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受伤后,心性愈发敏感,孟深每回看望她都要斟酌言辞,生怕令她受了刺激,何曾想到自家人也会出幺蛾子。
刚接瑾娘回家时,柳氏最是和善体贴,幺儿孟煜漠不关心,就属幼女冬瑾反应激烈,后来姐妹两人关系缓和,孟深还曾感慨二娘懂事,如今看来,他这二女儿是一点没变,依旧是那个骄纵性子,还从明面上的转为暗地里挤兑人。
孟深越琢磨越觉得恼火,只恨自己教女无方,自幼养在膝下的女儿还不如在外颠沛流离数年的长女乖巧明理。
他再待不下去,又安抚了大女儿几句,便匆匆离开了,那背影气势汹汹,宛如挟着怒火。
少女坐在漆黑的夜色里,唇角轻挽,睁得明亮的眼眸里没有彷徨不安,唯有恶意惊人。
菱花悄悄推门进来问:“娘子,明日还出府吗?”
少女唇畔的笑倏然落下,“暂时,不必去了。”
......
东宫赐药给孟府的消息在一夜间传开,谁能想到这桩贵女互殴的案子还能将幽居多年的太子也给扯出来。
遍布市井街巷的文人食客们禁不住议论,能闲聊调侃的话题顿时又多了起来。
青衫公子负手立于茶肆二楼窗边,淡淡望着下边正聊得热烈的茶客们,目光幽深,令人看不清情绪。
长义蹲在他身后守着茶炉,茶汤上白雾蒸腾,不断冒出滚沸的嘟嘟声,却仍压不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奴先前给乌草递了话去,孟娘子定会听郎君的话好好养伤,只是……难为郎君费心谋划,好不容易探到那药的去处,却被东宫抢先一步将药送出去,若是孟娘子单单惦记东宫人情,就真枉费郎君苦心了。”
“太子主动把药拿出来,倒替我省了一番功夫。”
惯会嘴硬。
长义撇撇嘴,顾及郎君颜面,到底没予以反驳。
“若非那孟统领去告御状,也不会让太子有机会做了这个顺水人情,郎君,药没送成就罢了,孟娘子的事,咱们还帮她吗?”
傅边恒转过身子,看他道:“你想帮?”
怎么还成他想帮了。
长义心底暗暗诽谤,口中却振振有词,“孟娘子被欺负成那样,合该替她出口气的。现在外面都传荣安县主大病不起,奴是不信的,她过去为了吸引郎君注意,三十六计频出,这回是闹上苦肉计了,要奴说,定是见以往郎君总替孟娘子解围,东施效颦来的,她哪晓得郎君与孟娘子的渊源。”
孟娘子对郎君有过救命之恩,且性情坚忍,温婉端方,从未因此挟恩图报,行事也进退有度,比起只会不管不顾纠缠郎君,一人可抵千万狂蜂浪蝶的荣安县主讨喜太多了。
若这个有恩之人换成荣安县主,想必郎君这辈子都要不得安宁了,长义单是想想都要替郎君直打哆嗦。
“不帮。”
长义以为自己听错了。
傅边恒在茶案边坐下,神色平静,眸光被雾气遮掩,似蒙上一层阴霾,“若无太子介入,尚有机会,但圣人偏偏要他调查此案,以他宠爱太子的程度,定会暗中关注其进展,以防太子疏漏,被人抓了错处。”
长义挠挠脑袋,“就这么桩小小的案子,值得圣人如此费心?”
傅边恒轻笑一声,“圣人要捧太子,这点小事算不得费心,只是他要独断,不惧生死的谏臣也不少,想拉东宫下位之人,更是如这屋内阴影,藏于日光之下,无时不在。”
长义心里陡生惊惧,瞬间噤了声。
傅边恒却像是突然来了谈天的兴致,“你可记得那日圣人在宣政殿见孟统领前,还见了什么人?”
“只有郑淑妃。”
只要是跟孟娘子那件案子有关的事,长义都跟得很紧,“奴查到她是给圣人送甜汤去的。孟统领与太子走后,圣人接着批阅奏折,过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宣政殿。”
“郑淑妃对圣人一向不冷不热,那日却破天荒去宣政殿送了碗甜汤,你可想过缘由?”
长义只是个小小的随从,哪敢嚼后宫妃嫔的舌根子,但他显然更怕郎君,只能顺着他的话去琢磨。
郑淑妃生性清冷孤高,是不爱讨好人的脾气,虽说位列四妃,实际并不受宠,膝下无子女,独来独往惯了,这样的人交际简单,若有所行动,是极好查的。
然而长义并未查到这位淑妃的任何异常举止,只能摇头,“郑淑妃为人清高,在后宫与谁都搭不上边,奴愚钝,这兴许是巧合?”
无论是孟家,敬国公府,还是太子,郑淑妃和娘家郑氏都不曾与之有过来往。
“不对,搭得上。”
傅边恒话里有深意,却点到为止,不再解释,话头一转道:“你今晚去收拾一下,明日我要回去一趟。”
长义顿时高兴起来,哪还管什么郑淑妃,“郎君要回来住了?”
不怪乎他如此激动,从傅边恒隐瞒身份去宝文书院任教起,便鲜少住在郡王府了,与郡王的关系也生疏许多,连他这个自幼伺候的随从都被扔在府里,每隔几日或是有事禀报才能与郎君在茶肆里见上一面。
傅边恒轻轻摇头,浇了他一头冷水,“跟崔院监请了两日假,回去陪父亲住两天就走。”
……
自从闯皇宫失败回来后,时姈便默认将葭倚和碧梧留在房里伺候,碧桐则重操旧业,领了不少外派任务,包括但不限于跑腿盯梢查太子。
令人欣慰的是,时姈发现她擅闯宫门一事似乎被瞒住了,兴许是老国公的功劳,如今外头没有任何关于此事的传言,连案子移交东宫调查的消息也没太多风声,只有东宫赐药给孟家大娘子的事随着百姓们热议不断,越发甚嚣尘上。
听闻有人实在好奇,问到了孟深面前,孟深除了称颂太子仁心,再无二话,但这并不影响众人高涨的八卦之心,系因太子此人太过神秘了,便是喝水吃饭这等寻常事落到他身上,也要招惹外界的好奇心。
作为被神秘太子霍霍过的受害者,时姈对他的好奇更是只增不减。
可惜背景板在剧情里戏份少,信息更少,她只能让碧桐偷偷去查,岂料这也没能瞒过老国公的耳目,老国公很快就让李福来了桐月居,警告她收手,否则下个月就要给她议亲嫁出雍京去。
时姈:“......”
说得好像案子不结她也能嫁得出去似的。
李福亲眼看着与太子有关的情报文书被焚毁,又得了时姈的再三保证,这才放心离开桐月居去回禀老国公。
时姈仰倒在榻上,被肩头与后腰上的淤伤疼得一个哆嗦又立马爬起来,口中恨恨道:“悄悄查都不准,祖父果真一点都不疼我了!”
不过骂归骂,她也没多愤怒,在李福来之前,她就将那些情报都看过了,只能说不愧是神秘太子,除了身份姓名,其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查到,唯一缠身的绯闻还是近日与孟大娘的送药门。
葭倚却当真了,此时房里只有她伺候,碧梧早就去灶房看药去了,她坐在榻边,替小娘子轻轻揉按身上的淤伤,劝说的话放得极小声,“娘子能与太子硬碰硬,国公爷总不能也跟圣人来硬的,毕竟君是君,臣是臣。”
时姈疼得直皱眉头,“我当只有碧梧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何时也学起她的话术来了?”
葭倚嘿嘿一笑,“奴只是不想娘子误会,国公爷若是不疼娘子,那日老夫人的忌日,国公爷就不会留在京中,还特意去兴安门接娘子回府了,他是怕娘子的行踪被人知晓,特别是让孟家那边知道了,又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老夫人的忌日啊。
时姈才记起来,原剧情里提过,敬国公与妻子感情极深,她死后,敬国公守着她的灵位缅怀,终生未再续娶,这也成了京中一桩美谈。
如果那天是老夫人的忌日......
时姈蓦地想起一个细节,“祖父他,近来常常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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