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林到淮宁有五百多公里，卫辞她们到家都已经是晚上。
付初打量着眼前砖木结构的房子，觉得也没卫辞说得那么破。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是因为这几年农村赶着脱贫，卫辞家又地属危房建筑才重新翻盖过。
就以前那房子，黑瓦土墙，木柱子还会被老鼠啃，一到暴雨天，外面下大雨，房子里就下小雨，她爸不知道爬了多少次房头，翻新了多少块瓦片，但屋子依然漏雨。
卫家是建档立卡，她爸妈都生病，两个孩子上学，住得还是危房，所以乡政府每个人给二万四，十万块钱都不到，她爸妈还是撑起了这座新房子。
凑凑补补，连大门也弄起来了，看起来像个四合院。
也顾不上付初在场，卫辞扔下行李箱就抱住查月。
“老妈，我回来了！”
这副孩子的作态，撒娇的语气，是付初从来没有见过的卫辞。
眼前的场景，就像是天上仙走下了神坛，染上了人间烟火气。
卫正强有些拘谨地笑着，脸上的皱纹好像都被拉平了些。
他个子不算太高，估计也就一米六几，穿了件黑毛衣，领子上还脱线的那种，不知是洗了发白还是沾着灰，白着好几块。
外头还披了件老式棉衣，破了皮里面的棉花都漏出来了。
“嗨哟！冷又冷，赶紧进屋吃碗汤圆。”
“这，这是”
付初见老父亲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喊她，马上接口道：“叔，您喊我付初就行了，我是卫辞她同学，过来叨扰几天。”
卫正强“哈哈”笑了几声，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嘴里重复着过来玩好之类的话。
进了厨房，查月给二人盛了汤圆，又把烤火器给人用上。
“老爸，您去地里了？”
卫辞看了一眼她爸，脚上还穿着老胶鞋，即使破了洞她也知道那是石林牌的。
她爸点点头，开口道：“地里都荒了，我去打点药。”
“我说你也真是的，回来家里也不换双鞋，还把土也带回来了。”查月看着土从脚上的破洞里掉出来，小声说了卫正强一句。
“不是还没来得及换嘛。”
卫正强回嘴，但还是乖乖换鞋子去了。
吃汤圆的两个人就当没听见，查月又看了一眼付初，这问题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卫辞瞥眼看见了。
“妈，她叫付初，是个女孩子。”
“该让您失望了，我还没有男朋友。”
不过，我有女朋友。
卫辞无奈地说，但心里也在暗暗高兴。
查月心思被拆穿，瞬间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结结巴巴地接话：“这，付初是吧，名字真，真好听，长得也，也俊俏，我这第一眼啊，还以为是男娃娃嘞。”
“谢谢阿姨！您家卫辞长得也特别漂亮。”
说完，付初还调皮地冲人眨了眨眼睛。
谁家的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夸赞，瞬间又被付初说得心花怒放：“哎哟！真会说话，我这眼睛不好使，孩子你别生气啊。”
“怎么会呢？您这么夸我，我特别高兴。”
查月起身，又给她添了一勺汤圆：“没怪我就好！多吃点。”
“老妈，我的呢？”
卫辞表示自己也还想再吃一点，查月也给她加了一勺，然后就去看锅里的菜了。
吃饭的时候，付初见到了卫辞的妹妹。
挺害羞的一个姑娘，算起来，只比她小了两岁，卫辞作介绍的时候还特别有礼貌地叫了声付初姐。
卫书长得还挺像她姐的，只不过脸比卫辞小了点，下颌线没那么流畅，偏着圆脸的长，眉毛也比较细，所以看上去就没那么锋利。
个子偏小，比起卫辞，就是小小的一只。
不过，烧的菜还挺好吃。
卫书不太敢看她姐，只埋头吃饭，菜也不太敢夹，就盯着面前的一盘土豆丝，然后扒拉着就发现碗里没米饭了。
“我给你盛饭，筷子拿开，把碗端起来一点。”
是她姐，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也没办法，只能把饭接了下来，顺便马上转移掉视线。
卫辞见自己的妹妹不敢看她，想开口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给人夹了块肉，放她碗里说：“多吃点。”
这是很奇怪的相处方式，按理说卫辞也不是凶神恶煞，卫书怎么看起来这么害怕呢？付初若有所思起来。
碗是卫辞洗的，而付初在旁边看着。
也累了一天，卫辞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房间里就一张木床，一张卫正强自己制作的桌子。
桌子上放了一堆书，也没什么灰尘，应该是被卫妈整理过的。每次卫辞要回来，查月都会提前打扫好她的房间，人住进去就不会有什么霉味。
前几年都是查月母子三人住一间，如今盖上了新房子，卫辞倒是有独立的卧室。
洗漱完就睡觉，连付初也不想玩手机。
她们从崇林出来就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高铁，然后转了三四次车还没到，最后是卫辞她二叔去接的人。
卫正强胃疼得厉害，睡了一天，才拜托了隔壁二叔去接人，没想到还强撑着起来下地干活。
天气冷，卫辞想着这些，又翻了个身。
坐在二叔的三轮车上，一路颠簸，她幻想过印象中的父亲还是那么盛气凌人，也觉得他讲起来话来依然会滔滔不绝，但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
那人站在她面前，开始说汤圆还是热的，脸上是更为狰狞的苦相，穿的衣服更为破旧，老牌工作鞋还带着土，身上就像没了肉，只剩一副骨架了。
有人说，孩子喝的水是父母的血，吃的饭是父母的肉，卫辞慢慢觉得那是真的。
一滴泪落在了枕头上，付初搂着她，说了一句：“睡吧，明天会出太阳。”
果然是晴天，大太阳暖烘烘的。
听说卫辞回来了，表姐来找她。
看见付初的那一眼宋叶心动了，真的有脖子以下全是腿的人啊！还有那腰，要不是卫辞早告诉她付初是女生，她还真有可能拉着人就去登记。
这人只要不说话，就没人觉得她是女孩子。
“怎么样？她可入得了您的法眼？”
卫辞见宋叶一副看呆了的样子，故意问道。
“可！太可了！别说到时候还要盛装出席，现在你们站一起，我都觉得非常登对。”宋叶拉着卫辞的手，激动得都要挑起来了。
付初表示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查月却拍了拍宋叶，想让她冷静下来：“别乱说！她们两个都是女孩子，哪里能讲登不登对这种话？”
“嘿嘿！老姨妈，难道您不觉得付初特别像个男娃娃吗？”
“再说站在您家卫辞旁边，不跟她对象一样嘛。”
查月哭笑不得，卫正强也被逗得哈哈大笑，而站在旁边的卫书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卫辞没注意到，忙着和宋叶讲家常话。
宋叶待了一久，才兴高采烈地离开，这回伴郎伴娘的事也搞定了，可以回家安心等着办酒席。
“卫辞，作伴郎的事你怎么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啊？”
回了卫辞的房间，付初问她。
“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什么啊？又不是我俩结婚，算什么惊喜？”
这话顺口就说了出来，但说出来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妥，国内好像还没有她们这样的。
于是，俩人沉默了一下。
是卫辞先开的口：“就当，我俩先试验一下，到时候我们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付初也抬头望着卫辞，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终于都开心起来了，两个人扣紧了手。
“卫辞”
“什么？”
付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继续道：“你要一直长发齐腰，等着我来娶你。”
“好！”卫辞回答得干脆利落，还低声笑了。
下午的时候，付初睡着了，卫书在房间里玩手机，卫辞和她妈妈在洗菜、洗萝卜、
农村里什么腌菜啊都是自己做的，卫辞老和查月抱怨吃不惯崇林的酸菜，一股子生菜味，没有一点酸气，吃起来还是甜丝丝的，她觉得完全没有一点灵魂。
查月手艺特别好，刚回来吃的那盘酸菜炒肉就连付初都赞不绝口。
她听着查月讲一些她同学的喜事，觉得她妈消息还真灵通，人家谈恋爱结婚她都知道。
她妈妈还说，家里赶紧把房子盖起来，就是为了给她结婚用的。
所以说，那间独立的卧室是，她结婚用的新房？
卫辞整个人都傻了！还真是物尽其用，付初还没过门呢，新房就稀里糊涂地住了进去。
这到底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命中注定啊？
嘴角抽抽，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发什么呆呢？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啊你？”
“啊！什么嘛，没有没有，都跟您报备多少遍了。您女儿呢，现在只想赚钱，然后在崇林买一幢大房子，帮我们卫家挪个新窝。”
其实查月还是挺关心卫辞处对象这事的，总害怕她被人欺负了去。
就像卫家一样，因为所有的钱都供孩子上学了，她和卫正强就被村里人看不起。
是块地，人家也要来抢，是座山林他们都敢乱砍树。
卫辞也挺狠的，听说了这事之后就跟她以前的小学同学提了几句。
那同学她老爸好像在林业局有点关系，农村山林这几年管控还是挺严格的，这么一操作下来奖金就顺利到手，她家山林里的事也解决了。
一举多得，反正是匿名举报，就连村长都吃了点苦头，还旁敲侧击地追问卫正强。
卫辞老早就想好对策了，她让她老爸态度坚决并一律说不知道，只是好像刚好遇上了人家领导来巡查，村长也没办法，只当是时运不济、自认倒霉。
她可卖了老同学一个面子，要不然就直接向更上级举报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阎王施压，小鬼当然也不敢乱蹿，至少没有向之前那么明目张胆了。
卫辞可不好惹！和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大学霸，不太爱说话，但偶尔也会笑眯眯地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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