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醒来后,戴老太太每日总要过来。
今日也是如此。
老太太一进门,就急切道:
“我的小乖乖,如今你不得下床,便只有老婆子我来找你唠嗑啦。”
在这戴家,老太太就是找不到一个可以聊天的。
每当她想要说些什么,面对那些无甚表情的脸,哪里还能憋出个什么来。
随戴家人无人敢忤逆老太太,但每次的谈话往往都以她生闷气结束。
直到韩易暖十二岁那年,被戴老爷选中当童养媳冲喜,才让戴老太太久违地有了个唠叨的人。
如此十年下来,老太太对着领养的韩易暖,可谓比亲生孙儿都要疼爱上几分,至少表面如此。
韩易暖听到戴老太太的声音,立马起身笑得一脸乖巧。
“奶奶,我已经能下床啦。”
她本还想说几句话来逗逗老太太,却见冷着一张脸的戴疏华踏着步子,跟在老太太身后进来。
韩易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留下皮笑肉不笑的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戴老太太轻声问:“疏华怎得来了?”
戴老太太全然不顾她贼眉鼠眼的样子,转身对着戴疏华厉声道:
“还不快进来,自己说!”
戴疏华还是不紧不慢地踏着步子,站到床边站定缓缓开口道:
“奶奶让我带你出去转转。”
戴疏华说这句话时,语气平稳的好像读小说的那个机器男生,没有一丝起伏。
没有一丝表情地看着床上手足无措的韩易暖,好像说话的压根不是她。
韩易暖惊慌地看向正含笑点头的老太太。
她颤抖着双手抓住戴老太太的衣角,满脸不情愿地询问:
“奶奶,不如让我再在床上休息几日?”
戴老太太手一挥,顺势坐到床榻边,扶着她颤抖的手说:
“你不是说已经能下床了嘛,和疏华去走走也是极好。”
韩易暖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只听戴疏华冷着声接道:
“去游船。”
大女主都已经说了安排,韩易暖只能低着头应声道:“好的。”
这几日躺在床上,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要怎么与大女主搞好关系。
可大女主天天冷着一张脸,实在是太难靠近了。
再加上书中原韩易暖前十年那么作妖,突然一下转变怕是更会引得人留意。
她心中喊苦,面上还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尴尬。
戴疏华见她答应,说:“半刻钟后,大门口见。”
说完,她踏着不急不慢的步子,离开了韩易暖的房间。
韩易暖心中带苦,面上尬笑地挥手目送戴疏华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大女主的背影,才苦着一张脸看向戴老太太,恨不得趴床上哭一场,偏生还要扯着笑道:
“劳奶奶挂心。”
戴老太太拍着她的手掌,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易暖,奶奶别的都可以许你,但这孙海锐是老爷赐的婚……。”
韩易暖一听戴老太太提到孙海锐,立马跪在床上打断戴老太太的话。
“奶奶,我就是糊涂了,这次鬼门关走了一遭才醒悟,我不该抢疏华的。”
戴老太太听她那么说,眼里满是欣慰,捏着她的手反倒有了歉意。
“疏华比你小上两岁,你这次且让着她,下次奶奶定给你做主个更好的。”
韩易暖可不想要包办婚姻,连连摆手讨好地笑着。
“奶奶我可不要嫁人,我就要一辈子陪在你身侧。”
戴老太太笑道:“我本当你不愿,本想你若不愿,便再让疏华与你说道说道。
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心中的担子总算落了地。
你与疏华自小不对付,如今她要嫁人,你可不能再耍小性子,好生跟她联络联络感情。”
韩易暖听着戴老太太的话,心想着自己又不是书里的呆子,哪敢跟大女主唱反调。
她连连点头,说:“我会的,老太太请放心。”
书中的韩易暖在戴老太太跟前一向听话,她没觉着异常,只在走前嘱咐韩易暖好生打扮打扮。
对于古代的服饰,韩易暖是穿都穿不明白,只好喊来小容。
小容帮着韩易暖穿戴整齐,又为她施了粉黛。
快要结束之际,小容看着镜中的韩易暖,竟是发起呆来。
韩易暖看着小容手中的凤钗,久久都没有落在自己的丫髻上,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对?”
小容如梦初醒,忙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身后的人倏的跪地,而后就是一连窜的道歉。
突如其来的行为让韩易暖摸不着头脑。
她赶紧转过身去,将小容扶起问:
“你犯什么罪了?”
小容低垂着脑袋,眼里还不住地落下泪珠来。
她的双肩拱起,神色紧张回道:“小容发呆未及时给小姐梳妆,小姐饶命。”
韩易暖“噗呲”一声笑道:“这就要饶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我了呢!”
小容战战兢兢地看着韩易暖,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韩易暖从袖口掏出帕子来递给她:“擦擦吧,小花猫了都。”
小容不敢不从,颤抖着接过帕子连身道谢。
韩易暖轻拍着她的肩膀,道:“给我插上凤钗吧。”
小容举着帕子,哪里敢擦眼泪,忙将凤钗给韩易暖插上,嘴巴开合多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韩易暖猜想,这小丫头估计是觉得自家主子变了许多,想说又不敢。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所幸样貌无甚变化,不然可要不习惯好些日子。
她到戴家大门外时,戴疏华已然牵着一架马车在门外等候。
见大女主在等自己,她一时腿软的险些倒下,忙提起裙边跑去。
在现代她就很少运动,光是跑了这十几二十步路,就觉得心跳加快累得慌。
她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跑到戴疏华跟前,一手撑在马车上,一手插着腰,喘着粗气说:
“疏华,等久了吧,不好意思啊。”
她喘气喘得抬不起头,没办法看到戴疏华眼里的一丝探究。
就像书中所写,戴家之人都是不爱言语的。
韩易暖的话没有任何回应,等她再抬头时,眼前哪里还有戴疏华的影子。
她站在马车前,三百六十度地转着圈却不见大女主。
她一脸茫然地问赶车的小厮:“大小姐呢?”
赶车的小厮恭谨低头道:“大小姐已在车里。”
韩易暖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想着自己刚才定是愚蠢至极。
但她还是手脚利索地爬上了马上,可不敢让大女主一直等着自己。
她弯着腰撩起车帘来,笑得满脸谄媚,点头哈腰道:
“嘿嘿嘿,疏华久等了,我们去哪条河游船呀?”
其实,不管戴疏华回复哪条河,她都是不知在哪个方位。
正在她懊恼自己问出这么没用的话来时,戴疏华冷着一张脸回复了。
“汉江河。”
“哦哦。”韩易暖只能点着头笑道,“汉江河好,嘿嘿,汉江河好。”
韩易暖在边上坐的笔直,两只手搭在膝头,端正地好比幼儿园的小朋友。
戴家人周身都自带清冷的氛围,韩易暖甚是不习惯,梗着脑袋总觉得是在被用刑。
她始终能感觉到来自戴疏华探究的眼神,可她不敢回头。
她甚至不敢用余光瞄戴疏华。
韩易暖觉得自己从出生,就没坐的这么端正过。
不知过了多久,戴疏华开口了:
“我记得你怕水。”
一直神经紧绷的韩易暖来不及深究她话里的意味,不过脑地回答:
“不怕水,我还会游泳呢,大三体育就选的游泳。”
“哦?”分不清是疑惑,还是迷茫的声线从戴疏华那个方向传来。
韩易暖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紧张地连眼睛都瞪圆了。
她忙咳嗽掩饰:“咳咳咳,我瞎说呢。”
她对着戴疏华扯出大大的笑容来,假笑让苹果肌酸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全然不敢看她的表情。
戴疏华不以为意问道:“大三体育是什么?”
她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没有一丝起伏,但却让韩易暖吓出了一身冷汗。
韩易暖艰难的咽着口水,尬笑着转移话题。
“呵呵呵,汉江河还没到嘛?”
许是见她不愿回答,戴疏华没有再追问。
韩易暖的问话像是石头被扔进了黑洞,没有一丝回应。
车厢内的空气又像被凝集起来,但也比说错话来的舒坦些。
韩易暖心想着,以后和大女主单独相处,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沉默中时间过得总是很慢,韩易暖觉得腰都坐酸了,也没见小厮将马儿停下。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询问戴疏华。
“疏华,这汉江河得要多久才能到啊?”
戴疏华冷着声道:“汉江河在你老家,你能不知?”
韩易暖甚至能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她无奈地垂下脑袋,心如死灰。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书中的韩易暖老家在哪,怎会知道那条河在她老家啊。
她在心中叹了无数次气,幻想着戴疏华将自己扔进汉江河的场景。
按着戴疏华冷漠的性子来说,把她扔下江后,应该不会猖狂大笑。
那张冷漠的脸,应该全程就是那样吧。
可怜她身上的疼痛才好些,就又要被投江了。
她越想心越沉,甚至开始祈祷希望晚些到汉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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