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霂正在客厅翘着二郎腿，忽然扭着头搭话道：“清大可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你去了有的混吗？”
“况且，学校里面已经传开了。一个从沪城来的隋家前未婚妻，是杀害秦晓妘的凶手。”
“他......他说什么？”孟夫人惊慌着叫道：“小畜生，你来了京平才一日就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我真是，我真是养了个讨债鬼啊！”
她的巴掌堪堪要落在孟聆晚脸上，被隋聿按住手腕。
他不悦：“孟夫人，冷静。隋霂，外面的人不顾实情，难道你也不知道？胡言乱语惯了！”
“孟夫人，抱歉了。”隋霂从沙发上起身，大摇大摆地晃到眼前：“都是我随口闹着玩的，我这个人就是嘴贫，爱开玩笑。”
他整整领带：“聆晚妹妹来清大上学，我还能不帮衬着她吗？”
许栩瞪着隋霂，眼里喷出火来。
可他扬扬眉毛，颇得意地回敬她。
孟夫人拍拍胸口，痛哭道：“要不是隋家出手相助，别说转学到清大了，就是沪城女子师范的学费我们孟家恐怕都要付不起了。这丫头刚到京平就惹出大麻烦，我真是愧对孟家，愧对隋家啊！”
许栩躺在床上，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孟夫人的哭骂声。孟夫人这一来，占去她大部分精力。但是，不行！
她坐回梳妆台前，镜子映出一张憔悴苍白的脸。
“春雪。”许栩翻了翻抽屉，见春雪正在更换玻璃瓶里的玫瑰花：“这梳妆台有没有化妆的东西？”
春雪走到跟前：“小姐抱歉，这个我们疏忽了准备。我这就去禀告管家。”
“哎不用不用。”许栩喊她回来：“把你的口红明天借我用一点点提提气色就够了。”
春雪为难道：“小姐，我的东西糙，您是用不惯的。我这就去告诉赵管家。”
她红了脸，一溜烟消失在门后。
偏厅里。
隋聿展开报纸，手边的咖啡溢出浓香，他的眼睛已出神，抬眸道：“孟小姐怎么样了？”
赵管家思索着：“二爷，孟小姐她，心情应当还不错，刚刚春雪说孟小姐想要一套化妆品。我已经谴人去永安采购了。”
隋聿舒展眉目：“这种女孩子的东西让她自己去挑更合心意。你明天嘱咐司机带上春雪，等孟小姐放学再接她去百货公司逛逛。”
赵管家垂首：“还是您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安排。”
许栩看着镜子里孟聆晚的面孔，这是一张标准的美人脸，脸颊饱满，眉目纯澈，低眉时别有温柔小意。
放在古早小说里，这样清丽的小白花款女主，必定具有一系列与之相配的美好品质，比如善良、宽容、友好，乃至柔弱。非要让男主忍不住出手相救不可。
正是这样的品质让她深深地吸引了男主沈翊青。
许栩想着，转到清平大学之后，她还需要保持原女主的性格设定，才能够借助男主的力量顺利摆脱程娜所说的“恐怖”男二。
次日一早。
隋霂异常冷淡，从吃饭到上车，他都保持着距离。
“孟聆晚，说好了，到学校别说认识我。”
许栩低头咬一口面包：“放心吧，不会的。”
隋霂横眉冷对，眼里没一点温度，嘟囔着：“在你眼里，我什么都做不到？那你就去清大试试，别借我半分势。”
司机把车停在校门口，许栩打开车门，却见副驾上的隋霂纹丝不动。
走错门了吗……他怎么还不下车？
许栩略有迟疑。
隋霂：“你先下。我不想被别人看见。”
无语。
许栩甩上车门大步走去。
清平大学是京平顶尖学府，佼佼者云集，智力的佼佼者，能力的佼佼者，努力程度的佼佼者，亦或是关系网选中的佼佼者。
许栩捏着转学手续，匆匆踏进校园。
抬头望去，欧式拱券爬满青藤，门楣之上，校名镌刻其间。
中央大道旁是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大道尽头，图书馆的钟楼直指苍穹。
校园里的建筑，红墙黛瓦的中式楼阁和白墙红顶的西式洋房相互映衬，别具一番景致。
许栩拦下一个双手抱着书的女孩子：“同学你好，请问一下，中文系在哪栋建筑？”
“中文？”女孩抬手指了身后红砖砌成的教学楼。常青藤覆盖在红砖之上，交织的藤蔓是暗绿色的挂毯。
大厅里的引路牌显示三系办公室在二楼，楼梯在走廊西侧的尽头。
许栩穿过走廊，途径几间普通的教学教室，最西侧是一间老旧的活动室。
活动室的舞台垂下猩红色帷幕，观众席的老式木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彩色玻璃窗被阳光穿透，撒下一地斑斓。
许栩从旁经过，被一个男生突然间扯住手臂。
这个男生拖着她的手腕，弱不禁风的样子，弓着身体压低了腰身：“同学，同学……帮帮我……”
许栩俯下身，急切：“你怎么了？”
男生松开她的手，靠着墙边蜷缩成一团：“同学……活动室有药箱。我的胃病犯了……帮我拿一下胃药。”
许栩拔腿跑进活动室，她一眼扫过去，看见窗台边上有个标着红十字的药箱。
许栩心急，生怕耽误了这人的病情，连忙扯开药箱上生锈的铜锁。
她愣住了。
这药箱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被红字染透的白纸。
这张白纸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字迹，蝇头小字写着：杀人犯！！！
杀人犯……
活动室的门“砰”得关上，传来嘎达声。
许栩回身冲到门口，门已经被从外面落了锁。她踮起脚，往楼道里看，方才蜷缩在墙角的男生似乎已经不见了。
等她回过头来，那个戴着细边眼镜的文弱男生再度出现在她视线的正前方，他狞笑着，眼球充血像猩红的幕布。
他猛地把门踹了一脚，许栩尖叫一声，手指被夹出血。
正当手指的剧痛传至全身，许栩想到活动室的舞台。连接舞台的一定有一条后台通道，可以供演员出入。
她忍着痛，跑上舞台，舞台空腔的共鸣让踏上去的每一步都异常清脆，拉开厚重的帷幕，许栩再一次被眼前一幕所震撼。
大幕之后，是一个头戴蕾丝网纱礼帽、身穿白色西式洋裙的假人模特，白珍珠项链戴在她细细的颈间。假人的眼睛放空，身子僵直，手握话筒，站在舞台上献唱。
空旷的舞台传来歌声：甜美、忧伤、细腻又青涩动人。
“黄昏时想与你肩并肩
凝住眼睛里溜走的傍晚
你说藏在云里的忧愁会散开
眼泪是去爱赠给我的海
......”
“这是秦晓妘的歌声？”许栩暗想。
在这空荡的舞台，她面对假人和空灵婉转的歌声，多少有些头皮发麻。
歌声掩住了一阵轻微而杂乱的脚步声，许栩察觉到后台有人，她加快脚步，循声而去。
后台的留声机被人打开，钻石唱针划过唱片，播放着温柔女声。
许栩脚步轻但步子快，果然被她发现了人影！
她静静跟上了正要从后台溜走的三五个男男女女，大大咧咧地跟在队尾，准备跟着他们出去。
只听一个女生说道：“快走快走，她该不会发现我们吧。”
“怕什么！我们还没找她算账呢。”
“可她是个杀人犯诶，我们真的要招惹她吗？”
“惹都惹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这么对待晓妘，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呢。今天演得不过瘾，明天继续整她。”这是刚刚装胃痛的男生，他回了回头：“你们说呢？”
许栩呵呵一笑，笑眼弯弯：“我说，好啊。”
话音骤然蹦出来，这些人被她吓了一跳，尖叫的尖叫，逃窜的逃窜。逃跑的人往门外涌，疯狂地想要掩上后门。
她忽地冲上去薅住队伍末尾那文弱男的胳膊死不松手，外面的人想把门掩上，却拗不过许栩的蛮力。
许栩自小习武，体魄强健。孟聆晚这副身躯清瘦柔弱，多少有些影响她发挥。
文弱男手腕上戴着一块墨绿色的方形手表，许栩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别在门后，卸下他的手表。
许栩：“外面的再不开门，这人胳膊就废了。你不是很会装病吗？这下不用装了，姑奶奶卸你一条胳膊！”
“让她走，让她走！我快疼死了。”男生尖利地喊道。
“疼吗？你踹门那一下可不轻啊。”许栩拉住他的胳膊，往门上狠狠撞了一下。
关门的人听见男生的惨叫已经松了力气。许栩轻轻一推，走出门去。
“手表还给我！”男生在她身后喊着。
许栩立时把手表往反方向轻松一丢，一言不发地从他们的队伍中央穿过去。
许栩笑道：“明天见。各位。”
她看一眼天色，先去找于老师报到，再去医务室处理手上的伤口。随后在校园闲逛半日，时间消磨着就该放学了。
隋霂是从来不按下课时间回家的，她也没必要找他。自己走到校门口等司机。
司机没来却等来了隋聿。
紫红色的火烧云丝丝缕缕地飘浮在天际之上。他一身休闲西装，靠在车旁插兜安安静静等着。
许栩蹦蹦跳跳地出了校门，脚步慢下来，愕然道：“隋二爷？司机呢？”
他面不改色：“司机有事。”
“哦哦。”许栩应道。
这司机是有天大的事？换老板来接人。
算了，上车吧。
许栩犹豫了下，越过副驾驶，直接坐到了后排。
她今天没少耗费体力，此刻车里温暖平静得让她昏昏欲睡。累啊，累到愁眉不展，满面苦涩。
隋聿从车内后视镜窥见她的表情：“第一天上学就不高兴？”
许栩望向窗外：“也没有，只是觉得这里很陌生。”
“手怎么了？”他的目光总是很敏锐。
“被门夹了。”
隋聿：“来一趟京平，处处受伤。”
“大概是这地方不大适合我。”许栩发现车子行驶的路线偏离了回隋家的方向。
她直起身子，警觉：“我们要去哪啊？”
他也丝毫没给她猜疑的时间：“百货公司。”
许栩没绕过弯来：“去百货公司做什么？”
隋聿：“给你买东西。”
“嗯？买什么？”许栩惊讶：“别这么客气，我什么都不缺的。”
他轻哼一声：“那陪我买。”
隋聿带她去了永安百货，地处京平繁华地带。
商场进门就有服务生全程陪同，只是隋聿摆摆手：“不需要，谢谢。”
香水留在试香纸上淡淡的雪松木质调，许栩晃动试香纸，她莫名觉得隋聿和这香调挺搭的，都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冷感。
来都来了，不买白不买！许栩心中暗爽，眼冒星星地看着手上价格不斐的手链，却想到孟聆晚的结局，瞥一眼隋聿的冰块脸，不自觉地收敛了。
该不会就是这时候惹到这个男人，最后导致孟聆晚如此凄惨吧。
许栩顿感低落，把手链摘下来，立刻把落在隋聿脸上的视线移得远远的。
却听隋聿冷沉沉的声音：“很好看。”
许栩眼巴巴推辞：“不，不用了，我不太喜欢。”
他没再说什么。
许栩逛得挺开心，隋聿话不多，基本上只有几句话：“好的，可以，送隋家。”
逛着逛着，她的鞋带散了。手肿着是不想忍痛系的。许栩每走一步就悄悄踢一下，把鞋带甩起来，然后开开心心继续逛。
隋聿正给服务生留地址，他把手里的购物袋转移到许栩手上：“拿一下。”
她自然笑着答应，心里嘟囔，脚步没停。
真是少爷哈？肩不能提，手不能扛。
隋聿：“等等。”
她乖乖定住。
隋聿低下身，双手灵巧地替她把鞋带系成扎实的蝴蝶结，他低着头，西装半跪着并不方便，而他也并不顾及旁人眼光，耐心系紧。起身时再自然地接过购物袋。
只剩下许栩别扭：“谢谢……”
“不客气。”
他只当无事发生，轻描淡写。
[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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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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