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寒,没几日就是年了。
年底衙门事务忙碌,内宅也是如此。岑衔月打理内外,怕云岫顾不上她,遂另外支了一位丫鬟照顾,但其实压根没什么用武之地,岑衔月还是一时半会儿就往这里跑,恨不得就这样守着她了。
裴琳琅知晓她是想守着的,可她到底还算是沈家的当家主母,傍晚沈昭散职回来,人又去了。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去去就回,琳琅,好好趴着等我回来,昂。”多耳熟的一句话。
雪又下起来,裴琳琅趴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窗外岑衔月离开的方向,一排墙檐一团雪,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以前也不觉得雪有多稀罕,一下子不好动弹了,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好玩儿,那么新鲜。
雪会下到什么时候呢?会一直下下去么?
“小荷,过去多久了?”她问守在一旁的丫鬟。
就是岑衔月给她的那位,因怕她又窝窝囊囊被丫鬟欺负,故挑了个怯懦的。
小荷,一个夏天的名字。夏天什么时候来呢?
“回姑娘,才一柱香的功夫。”
差不多半小时。
才半小时么?
快到沈昭回济南的时候了,裴琳琅猜测沈昭八成要问岑衔月跟不跟她一块儿去。起初裴琳琅以为搅黄了剧情,沈昭这个念头就应该打住才对,但似乎并非如此,早上沈昭出门前来看过她一会儿,准确地说是为了看岑衔月,顺便看一看她。那时她就好像有话想说,时不时就去看岑衔月,欲言又止,但因岑衔月顾及着她,遂未成事。
这会子散了职,索性把人叫到跟前去,也正常。
裴琳琅有些搞不懂这个沈昭了,为什么呢?难道她本来就对岑衔月有情,只是以此当做借口而已?
岑衔月会答应呢?不会的,自己还病着,她那么好,怎可能撂下她不管?
但要是万一呢?她不就把丫鬟给了她,兴许就是为了准备着下江南。
裴琳琅心里泛起了嘀咕。
万一啊万一,讨厌万一。
算了,先睡一觉。
她转换脑袋面对里侧,眼睛一闭。
睡不着。
辗转反侧了一番,她爬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下了床趿拉着鞋,就一瘸一拐撅着腚来到门边。
岑衔月正好就来了,见她起来,忙搀着她回屋里去,“不是叫你等着么?怎么这就起来了?”
“姐姐不在,我无聊了,就想活动活动。”
“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一百天之后再活动。”
这话说得夸张了,裴琳琅也知道她不是说真的,可就是乐意跟她撒娇:“一百天?那也太久了,到那时都快夏天了吧!”
“哪里就要夏天了。”
回了屋里,裴琳琅又往床上趴,抬起脖子,就瞧着岑衔月先去闭了门,又喊丫鬟再倒些炭火去盆里,匆匆忙忙又来掖她的被角,脸低着,发丝往脸侧落下来。
她端起进门搁在架子上的一碗东西,拿勺子一下一下舀着,那一团热的烟雾笼在她的眼前,朦朦胧胧一片。
“姐姐方才干嘛去了?怎生去了这样久?”
“给你弄了碗吃的。”她将勺子里的东西给她瞧了瞧,哦,是桂圆,好大颗的桂圆,桂圆红枣汤吧,气味甜滋滋的。
“可是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吧。”
“不妨事,得趁着这个年把你养胖了。”
如此说,那她应该是不会走了。
也说不定,也许她什么时候就临时反悔了。
啧,真烦,讨厌沈昭。
恢复女装第一天,裴琳琅穿的还是男子的衣服,头发也没改梳,她得养伤,她自己懒得折腾,岑衔月也不许她折腾。
倒是岑府那边不知听说了什么,竟然派人来问候她,就饭点的时候,岑攫星递了点东西过来,说是给她补补。这事儿还是云岫给她送晚饭的时候跟她说的,说那点东西被她小姐仔细收着了,让人改天就炖了。
说是补品其实也就是银耳黑芝麻丸以及当归之类的,那时云岫还嘀嘀咕咕骂那些老东西小心眼抠门,这点东西也好意思拿来送人,二小姐也是没脑子,也不知道打开看看。
裴琳琅猜想八成是岑夫人和婆子吃饭的时候聊到她临时想起来的,就随便从仓库弄了点零零碎碎的边角料给她。成为长公主门客的第一天就被打了板子,还是个女人,多新鲜,估计是好一顿笑话她了。
晚膳还是岑衔月和沈昭在正堂一起用,裴琳琅几次让她留在别院也不肯,她说她家里就没有在内室用餐的规矩。裴琳琅只能眼巴巴地继续等她。
又心焦起来,便派了小荷去前院打探消息。
没一会儿小荷就回来了,一板一眼交代夫人和大人吃了什么,夫人爱吃什么,大人又爱吃什么,然后……
“停停停,谁让你说这个了,她们之间的对话呢?对话!”
“哦,对话,”她想了一会儿,“回姑娘,她们说的话我没听清,好像过年还是什么的……”
“沈昭这才开口?真够墨迹的,害我一天到晚没个踏实的时候。”
“我也不能坐以待毙!”裴琳琅又爬起来,又撅着腚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面对这冰天雪地,裴琳琅开始脑补些有的没的。
设想一下,沈昭一定自己心里也没底,才回如此墨迹,毕竟少了一环剧情,她支支吾吾也不确定该不该对岑衔月说。
而岑衔月八成能够猜到沈昭想要说些什么,她一直期待着这件事,她会怎么想呢?心里肯定有着一份跃跃欲试吧。
两个人四目相接,“郎”情妾意,然后……
“哎哟!”
裴琳琅着急忙慌下了阶梯出了洞门,本就心不在焉,忽然一个不妨,脚底打出溜滑,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
“姑娘!”
“我的屁股!小荷!我的屁股要死了!”
***
果不其然,岑衔月又生气了。
其实昨夜她那股气就没消下去,只是那时裴琳琅太困,上着药的功夫就睡了过去,第二天起来岑衔月只顾着哄她了,哪里还有功夫跟她生气。
可她今天吃了睡睡了吃,别的什么也没干,这会子实在是睡不着了。
她又去瞅岑衔月,岑衔月冷着眼坐在床边,正在给她的屁股蛋子上药。裴琳琅都忘了要害臊,只觉得岑衔月那一眼两眼实在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药清清凉凉的,还挺舒服……”她开始没话找话,“姐,这药还是昨晚岑攫星悄悄交给我的。”
“我知道,她从小跟你打到大,家里便备了这些。”
“哦……”
“……”
岑衔月眼底空无一物,只是注视着她的伤势。
裴琳琅这屁股青得特别吓人,也没见血,就是乌七八糟的,平原上鼓鼓囊囊肿成了一个小山包。
都这样了,可她这脑子里还是只有任务任务。
她想到岑衔月赶过来之前,小荷对她说的话:“我刚去的时候,夫人正收拾东西呢,估计是准备下江南的,姑娘,你这一跤摔得真及时!”
“千真万确!夫人多着急啊,都没留岑二姑娘用晚膳就让人回去了!”
岑攫星此次前来可能是想为昨晚的事跟她姐解释,岑衔月呢?仍生气昨晚的事,还是真的为此着急?
裴琳琅也有些着急了,着急着,又气闷起来,想着干脆让她走了算了,不然就算留下也是千般可惜、万般不舍的,多讨人厌。
她看着岑衔月,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姐,别因为我跟岑攫星置气了,你们才是割舍不掉的亲姐妹,我又算什么呢。”
她一定是哪里说得不对了——她绝不是故意的,可是嘴巴不受控制——不然岑衔月不会突然之间变了脸色。
她的动作瞬间停滞,抬睫看着她,眼珠子微微颤动。
她说:“你算什么?”这样反问她。
“你觉得你算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裴琳琅心虚地避开视线,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不知道?哼,你是不是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算?我才真是什么都不算!”
她真是气狠了,指尖都在抖,眼珠子直瞪瞪的,眼眶红起来。
可她甚至没有站起身,虽然颤抖,手上仍为她上着药。
这是裴琳琅第一次见她气得这个样子,她一直觉得岑衔月是那种没脾气的软柿子,觉得她爱众人,就算面对仇人也有一颗宽容的心。
谁知道她既然这样发火。
裴琳琅当然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合适,却不知道竟然是值得岑衔月如此发火的。
岑衔月她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既然不知道,就别擅自为我出头,你就当只是寄住在一个亲戚家里,当这个亲戚为了你母亲的遗托才不得不照顾你,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她说得极尖锐,带着刺的那种。
这话其实对裴琳琅没什么杀伤力,她觉得事实就是如此,报恩嘛,理应如此。她甚至都不算是亲戚。可被岑衔月这么一说,也难受起来。
“姐……”
岑衔月吸了吸鼻子,没搭理她。
“姐,我错了……”
岑衔月眼眶更红。
“真的。”
岑衔月落下泪来,滚热的一滴从脸颊滑落滴在她的腰窝里。
她阖上小瓷罐的塞子,抬手抹去眼前的水雾,“你也别叫我姐了,我算你哪门子的姐姐。”
就连嗓音都是湿润的。
“你别这么说,我要当真了怎么办。”
岑衔月怨怨嗔了她一眼,“你便当真去好了,你什么时候没当真了?”
【明晚入v,会爆更三章,推迟一小时更新】
惊喜地发现屁股不是口口词诶!太好了!琳琅可以光明正大地养!
这章章节名好好笑啊,每次看到都会忍俊不禁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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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养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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