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闻凌烟凝视着面前的韩唐，她的眼神依旧温柔如水，每次注视着谁的时候简直就好像你是她最最珍视的人。
“是的。”
“无论是同情或是别的什么，我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不管。”
当了解了闻霍之的过去之后，当再面对闻霍之的眼泪的时候，韩唐没有办法放下他，没有办法看着他就那样深陷于恐惧的泥沼。
就好像他仍然是一个无人拯救的小孩一样。
“所以，烟烟姐，你能让你的父亲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吗？”韩唐下定了决心，对闻凌烟做出了这样的恳求。
“这恐怕有些困难。”闻凌烟依旧噙着她惯常所有的笑意，但是却用着应允的语气说着拒绝的话语，“在我接下来的计划里，他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可是，烟烟姐，你明明知道，他的存在对闻霍之来说会带来怎样的痛苦。”
“你明明应该是最知道这一点的。”
“是你救了他啊。”
当年闻父闻母的提前回国，当然不是意外，而是闻凌烟透露出了想要在生日的时候看到所有家人的意愿。
她明明才应该是最清楚、最理解闻霍之痛苦的人，可是现在又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是我，可是那又如何呢？”闻凌烟支了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家伙太幸福，看着有点讨厌了。”
“幸福？”韩唐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掌权的父亲，温柔的母亲，纵容的态度，他仅仅只是在小时候受过一点惊吓，现在却拥有了一切不是吗？”
“而我呢？我什么都失去了，我在他们的面前永远都是一个罪人的女儿。”
“那些人看起来亲热却带着打量的目光，还有那些说着同情私底下却质疑的窃窃私语，韩唐，我受够这些了。”
闻凌烟的脸上露出了混杂着疲惫和厌恶的神情，看起来甚至有些委屈。
“每当那个时候，我就拼命地在想，我做错了什么？”
“后来，我想明白了，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救闻霍之吧。”
“烟烟姐，你在说什么啊？”韩唐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闻凌烟看着韩唐：“韩唐，到了这个年纪我才明白，他到底是我的父亲。”
“我跟他血脉相连，利益共生。”
“如果他有原罪，那么我也只能带着罪恶的枷锁活下去。”
“而一个罪人的女人，又凭什么有资格做闻家的掌权人呢？”
韩唐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了闻凌烟的意图，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所以，你是为了权利才这么做的对吗？”
“不然呢？”闻凌烟理所当然的，甚至带着些疑惑地反问，“不然我能指望什么呢？”
“亲人的爱？朋友的信任？还是情人之间的那些戏码？”
“韩唐，你说我能指望你吗？”
在那一瞬间，韩唐哑口无言了。
“怎样？到了现在，你还喜欢我吗？”闻凌烟露出了韩唐所见过的最美的笑容，她向韩唐伸出了手。
嗯，尾巴都垂下来了啊。
韩唐出来的时候，韩檀看了眼韩唐，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随即，她伸出手，薅了薅韩唐的脑袋，她没有做什么安慰，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找到他了，你干得不错。”
“很好。”韩唐抬了头，咧了咧嘴，“来，让我们看看这个脑残现在躲在哪儿呢。”
闻凌烟来找闻北然的时候，闻北然正在查看《永恒之盟》的后台代码数据。
浅蓝色的光在这个男人的脸上跳跃，给他惨白的脸笼上了一层鬼魅的阴影。
他转过头来，看到闻凌烟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还挺柔和。
“烟烟，我早就说过，你会想明白谁和你才是一家人。”
“我们之间就不需要这样的废话了吧？”相比起在韩唐面前的温柔，闻凌烟在闻北然面前完全就是另外一副姿态。
“谁让你去招惹韩唐的？你知道要让警方那边不查到你这里我花了多少功夫吗？”
“哈，那小子不是你随便哄哄就听话的狗吗？这样愚蠢的家伙也需要你费心？”闻北然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的手指轻轻一转，“不过这孩子小时候真的长得挺好看的。”
“可惜了，如果能在那个时候遇见他的话……”
“别说这种恶心的话。”她冷漠地看着闻北然，“所以现在的进度到哪里了？”
“烟烟，时代日新月异啊。”闻北然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哪怕是我，现在要想能够破译这么大的游戏也是需要时间的。”
“更何况，你给我的权限也太少了……”
“我可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闻凌烟对于闻北然的要求只给出了冷笑的回复，一脚踢在闻北然的转椅上，“证明不了你的价值，你就给我滚回牢里去。”
“别想着耍花招。”
闻北然扶住了桌子，就好像是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轻轻叹了口气。
“烟烟，我能耍什么花招呢？我已经老了，那些事情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没有意义了，我也只能争一争口舌之快而已。”
“这一次我出来，除了想要自由，也是为了你。”
“烟烟，在这个时候，是你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
闻北然拥有着一张极其出色的皮相，哪怕是狱中的生活令他憔悴，却也似乎只是平添了几分忧郁。
他这样看着人的时候，似乎有着十二万分的真诚。
就好像跟她一样。
闻凌烟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就好像是在做剧烈的挣扎，但是最后，她仍旧说了：“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你还是做不到的话，我就会联络疗养院那边的。”
“闻小姐可真是个好女儿，这样的情况竟然还选择了要帮你找一个疗养院。”闻凌烟走之后，宋仁尔的投影出现在了房间里，这样笑眯眯地说道。
“闻先生，你这样背着她跟我合作，是有些伤她的心了吧？”
“永远不要对任何人心软，我早就教过她这一课了，那个时候她学得不好，现在也是这样。”闻北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要让她吃一次教训，她才能真正懂得这一点。”
这可不算是一点点教训而已。
如果事发，闻凌烟可不仅仅只是功亏一篑，甚至都有可能落得一无所有的境地。
宋仁尔在心中暗暗这么说道，对于闻北然的无情也有了更深的理解：“那么闻先生，现在来让我看看你的进度吧？”
“从目前来看，哪怕是有了一部分的数据，想要突破《永恒之盟》的防火墙看起来还是有些困难啊。”
宋仁尔做事向来谨慎，这次的合作在确保了保密性的情况下带了足够多的技术人员，在从他们那里得到了闻北然的进度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闻先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进度的话，或许有一天我真的需要买鲜花去疗养院看你了。”
“是的，《永恒之盟》的数据流实在是太庞大了，现在的我想要在短时间内破译是完全不可能的。”闻北然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
“我们之间的合作毫无疑问是具有时效性的。”宋仁尔打量了一下闻北然的神色，“看起来，你好像对此并不是很惊慌？”
“如果是曾经的我，年轻的精力充沛的我，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并不困难。”闻北然从镜子中看了自己一眼，“但是现在的我，毫无疑问已经提前步入了衰老。”
“这可真是遗憾，毕竟世界上没有时间倒流的魔法……”
“世界上当然有这样的魔法。”闻北然打断了宋仁尔的话。
“这我可不知道了。”宋仁尔笑了笑，似乎并不懂闻北然指的是什么。
宋仁尔并不接话，但是闻北然似乎也并不介意。
“第二世界的技术，仅仅只是用人类的感官去体验虚拟世界算什么，能够真正将人变成那个世界的一份子，这个技术才算是真正的能够取代现实世界。”
“人类转换为程序，就等于是用另外一种方式重活在这个世界上，这绝对将是人类史上的一次飞跃。”
闻北然的脸上展露出了渐趋于狂热的神色。
“想想吧，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掌握了这份技术，那无异于掌握了让人类轻易就可以移民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权柄。”
“而我们作为第一批移民者，将成为那个世界主宰的神，不是吗？”
到那个时候，让时间倒流又算是什么难事呢？
无论是他，还是闻霍之，还有那个莽撞但是却美丽的蠢货……
闻北然想到这里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
他将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而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能够再阻挡他了。
宋仁尔对于闻北然的这番话却似乎没有任何的动容，甚至这个时候，他的脸上还有着不动声色的警惕。
他确实是该警惕的。
这家伙年龄不大，但是为人处世的经验确实足够老道啊。
“这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设想，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却不仅仅只需要疯狂而已。”
“闻先生，我想还是回到原来的起点吧。”
到这个时候，宋仁尔仍然还不接招，闻北然的耐心就有些售罄了。
他决定更加单刀直入一些。
“HTIAI项目，宋家已经突破了人脑解码的生物系统关键技术和拟态上传技术了吧？”
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宋仁尔的笑意微微变得浅淡了。
“我无意窥视你们家的机密项目，只是在进行关键词搜索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一点而已。”
闻北然举起了手表示了自己的无害，但是在这个时候再说这种话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闻先生，这就是你对待合作者的态度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闻北然的危险性，宋仁尔微微眯起了眼睛，在质问之后却又变成了缓和的语气。
“但无论如何，那只是一个很不成熟的技术而已，甚至，那个项目只能算是宋家的无预期投资而已。”
“就算是无预期投资，也是希望有回报的吧？”
“宋先生，你是个生意人，如果不期待回报，也就不会继续维持这个项目的投资了。”
“将这个项目的数据交给我，我会给你百分之千，不，百分之万的回报。”
“而且……”
闻北然的声音微微压低，“难道你不想体验成为神的快感吗？”
“难道你不想要将自己心爱的人……困在自己所设置的世界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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