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出门的时候,刚要准备入睡的洛葵听到了屋外交谈的声音。
“唉?门口值守的侍卫怎么换人了,你又是哪一个?”
“我名余材,是今晚上在神女门口值守的侍卫。刚才那位,他已经去休息了。”
原来他已经走了,也是,他也是需要休息的。而且有那么多侍卫在,下一次轮到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洛葵脑袋里想着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身体被囚禁在一棵小草中。
小草孤零零地生长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没有阳光,没有清水,有的只是身下深不见底的腐泥。
她害怕极了,大声呼喊,想要找寻其他生命的存在。
可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和脚下缠在她身上的腐泥。
腐泥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像是被鲜血淋洗后浸到了泥土中,带着和泥土本身相斥的味道。
她想离开这里,可她越挣扎,身下的腐泥缠绕得越紧。
腐泥像是一条有了生命的蛇,捆住猎物一般,将她牢牢地钉在自己身上。
那种感觉如有实质一般,略过自己的每一寸皮肤,啃噬过自己的每一块骨肉,像是要将她融入腐泥,将她吞吃下肚。
冥冥之中,这似乎不再像是一个梦,有一双眼睛真的在凝望着她,撒出的呼吸吐到她的身上。
洛葵睁开眼睛,那道视线骤然消失了。
外面天色尚早,太阳的光芒刚颤颤巍巍地照进来。
因为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洛葵有些睡不着了,她起身收拾了一下,没叫任何人,打算在院子里走一走。
门口的侍卫还是昨晚上的那个叫余材的,下一个换班的侍卫还没过来,洛葵让他不必跟着。
洛葵走着走着,一不小心撞上了正要准备换班的侍卫。
她刚想过去看一看,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又连忙后撤,藏到了一棵树的后面。
等躲完后,洛葵又后知后觉地想,她躲什么,她又没什么好心虚的。
洛葵悄悄探出一个头来,望向那人瘦高的背影。一身黑衣在他背上平整地舒展开来,不留一丝折痕,好似这衣服就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让本来的普通的侍卫服也变得奢华贵气。
周围明明不止他一个侍卫,可唯有他的背影那么清晰明了,像是修仙世家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一个侍女被两个同伴推搡着走到了他的面前,女子腼腆羞涩的笑声传来,洛葵顿住了。
侍女站在他的身前,被他的身体完全遮住了,洛葵看不清。
她想起昨晚上琉璃说过的话,他长得很招女孩子们喜欢,有的男子总是用好看的面皮去招惹旁人。
洛葵的手指攥紧了袖口,她后退几步,有些慌乱地离开了。
隗阴侧目回头,望向刚才少女站过的那片栀子花丛,娇嫩的花朵随着花枝摇摆,而周围一丝风也无。
面前的侍女鼓足了勇气终于开口,面露娇羞:“过几日休沐空闲,要不要一起去看莲花。那时候天华池周围的莲花都开了,一定很好看。”
隗阴没有回应她,甚至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他经过那丛栀子花的时候,黑色衣摆扫过白色花瓣,裹去了一捧栀子花香。
身后的侍卫叫他:“喂,你怎么走了,我们一会儿就要交班了!”
隗阴置若罔闻,很快连身影都消失在了几人面前。
那侍卫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看着旁边要哭出来的侍女,出声安慰她:“你也别那么难过,那个人就那副样子,天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谁也不感兴趣,别说女子了,就连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也根本就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而且,他总感觉这人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阴森感。他恰巧和这人分配到了一个房间里,昨晚起夜时,就见那人大半夜坐在床上,一双眼睛阴沉沉的,仿佛要吃了谁一样。
.
洛葵急急忙忙地往回走,等走到一半后却又反悔了。
这是她的院子,她又没做什么坏事,她干什么要这样一副心虚又难堪的神情。
她缓了缓因为疾步走得太快的喘息,理了理衣服,继续朝自己的房屋走去。
可刚走到房门口,她还没打开,就憋着一股没释放出来的气,再次转身回头。
“砰”的一下,洛葵用着十成十的力气撞到了来人的胸膛上,那人没吭一声,可洛葵再次闻到了木香夹杂着血的味道。
这次,那血的味道更浓了。
洛葵一抬头,果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近在面前。
她下意识地嘟囔着说:“怎么又是你?”
“嗯?”隗阴微微低头,眼睛直视着她,明知故问:“神女刚才见过我?”
洛葵心虚地转过头,看到门口空荡荡的,生硬地转移话题:“余材他人呢?刚刚不是还在这里来着吗?”
隗阴危险地眯了眯眸子,又往前走了半步,问:“谁?”
男子的气息不断贴近,逼得洛葵退无可退,整个身体都贴到了房门上,房门上雕刻的花纹清晰地咯在她后背上。
“余材,就是昨晚上值守的那个侍卫,他的名字不是叫余材吗?”洛葵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
她的记忆力很不错,不会记错名字的。
“哦,原来他的名字叫余材,我都不知道。”
“你们不是同僚吗?怎么连名字也不知道。”
“虽然是同僚,但是彼此并不熟络。”隗阴顿了顿,错开她的眼睛,有意地望向她发红的耳垂,“比不上神女大人您,连一个小侍卫的名字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作为神女,记住自己下属的名字都是应当的,算不得什么大事。”洛葵有些紧张地收了收下巴,侍卫离得她太近了,垂下来的头发总是扫在自己脸上,痒痒的。
隗阴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说:“是吗?那为什么神女大人都不叫我的名字?”
洛葵头一次见到侍卫这样的笑容,像是冰川上打下来的一抹暖阳,又像是落在细枝上的一只小鸟,轻轻啄了啄她本就发颤的心。
洛葵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微微垂下眼睛,看着他被腰带收紧的腰。
明明就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明明不过就是一个人的名字,可洛葵死活说不出口。好像这个名字一叫出口,她那些细微的小心思一切都无处可藏。
“我,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只是你现在怎么又来了,今日里白天应当还轮不到你来值守。”
洛葵含糊其辞地跳过那个问题,却没见身前的人出声了。
可是,他过于独特的味道还飘散在周围的空气中,略显霸道地包裹住她。
洛葵刚想要抬头,顺便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忽然间,一只手擦过自己的头发撑到了一旁,面前人的脸又靠近了些,他几乎要把她抱在怀里。
隗阴弯下腰,多靠近了她一点点,从俯视变成平视甚至仰视的姿势,去寻她的眼睛:“既然知道,为何不说?”他的眼睛有些迷茫,忽然又有些受伤,问:“为什么?是我就不行吗?”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洛葵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睛,无处可藏。
她头一次与男子做这般亲密的动作,整个胸腔都在倾诉她的紧张,“我只是好奇,你今日怎么又过来了。”
“今日值守的人临时有点事,我便和他换班了。”隗阴有趣地望着洛葵,将她发丝间藏匿的那缕魔气看得一清二楚。
魔气也若有察觉,动了动身子,跳出她乌黑浓密的发,荡着一根发丝落到了洛葵圆润粉红的耳尖上。
那里的温度很热很烫,毫不讲理地传递给隗阴,像是一块烧得发红的炭,猛地烙到了他的心口。
隗阴皱紧了眉头,警告魔气,不要做这种超出他控制之外的事情。
这缕魔气是从他神识当中分出来的,可以说是组成他神识的一部分,它的一切都会同隗阴一起共享,它也会按照隗阴最本能的想法行动。
可它忽视了隗阴的警告,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一样跳来跳去,到处轻触洛葵的每一寸肌肤,始终不肯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怎么值守的侍卫都有事要做,昨日你也是这么说的。”洛葵不免产生怀疑,再加上她自始至终都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一些联想也随之展开。
莫非,他当真会和那魔种有关?可是,他总是接触她又是什么意思。
关于魔种,她可是没有一点线索呀。
隗阴看到她皱起的眉头,发出困惑的眼睛,一副真的只是好奇的样子,自己也像只是试探着问出:“神女大人不想见我?”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想蒙混过关,还是祈求一个真正的答案。
少女眨了眨眼睛,眼神慌乱起来,像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扇来扇去。
答案很明显,她并非不想见他。
那缕活蹦乱跳的魔气——不,或许该说是神识,终于安分起来,乖巧地贴靠在洛葵如珍珠般圆润的耳垂上。
隗阴趁机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扫过她的耳垂,也抓住了那缕神识。
他用了狠劲,把它攥得很紧很紧,紧到他自己都感到了无法忍受的疼痛,才放手将其丢到了洛葵的发丝间。它彻底安静了,听话地躲了进去。
隗阴的手恰好停留在洛葵的发簪旁,那不是他送她的那一枝。
“你没戴我送的发簪,今天应当和你的衣服很配才对。”
洛葵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跳声再也掩盖不住了。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今日穿得是一身藕粉色牡丹花绣纹长裙,和那枝粉色蝴蝶发簪相得益彰。
她感觉自己的胸腔要爆炸了,非常诚挚地恳求能够有人来救救她。
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很慢,慢到少年的每一次呼吸都那么有存在感。
然后,时来出现了,他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神女!我帮你把卫师兄叫来了!”
好时来,你果然没有瞎说,你就是时来运转的时来本人!
洛葵眼睛一亮,瞬间变作灵敏的小兔子,身子一弯便从隗阴身下钻了出去。
那如鼓如锣的心跳声没有那么快就恢复,让她喊出的声音都变得更加欢喜,她情真意切地呼喊着另一个救命恩人的名字:“卫师兄!”
身前的那捧花香还没被好好笼到怀里,便忽的不见了。隗阴看着面前忽然空荡荡的身影,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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