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储星云思考着，是先打周斯人一顿，还是先找陈倩给他下个同款反诈软件时，化妆室的门被人敲响。
室内的人闻声看去，只见古津站在门口，冲其他人温和地笑笑，然后招呼储星云：“星云，你来”。
储星云没有错过古津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但他还是扬起笑脸，跟了过去。
电梯直达顶楼，古津刚出电梯就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摸了摸他的毛脑袋：“最里面的那间就是导演室。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储星云点点头，就往深长的走廊走去。
古津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卓一到寻处找星云时的脸色，心又往下沉了沉。
他听灵台说起过直播的事情，所以刚才特意接了这个传话的活，送人过来，只是不知道事态究竟如何。
希望，不是太糟糕。
储星云在敲门后，等待回应的几秒钟里，想的也是直播的事情。
甚至猜测着，难道是作死作大了，现在就要让他退赛？
只是，在得到允许后，储星云推开门，看见坐在沙发里的人时，他就知道，他猜错了。
屋里的人，并不是杨导，而是一个生面孔，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长相明艳，气势极盛的女人。
储星云平时那副乖巧天真的模样早已收起，反而是将收敛着的攻击性尽数放了出来。
他勾唇一笑，直接在女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在储星云打量她的时候，斯汶也在打量对方。
所有的节目素材，她都看过，但还没有见过少年的这一面，倒是和她调查的一样。
少年但笑不语，相当沉得住气。
斯汶失笑，率先开口：“我是斯汶，周斯人的小姨。”
少年点点头，没说什么，依旧维持着一副看似乖顺的倾听姿态。
斯汶挑眉，试探道：“你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少年只是笑，弯起的笑眼，却让人看不清情绪。
储星云的确不觉得奇怪，虽然两人的长相并不十分相似，但是她和周斯人穿着同样品牌的衣服，开口又是一口流利的法语。
最重要的是，同样的桃子香气。
虽然，每个人的体香不同，混合在一起会有细微的差别，但是万变不离其宗。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对方的来意。
但，储星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来者不善。
斯汶见状，也不再费力试探，而是直接递给储星云一沓资料。
储星云接过一看，神色顿时冷下来。
一张张地翻过去，竟全是他的生平。从出生到回国前，甚至包括从父母到学校导师的人际关系，事无巨细。
储星云大致翻过，再抬眼时，还是那张笑脸。
他语气轻松：“查得够细的。所以呢？”
斯汶往后一靠，气定神闲，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应该知道，斯人很喜欢你。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
储星云依旧眉眼带笑，还是那句话：“所以呢？”
斯汶抬起手，端详着自己手上的美甲，看都没看他：“所以，希望你在他参加节目期间，做他的好朋友，多帮助他。”
储星云被气笑了，他点点那沓资料，问道：“这是，请求？”
斯汶依旧看着自己的指尖，语气轻飘：“可以这么理解。或者，你有任何要求，不管是钱，还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提。”
储星云烦躁地舔了舔虎牙尖尖，绷紧唇角，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许久，才终于开口：“周斯人，是ASD吧？”
斯汶这才看向他：“你看出来了？那说明，我没找错人。”
储星云暗暗松了口气，靠向沙发靠背，好整以暇地开口：“从导演到导师，甚至是选手，不缺人照顾他吧？为什么非得是我？”
斯汶闻言，又递给他一沓资料。
储星云接过来时，瞥见她身边还有一沓纸，猜到对方大概还有后手。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翻看起来。
这一次，他看得更快，从头翻到尾，不过几秒钟。
储星云简直无语，他举起那沓资料，不解地问道：“拿死人威胁我？”
这一沓，说是资料，倒不如说病例，全是他兼职时送走的病人。
斯汶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道：“你仔细看看。”
储星云狐疑地看她一眼，放慢速度又翻了一遍，在划红线的那页停了下来。
然后，直接笑出声来：“呵，因为这个？”
储星云无法理解：“是，就算是我护理过自闭症的病人，但我从事的是临终护理，并不是心理辅导和干预治疗。就凭这个，你怕是找错人了吧？”
斯汶不为所动，只是道：“没关系，你懂得怎么和他相处就行。我看重的，是斯人喜欢你。”
储星云感觉到太阳穴附近的血管鼓动着，一跳一跳地紧绷起来。
他按捺住脾气，尽量平静开口：“威逼利诱，他的朋友，都是这么来的吗？”
斯汶并不直面回答问题，只是道：“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这种态度，令储星云的心火顿起，他第一次咄咄逼人地讥讽道：“是吗？那需要我做到什么程度呢？他想要开荤，我也要配合他吗？”
斯汶瞬间变了脸色，语气激动地喝止：“闭嘴！他是好孩子，他根本不懂那些。”
储星云听见这话，不顾对方几欲喷火的眼神，自顾自地大笑，笑得弯下腰去，差点笑出眼泪来。
终于笑完，储星云才嘲讽开口：“嫌我脏？”
他的那沓生平资料里，甚至有当年的验伤报告。
她明知道的，不是吗？
储星云步步紧逼：“他不懂，但我懂啊。所以，为什么要找我呢？白的，和黑的，混在一起，就是会变黑的，不是吗？”
扔下这句话，储星云耐心告罄，懒得再费口舌。
他直接站起身，就要离开，却再一次被喊住：“等一下，你看看这个。”
又一沓资料被扔到茶几上，储星云只是回头瞥了一眼，就彻底失了冷静。
他一把抓起那沓纸，急忙往后翻去，越看越觉得浑身发凉，耳朵里轰鸣作响，几乎要听不清对方接下来的话。
“这个账户，虽然是匿名，查起来有点麻烦，但也不是查不到。自然，查到那头收钱的人是谁、在哪儿，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明细，我也看过了。你才这个年纪，倒是挺能挣钱啊。但是，这也几乎是你全部的钱了吧？每个月打这么多钱过去，都不给自己多留点。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我也不是要逼你干什么，只是在节目里照顾一下斯人，不要让他受欺负。这对你来说，很简单，不是吗？”
“也不是让你白干，这张支票，有一百万，如果觉得不够，可以再商量……”
储星云捏着银行流水的手，脱力般垂在身侧，他双目猩红，但人已经平静下来。
他瞥了一眼茶几上的支票，轻笑感叹：“你们有钱人，是这么欺负人的啊……”
他将手中的银行流水拍在茶几上，双手撑在台面上，俯身逼近斯汶，如情人低语般笑道：“我说呢。既然查清我了，还敢这么威胁我。原来，是捏住了我的把柄啊……”
动作间，挂在脖子上的平安扣，从衣领中滑了出来，在斯汶眼前摇晃。
斯汶神色瞬变，一把将那枚平安扣抓在手里，不可置信道：“斯人把这个给了你？”
储星云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将平安扣夺回来，懒懒地站直身子，在斯汶的注视下，又将它塞回了衣服里。
“是呢，说是希望我平安，不要受伤，不要、不、开、心。”
储星云一字一顿地说完，满意看到斯汶彻底变了脸色。
他依旧笑着，眼神却开始飘远，虽是在和斯汶说话，但更像是自说自话：“本来，我自己烂在泥里，没打算招惹任何人。但是现在……”
他说到这里，看向斯汶，歪头一笑：“我们，都别后悔。”
储星云说完，直接转身离去。
房间门被狠狠甩上，斯汶瘫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
古津听见声音，匆匆寻来，正好看见储星云慌忙地扑进洗手间。
他赶紧跟了过去，只看见紧闭的隔间门，而里面传来了剧烈的呕吐声。
古津不放心地敲敲隔间门，询问道：“星云，还好吗？”
储星云胃里翻江倒海，吐得昏天黑地，根本顾不上回答他。
古津听着声音，心里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再问，只是站在门外静静等待。
终于，里面安静下来。
没多久，又传来了冲水的声音。
不等古津再问，“咔哒”一声轻响传来。
古津意识到那是什么后，立即拉开了隔间的门……
就见，储星云正低着头，缩在狭小的角落里，扶着盖好的马桶，勉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滑倒在地上。
古津蹲下身去，储星云才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尾湿红，却冲着他勾起个笑。
古津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扎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但不等他开口，储星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软软开口：“教我一句中文吧。”
古津瞳孔紧缩，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许久后，他才轻轻拿起星云的手，放在自己的喉结上，一字一句地教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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