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15.1
露辛达与霍丽叶第一次见到赫曼·海德博特的时候，他穿着一身平整漂亮的银白色丝缎袍子，长长的银发顺滑地披在身后，平缓而优雅地向着“以太”元素的高台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白得像雪一样的皮肤，皎洁如同白月光一样的长发，年轻人将双手拢在长袖子里，步履不紧不慢，优雅而从容，那样子不像是前来学院接受教育的年轻学徒，倒像是神庙里年轻而文弱的祭司。
霍丽叶微微睁大了眼睛：“噢，原来你不是唯一的怪人，露。”
而四大元素拜师典礼结束后，“露辛达·梅菲尔德”与“赫曼·海德博特”这两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新学徒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他们选择了“以太”元素，选择同橡木轮椅上的艾弗格林院长学习格斗技巧。他们将会接受到什么样的课程呢？这可真是令人好奇。
不过学徒们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在背后闲聊。风，火，水，地，四大元素的大师们已经开始针对学徒发起训练——第一次“元素排名”就在三个月曜轮之后。
“元素排名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事。”霍丽叶大汗淋漓地躺在山洞宿舍里，有气无力地对露辛达说，“那将是三个月曜轮之后，学徒们自由组队的重要依据。”
阿希娜学院的“元素排名”一向并没有奖励与惩罚，只是简单地由大师们选择各元素的能力前三名的学徒进行排名公示，作为一种激励与表彰的存在。
往年里，这样的排名大家也只是看一看，称赞上榜的学徒的能力，但也并不贬低没有上榜的学徒的潜力。
但是这一纪年不太一样，“全学院学徒战斗竞赛”，这样的大赛本身已经令人热血沸腾，更不要说那五块欧珀宝石的诱人奖励。所有的学徒们都在观摩各元素学徒能力的排名，期望选择与能力强大的学徒结成竞赛的五人队伍，增加一些获胜的机会。
“我说，露辛达公主殿下，”霍丽叶有气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你们以太元素都在训练些什么东西啊？怎么你连一滴汗都不流。”
一天白天过去，火元素大师的体能训练让霍丽叶汗流浃背，精疲力竭，躺在床上不想动弹；露辛达却斯斯文文，齐齐整整地坐在书桌前，手里若有所思地摆弄着什么东西。
霍丽叶这样问，伊里斯公主回转过身来，霍丽叶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副三十二支的九点骨牌。
露辛达微笑了一下，说：“我们在学习……如何赌博。”
15.2
露辛达与赫曼所有的训练与考核都是在艾弗格林院长的藏书室里完成的。那是一间平凡普通的山间小木屋。
而和赫曼一起见到艾弗格林院长的第一面，露辛达就知道，身边的这位赫曼·海德博特同样得到了院长的重视：
艾弗格林院长以本来的中年女性面目面对她仅有的两位学徒，而露辛达与赫曼都没有露出惊异的神色。
坐在办公桌后面，院长平静地说：“你们两个人选择我，我并不意外，我也并不需要聆听你们选择我的原因。就让我们开始我们的课程吧。坐。”
两个学徒对视一眼，并肩在院长的长桌前坐下。艾弗格林院长轻轻地在桌面上将一张羊皮卷展开。
那是空灵大陆的地图，露辛达与赫曼都熟知了的。
但是仔细看，两个人都略微地吃了一惊：
这一张羊皮卷地图描绘得过于详尽准确了，它知道了很多旁人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比如露辛达出身的伊里斯翼人族，他们所居住的格兰平雪山地势奇险，堪称天堑，平原上的族群们无法登上雪山，更不要说探知雪山的地形地势。
而这一张地图，它将北西面的格兰平雪山描绘得细致而准确，就连男王亚瑟兰德·路易·斯图亚特二世所居住的凯汀斯斯普林斯城堡，它所拥有的三层防御，都被地图特意地标注了出来。露辛达看得暗暗心惊。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尽管转瞬即逝，但文雅从容的赫曼·海德博特的脸色也变了一下，那一瞬间的睫毛的颤抖被伊里斯翼人公主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
循着赫曼的眼神看去，露辛达注意到，他看向的是小萨斐尔海，以及小萨斐尔海南面的埃尔顿人族王国。可惜伊里斯公主对于这个位置的地理并不是太过于熟悉，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引发了赫曼的反应。
艾弗格林院长没有在意两个学徒的反应，她用手指点了点羊皮卷地图：“我们首先要理解的，是空灵大陆的地理与自然环境。露辛达，赫曼。”
院长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将手中已经绘制好的羊皮卷卷好收起，露辛达和赫曼同时应了一声：“在。”
艾弗格林院长将一张空白的羊皮卷铺开，羽毛笔沾了一沾墨水，悬在半空：“告诉我，你们对空灵大陆的地理了解有多少。”
露辛达与赫曼对视一眼，赫曼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露辛达微微地一扬眉毛，于是率先地开口说道：“我对空灵大陆的地理所知不多。我最了解的，是平原北西方向的格兰平雪山——伊里斯翼人聚集在那里。雪山东面是海密尔顿十二峰，女武士维克丽一族居住在这里。海密尔顿十二峰南边是弗恩宁顿大森林，人马族聚集在那里。”①
院长颔首，羽毛笔在空白的羊皮卷上画出一片土地，左与上方的西与北方向，用起伏的波浪线标注出雪山与山地，以及森林。画完这一切，她看向另一个学徒：“赫曼？”
赫曼沉吟一下，说：“我最了解的，是人族的活动区域。小萨斐尔海，它将平原从中一分为二，北面是阿拉特王国，南面是埃尔顿王国。而小萨斐尔海中央有一座岛，岛上生活着艾拉人族。这就是人族的三大王国了。” ①
艾弗格林院长不置可否。她将羽毛笔微微搁置羽毛笔，看了看赫曼，又看了看露辛达，忽然说了一声：“枯燥吗？”
两个学徒都是一怔，院长笑了一声：“描绘填写空灵大陆的地理，无聊吗？枯燥吗？”
院长说着，意有所指地一抬下颌：
院长办公室的窗外，惠灵顿山里，阳光正好，清风徐徐，风，火，还有大地元素的学徒们跟随着自己的大师，将格斗的技巧学习得如火如荼。
露辛达看了一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身边的赫曼已经斯斯文文地开口：“枯燥也许有一些，但是我相信您，院长。我相信您的训练有您的用意。”
艾弗格林院长“哧”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嘴巴里吃蜂蜜了吗？听上去真甜。”
这样说着，她轻轻地推动橡木轮椅，退开一些，将露辛达与赫曼所标注出的新羊皮卷挂在自己身后的墙上。
“地理与自然环境当然非常重要。”艾弗格林院长说，“各大族群在自然环境里求生，因此形成自己的文明。地理环境对于战争与军事也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这样说着，她指了一指赫曼标注出的人族的三大王国：“比如，阿拉特与埃尔顿王国，它们一南一北，都比中间的艾拉人族要强大得多。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拥有轻易吞并艾拉人族的能力，可是，他们三者保持着微妙的和平的平衡。为什么？”
“因为，”赫曼低声地接下大师的问话，“虽然艾拉人族人数不多，陆地作战能力也不强，但是，它同时与两个强大的王国相邻。如果北面的阿拉特想要向它发起战争，它便可以与南面的埃尔顿联手，一起形成比阿拉特强大的联军。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南面的埃尔顿有侵略吞并它的心思，它也可以与北面的阿拉特联手，形成比埃尔顿强大的联军。”
露辛达想了想，点头说道：“因为这样，所以阿拉特与埃尔顿都不敢轻举妄动——谁率先出手打破和平，谁反而更容易成为最后的输家。因此，三个人族王国之间，便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艾弗格林院长点了点头：“再比如，北西面，山地与森林里的女武士维克丽族、人马族，还有伊里斯翼人族，为什么这三族互相之间彼此交好？”
露辛达回答道：“因为嘴唇不再存在了，牙齿就会感到寒冷。所以嘴唇和牙齿总是利益共同的。”
“这倒是新奇的比喻。”艾弗格林院长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露辛达说：“这个比喻来自于我的母亲。”
艾弗格林点点头：“是的，它很形象。正是因为这三个族群之间的地理位置靠得太近了，习性与文明发展也相近，所以一族被覆灭，另外的族群也不会好过，它们不得不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这样说着，院长推动橡木轮椅，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将另一张羊皮卷铺开一半。
羊皮纸的页眉上，清晰地写着“空灵大陆全学院战斗竞赛”一行字。
两个学徒看见了，都呼吸一轻。
接着向下看去，便看见院长将参与大赛的四大女神学院列举出来，并且在后面明晃晃地标注了“背后势力”两个单词——可惜，四大学院的“背后势力”究竟如何，院长没有向他们具体地展示。
艾弗格林院长重新收起羊皮卷，淡淡地说：“每一个神学院的背后，都有王国与族群的势力。只有先了解了空灵大陆上所有族群与王国的地理分布，以及各族群文明形成的历史，才能够明白，为什么现在这样的势力划分会出现在学院大赛中。……露辛达，赫曼。”
两个学徒同时应了一声。院长抬起眼睛。
灰色的齐肩短发，灰色的眼睛，灰色的长袍，神秘的院长总是像被笼罩在一种淡淡的灰蒙蒙的缭绕不清的雾气中。可是她这样坐在橡木轮椅里，只是轻轻地抬着眼睛，两个学徒却感受到一种近乎于拥有实质的清晰而锐利的目光。
“空灵大陆之上，”院长平静地说，“七大族群，九大王国，这两百年过得太过于和平了。我认为，战争一定会再次地发生，而学院大赛和欧珀石的争夺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艾弗格林院长语气平和地提起“战争”，露辛达呼吸一窒。院长牵牵嘴角。
“战争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盟友。你需要懂得战斗之外更多的东西才能赢得战争。我不仅会训练你们的身体，我也会训练你们的头脑与心脏。我期望，你们并不仅仅成为这场大赛的胜利者；我期望，你们成为战争最终的胜利者——而这一切的训练，就从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与博弈开始。要赢得之后的一切，你们首先要在我的考核里赢过对方。赫曼，露辛达。”
注①：空灵大陆地理地图，详见微薄/小红薯@杨之达You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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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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