混颠倒地对他讲,她其实心里恨死了谢拱辰。

若非谢拱辰,小姐或许还在到处看花看海,做渡亡世家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大小姐。她不会被牵扯进谢氏一族的恩怨,更不会死在世家的围攻之中。

楚姨笑得有些难看:“所以你看,这世上千万事,半点不由人。当年小姐非要嫁给姑爷的时候,我就该拼了命去劝阻的,去跪下求她,去哭,去闹!若我真的敢那样做,后面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青松皱眉敲了敲桌子,示意她不要酒后失言。

楚姨嗤笑一声,不甚在意:“我说错了吗?你还想护他到什么时候?让他永远这么天真下去?”

“青松,你我最能体会的。无依无靠的孩子没有保持天真的权利。”

她的视线又落在谢尽芜的身上,眼中充满了嘲讽:“至于你,你也别觉得我对你有多好,我的脾气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若你不是小姐的孩子,我才懒得管你是生是死。这几年供你吃喝我也不需要你报恩。假使有一天我和青松都死了,你也用不着感到愧疚,我们是找小姐去了。记着,你与我们,从来都是两不相欠。”

她叹息着倒酒,一饮而尽,轻声道:“等我们死了,你要继续学格斗之术,不可荒废,剑术也别落下。不必学得多厉害,只要别被人打死就行。真打不过就跑,别瞎逞能。小姐她绝对不想这么快就见到你的。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过,小姐叫你念书学画吗?这一点我和她持不同意见,念书学画那是安宁人家才顾得上的东西。你小子连家都没了,还附庸个屁的风雅。”

谢尽芜认真听着,抬眼看了青松。

青松也冲他点点头。

楚姨对谢尽芜是爱恨掺半。

爱他是白灵宣的孩子,恨他是白灵宣和谢拱辰的孩子。

谢尽芜心中清楚,楚姨和青松叔抚养他这半年,其实都是在完成阿娘的心愿。

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让他的这半年过得平和无波。他懂得感恩,因此极少犯错,在楚姨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也乖巧地尽量忍耐。

他们是他在这世间仅剩的温暖了。他懂得珍惜。

谢尽芜抬手推门。

门轴转动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枝梢栖息的鸟儿,翅膀拍动的轻颤震落了树梢的叶子。

他压着喘息,蹑手蹑脚地走近院子,步伐倏忽一顿。

漆黑一片,没有燃灯,这寂静的院子里竟有浓烈的血腥味萦绕。

对于血腥的恐惧让他的心跳骤然剧烈起来。

他呼吸急促,脸色因供血不足而苍白如纸。

头顶云翳移开,清辉泼洒而下,照清了满地殷红的血迹。

以及倒落在地的、哑巴和楚姨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血迹流淌、干涸,痕迹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

那竹编的鱼篓还静静放置在溪边,里头有鱼,或许是楚姨后来捞上来的,时不时发出细微清亮的戏水声。

谢尽芜的腿一软,双膝重重砸在被血水浸泡得松软的泥土里。

怀里的栀子花洁白漂亮,随着他惊骇昏倒的动作,一同摔落在血水中。

从此再也没有干净过。

-

谢尽芜将楚姨和青松都葬下。

他牢记他们的叮嘱,并不惊扰村镇的百姓,以免引人注意。而是自己动手,将他们二人葬在茅屋后头的竹林。

他年纪小,力气也弱,耗了将近一天才挖好坑,手心都磨出了血。

青松和楚姨静静地躺在坑底,是很沉寂很安详的模样,就像睡着了。

谢尽芜跪在地上,气息颤抖,眼眶酸痛。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来,砸落在他们身上。

泪珠混入干涸的血迹,晕染出一片殷红的血渍。

他看了很久,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他们是死了。

小孩子的心智尚且不健全,生平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死亡,茫然且无所适从。

谢尽芜没有将坑填上。他在坑边跪了一会儿,静静地一言不发,膝盖酸痛得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他跳进坑里,躺在青松和楚姨中间,像往常无数次那样,阖眼等待睡意涌上来。

他伸长手臂去握青松的手,骨节坚硬,触感冰冷,像是僵住了。

谢尽芜的心头一颤,连忙松手。

他浑浑噩噩地想:青松叔平时也干很多粗活,他的手本来就粗硬,这没什么的。

如此想着,他又去摸楚姨的手。

楚姨在渡亡世家的时候,是白灵宣的近身侍女,仅做一些梳妆之类的细腻活。只是照顾谢尽芜的这半年多,她才慢慢学着做饭、打扫。

谢尽芜摸到楚姨手心里的茧子,以及干涸的血。

他用袖子给她擦干净,擦了很久,又去擦拭她脸上和脖颈的血迹。

他就这样自欺欺人。

直到无意中擦过她的唇鼻,谢尽芜才蓦地意识到,楚姨早就没有呼吸了。

谢尽芜将坑填上,立了碑。

而后他跪在碑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他第二次失去至亲。

这一年,他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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