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后,几人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唯有储星云这个当事人,反而像是没事人一样站起身,疑惑道:“Shall we go?”
宇宙第一个给予反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却先回答:“走,当然走。”
安融在关心弟弟这方面,从不和宇宙唱反调,闻言也立刻站起身,习惯性地去揽弟弟的肩膀,被宇宙眼神制止,这才反应过来,像是犯错的小学生似的,忙把手背到身后,讷讷道:“嗯,走。”
盛灵台站起身,也不再多说:“那走吧,回去早点睡,明天还得接着练。”
几人有说有笑地往宿舍楼走,都默契地没再提刚刚直播的事情。
储星云依旧是听得多,说得少。
杨鸣虽然和他们一道走,但因为平时关系就一般,这会儿他又脸色难看、气压低沉,没人愿意触霉头,也就没人跟他说话。
倒是周斯人虽然同往常一样,只是沉默地跟着,但是储星云余光扫了他几眼,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不高。
察觉到储星云的视线,周斯人像是终于得到主人眼神的大狗,立马挤开宇宙,凑到他身边,攥着他的小拇指,如同宣誓般闷闷开口:“你退赛的话,我也退。”
储星云眉心狠狠一跳,立马否决:“胡说八道。”
周斯人垂头丧气,但无声抗议,只是表示拒绝般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储星云没管他,下意识地去看其他人的反应。
见其他人依旧如常,这才记起他们是用法语加密通话,别人听不懂。
否则的话,C位要退赛。谁听了,不觉得是这人疯了?
储星云直接冷处理,随便周斯人怎么捏他指尖,都当自己感觉不到。
直到进了宿舍楼,几个人到了分开的时候。
周斯人至今还住在钟微一楼的导师宿舍里,理应是第一个离开的。
但他还是跟着几人走向楼梯,一副要上楼的架势,结果被储星云二话不说推进宿舍并强行关上了门。
宇宙和安融被这样强硬的弟弟给硬控住了,愣是没敢吭声,只偷偷地交换眼神。
就连想同往常一样送弟弟回宿舍,却被拒绝后,都没敢再多话。
甲班的宿舍在二楼,宇宙他们在这里和弟弟分开,只剩初舞台同样是丙等级的安融陪着弟弟往上走。
经过乙班选手所在的三楼,安融在四楼和弟弟分开,只剩储星云自己往五楼走去。
他一路上回忆着今晚的直播,乱七八糟的念头想了很多,却在抬手即将推开宿舍门时,忽地停住……
储星云抬头,看着门牌上的数字——“502”,又回过头,看着身后幽长的走廊——竟是那样熟悉。
他竟然是无意识地走过来的。
好像,从出生起,就在这里生活一般,无需去看、去留意,身体就知道该在哪里拐弯,在哪里停下。
但实际上,他来到这里,不过才一周的时间。
储星云茫然地站在原地,在四周无孔不入的熟悉感里,他的心底,突然涌现出难以抑制的不安。
习惯,竟是这么悄无声息的可怕东西。
-
第二天早上,储星云照常和哥哥们吃完早饭,一起去练习。
却在练习室门口见到了,早就等在这里的陈倩。
宇宙他们有眼色地先走一步,将说话的空间留给了弟弟。
但进了练习室后,几个人也没心思练习,围坐成一圈,难掩担忧。
安融压低声音:“你们说,是不是因为昨晚的直播?”
宇宙虽然也皱巴着一张脸,但嘴上还在强行乐观:“应该,没啥事吧,应该,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
盛灵台直言不讳:“这事,本就可大可小,要是上升到一定高度,也不好说。”
话题刚开了个头,弟弟就推门进来了。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去,盯在弟弟脸上,试图看出点端倪。
但是,储星云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啥,几人只能又讪讪地收回视线。
宇宙忍不住直接开口:“弟弟,选管找你什么事啊?”
储星云也不隐瞒:“没什么,就是说今天晚饭后,要集体量身,重新定做制服,公式照可能也要重新拍了。”
安融一瞬不瞬地看着弟弟,巴巴等了半天,才疑惑地接了一句:“没了?”
见储星云点头,几人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储星云见状,但笑不语。
他没说谎,陈倩只说了这些事情,顺便关心他是否能够重拍公式照。
只是,陈倩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即便嘴上不说,眼神里压不住的担忧和数次的欲言又止,储星云都心下了然。
虽然,这样想,有点对不起为他担心的人。
但是,终于达成了目的,储星云实在是压抑不住的开心。
终于,成了!
他终于可以被淘汰了,在还没有养成更多的荒唐习惯之前。
许是因为心情愉悦,储星云感觉这天的时间,似乎都过得格外快。
傍晚,干饭小分队走出训练楼,向着食堂而去。
储星云被簇拥在中间,听着周围人热热闹闹地聊着闲话,已经能够顺滑将翻译的机械音,脑补成每个人的音色和声调。
身旁的宇宙,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步伐,抬手一指:“弟弟,你快看……”
储星云顺着他的手指抬眼看去,瞬间愣在原地。
夕阳西沉,彩霞满天,极尽绚丽的色彩铺洒在天边。
大自然的美丽,在此刻,毫无阻碍地击穿了储星云空荡的胸膛。
他如同复明的瞎子,突然意识到,他过往的世界里,缺少了什么;他一直忽略的、视而不见的,又是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感受不到真实。
他像一缕游魂,死在过去,却葬在未来,飘荡在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缝隙里。
世界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他站在绚烂的海岛日落里,回望过去……
能够记起的,就只有医院病房里无止尽的白和街头漫长的黑夜。剩下的,是一团又一团混沌的灰色,像伦敦永远阴沉的天空。
那个世界里,没有色彩,没有风景,只有危险的丛林。每一个面目模糊的人脸后面,可能都是充满恶意的血盆大口。
他绷紧了每一根神经,活得像个亡命之徒,疲于奔命,不得安生。
可是,现在,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处的世界,是那样真实。
他的脚,结结实实地踩在地面上。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也照映在他的眼睛里,身旁人身上的体温隐隐传递过来,从皮肤一直蔓延进他的胸口,连眼底都泛起热意。
对世界沉睡的感知开始苏醒,他自己也如同正在复活。
宇宙兴奋地环抱住弟弟,有心玩一把浪漫,沉声开口:“最美的夕阳送给你,弟弟。”
安融闻言,立马拆台:“哪有送夕阳的?应该送朝阳才对。再说了,是你的吗?你就送。”
“嘿,哪都有你,不服来战!”宇宙说罢,作势就要和安融比划比划。
储星云忍不住笑出声来,弯起的眼尾似有水光一闪而过。
只是那抹亮光湮灭的太快,仿佛从未出现过。
宇宙和安融已经扭在一起,声势震天,实际菜鸡互啄。
盛灵台一边看热闹,一边起哄。
只有周斯人凑到储星云身边,轻声开口:“喜欢这里的话,日光岛送你。”
储星云唇边的弧度立马落了下来,白了他一眼:有病?
一座岛,又不是大白菜,说送就送?
直到吃完晚饭,全体练习生聚在一起,排队量身时,宇宙和安融都还没分出胜负。
人实在太多,周斯人自己的衣服,从小就是定做的,他的各项数据都有,便没有凑这个热闹。
他只是戴着静音耳机,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眼睛默默跟着储星云转。
只是,思绪不受控制地发散出去又收回来后,他才发现,好像把人给看丢了。
而此时,刚刚量完身的储星云被宇宙他们拉到了隔壁的化妆室。
储星云看看等在化妆室里的人,又看向宇宙,不解道:“来这里干什么?”
正在消毒的文雯闻言抬头,也笑了:“怎么,星云弟弟也要打吗?”
宇宙先回头回了文雯一句:“弟弟不打,他是来当裁判的。”
然后,才跟弟弟解释起来:“我和安融打赌,比赛谁更爷们。谁不敢,谁就是孙子。”
储星云愈发一头雾水,他歪了歪脑袋:“啊?”
还是盛灵台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耳坠,帮忙解释:“这个。”
安融视死如归地点点头:“对,打耳洞。”
储星云依旧不能理解,他看着同样在场的盛灵台和燕猛,问道:“为什么需要我?”
宇宙跟他小声嘀咕:“让你看看,到底谁怕疼,谁胆子小。我赢了的话,你可得跟我最好,我可是把你当我亲弟弟的。”
安融防贼一样地凑过来:“你在跟弟弟说什么?你不是在作弊吧?不许贿赂裁判!”
宇宙立马炸毛:“嘿,你小人之心,谁那样了?”
储星云:“……”
有点头疼。
这俩哥哥,怎么这么幼稚?
结果,文雯举起消完毒的耳钉枪,问道:“好了,谁先来?”
两只斗鸡立马低头,不吭声了。
盛灵台见状,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倚在燕猛身上笑得直不起腰。
文雯举着枪,催促道:“快点,我忙得很,谁先来?”
宇宙用肩膀去撞安融,示意他先来。
安融也撞回去,示意对方先来。
不等文雯再次出声催促,宇宙和安融已经撞出了火气。
宇宙:“你撞我干嘛?你怕了?”
安融:“放屁,我看是你怕了。”
宇宙:“谁怕谁,你先来。”
安融:“我先来就我先来……哎,你阴我?”
说是这么说,安融还是认命地坐到文雯面前的椅子上,酒精擦在耳垂上,凉飕飕的,然后更凉的金属贴了上来……
安融“嗷”的一声惨叫,吓了众人一跳。
文雯气急败坏地骂道:“叫唤什么?吓老娘一跳,还没打呢,叫什么!”
安融缩着脖子,委屈地直泛泪花:“啊?没打吗?我怎么感觉到疼了?”
文雯没好气道:“吓得,幻觉。出息,行了,下一个。”
说话间,安融只感觉耳垂一热,但因为刚被骂过,没敢吭声。听到这话,他后知后觉地站起身:“好了?”
他说着,朝镜子看去,果然见耳垂中间缀着一颗小小的银钉。
有安融这个前车之鉴,宇宙从坐下开始就一声不吭,文雯动作极快,两个耳洞很快打好。
她一边收拾器具,一边嘱咐道:“打就一下的事,但是后续记得涂点碘伏,闲着没事,轻轻地转转耳棒,别让长死了。”
宇宙和安融闻言,只觉得天崩地裂,异口同声地哀嚎道:“还会长死?那不白受罪了吗?”
两人嚎完,看向对方,顿时觉得同病相怜。
两人默契地决定休战三分钟,先抱头痛哭一会儿。
文雯简直没眼看,收拾好东西放回原处,立马走了。
盛灵台凑过去,围着两人肆意嘲笑。
储星云无奈地摇摇头,也没忍住笑了。
倒是燕猛盯着他的胸口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我能看看吗?”
储星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原本戴在脖子上的平安扣,不知什么时候从衣服里滑了出来,露在外面。
储星云也没多想,只是点点头。
燕猛将那枚平安扣托在手心里细细端详,又举起来对着灯看了半晌,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手,啧啧赞道:“真是好东西,这个种水的玻璃种可不常见,太干净了,拿在手上都透手。”
储星云觉得不对劲:“不是玻璃吗?”
燕猛听见这话,忙又拿起来看了看,这才道:“不可能,这哪是玻璃啊,这是玻璃种翡翠。我家就是干珠宝的,翡翠虽然不算精通,但是我妈妈很喜欢翡翠,所以懂点皮毛。”
储星云心下不安,问道:“很贵?”
燕猛见他这样,笑道:“你是在哪买的?捡漏了?还是家里人给你的时候,没有告诉你?玻璃,那是不值钱。但是越像玻璃的翡翠,越值钱。”
燕猛话说到一半,又沉吟了会儿,才道:“价格,我不是专业的,不敢笃定,但这个品质,至少六位数吧。你这枚,个大,而且厚,种水足够好的话,七位数也是有可能的。”
燕猛说完,见储星云依旧懵懂,体贴地换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汇率,大概五万到十万英镑吧,可能更贵,但应该便宜不了。”
储星云听完,只觉得脖子似有千斤重,平安扣碰触到的皮肤,都在隐隐发烫。
周斯人,他是不是有病?!
久等啦,回来更新了。
原本周五就想更新的,但那天搬完家太累了,所以直接睡着了。
然后,想着周六更新吧,头疼得厉害,又困,一量体温,果然发烧了,然后月经就来了。
我都服了,每逢经期必发烧,是什么体质?!
所以,拖到今天,磕着止痛药终于写完了!
从下周起,固定更新时间,周二、五、六更,有榜的话,随榜多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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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海岛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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