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还不错的周晚走到电梯里才发现兜里的钥匙不知道到哪去了。
周晚在电梯里摸索口袋时,指尖只触到一枚硬币的冰凉。她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
这下得了,天天掉东西。她只得敲门,让在家里做饭的林女士来开门。
林女士边刷着短剧边给她开了门,除了一句“回来了”没有过多的话,便继续回厨房了。
周晚也没什么想说话的打算,回到房间开始翻阅资料。
像周晚这样的人一旦忙起来是没有时间刻度的,她花了半天时间去把卫生志里有关中医的内容给标注了出来,并转换成文案。
在电脑前码字的她脖子有些酸,随手揉了揉颈侧看向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暮色已经盖住了小镇的光亮,藕屿街也在此时彻底热闹起来。星星点点的通明灯火汇聚成人山人海,周晚想起来小时候也是这样。
夜晚包容着藕屿街的一木一草一铺,也将这条街巷与林立的高楼隔绝。周晚突然就有些想去买那儿专卖的气泡茶了。
不过想归想,她可不想今天再跑上跑下一趟。
门外传来林女士的喊声,应该是饭好了。
码好今天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周晚保存好文档便出房间门。
预料中的饭菜还没上齐,林女士还在厨房里捣腾酱油,沙发上倒坐了个不速之客。
乍时方见到的邱旻安静地坐在沙发边缘,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她起身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空气。
周晚暗自诧异,有这么主动上门问诊的吗,还戴着帽子全副武装的。
不过显然不是,邱旻手里躺着她的钥匙串。
"你的钥匙。"她伸出手,声音如傍晚一般,温和得像一缕月光,"掉在我店里了。"
“阿姨给我开的门。”邱旻顿了一下,补上一句。
周晚接过钥匙,指尖不经意触到对方微凉的掌心。她注意到邱旻说话时目光总是微微下垂,仿佛在与钥匙对话,而不是直视自己。
“谢谢谢谢。”周晚接过来,还是有点困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虽说自家小区分配的各户钥匙会自带门牌号以便识别,但小区本身的信息倒一点不露。应该反过来才对,可以说是有点失败的设计。
眼前这人不会人肉搜索我吧,想想还有点恐怖。
邱旻好像看出了她的疑虑,笑着指着钥匙串上的小区钥匙说:“喏,这个样式的钥匙不常见。而且你是步行过来的,说明你住得离藕屿街不算远,排除一下大概就知道是这个小区了。”
她还是没有说出比较直接的原因,自己是看到周晚面相便猜出她的住所的。只不过这样过于玄乎,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索性选择了一个逻辑性还算说得过去的解释。
顺便十分顺嘴地用上了社交性笑容。
话说完,周晚“哦”了一声,再开口:“那......你吃了没?”
她看长辈在这种情况下都是把人留下来吃个饭的,不过还是不大习惯,就先起了个公式化开头。
邱旻连忙摆摆手:“不用留了,我差不多这个时间要去摆铺了。”
得,还没开始流程呢,就结束了。周晚也就作罢,送走邱郎中再去厨房跟林女士说一声。
厨房里抽油烟机的轰鸣声盖不住林女士的唠叨,她举着锅铲在空中虚点:"猴崽子!人家要走怎么不早吱声?" 周晚倚着冰箱剥橘子,果皮溅出的汁水在白色瓷砖上炸开小黄花。
她母亲立刻调转火力:"刚多炒了个菜,这下给谁吃?钥匙又丢第几回了?次次麻烦人家送!"
她寻思前几次也都是街坊邻居给送过来的,自家猢狲在那眨巴眨巴眼睛配合道谢。 "哎哟林老师,"周晚突然凑近,指尖在母亲额角轻轻一弹,"到底谁是你亲闺女?人家脸上都写满'救命'了,您还当自己是菩萨普度众生呢?"
锅铲当啷砸在灶台上,林女士转身把煎蛋甩进青花盘:"成天蜷在屋里发霉,学学人家..."
"我那是正经营生!"周晚突然提高的声线惊飞窗外麻雀。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显示工作账单。上面的几个数字已经很可观了,可观到能让面前的母老虎就此打住。
厨房陷入片刻寂静,只有热油在铁锅里滋滋冒泡。林女士忽然抄起汤勺敲女儿手背:"端菜去!"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强撑的气势。
周晚嬉笑着躲开,指尖勾走盘子里最焦香的煎蛋边。
待饭菜上齐,她把餐桌上的菜肴东挑西拣成凑合的样子,又夹了几根自家腌的萝卜叽,端着碗回房吃去,顺便开了瓶可乐,也不管背后林女士的絮絮叨叨,咬着筷子尖,继续想着视频策划的方案。
周晚仰头灌了一口可乐,碳酸气泡在舌尖炸开,冲淡了嘴里厚厚的荤味,权当是个气泡茶的替代品。
从卫生志搜刮得来的数据和事例可以用来给视频前期内容定个模板,后续的整体框架还要再打磨一下,周晚光速扫完饭碗,抓着去洗碗的时间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大致流程,在家中难得的安静中把今日份量的活给干完了。
久违地提前干完活,没有熬到大半夜,周晚看看时间,现在也就**点的样子,可有时间供她快活。
难得的是她现在没有想刷手机的兴致,趴在床上对着时暗时亮的屏幕左滑右戳,眼神有些模糊不清,脑子开始回放今天的事情。
自从大学毕业后,周晚的社交圈就缩水成了微信列表里的一串名字。除了工作必要的联系,她很少主动找人聊天。这两天和邱旻的频繁互动,对她来说简直是一场社交马拉松。
更别说邱旻还是个半生不熟的冰棍。
更别说这个冰棍还总催她吃药,跟林女士催她找对象一样。
就比如现在,手机又震了一下,周晚点开聊天界面一看,邱旻发的消息。
岷粥:记得吃药。
周晚莫名想到“大郎吃药了”这个烂梗,嘴角一扬。
她正想发个“知道了”,却囫囵点到了视频通话的选项。
糟糕。
周晚邀请你视频通话
邱旻眉头一动,刚上岗的她寻来没事便再发挥传统的人文关怀,跟周晚提醒一下按时服药,毕竟那姑娘身子还真有点毛病,最少最少也要去找家靠谱的诊所打个有一个礼拜的点滴,不过既然是自己上手把的脉,虽说但是能见出周晚并不信中医,这也是她当时说二人无缘的一个缘由,但出几副合适的药还算是最基本的。
至于提醒服药,她以往在中医院日日诊断开药方便是如此,并不是每个病人都会按时按量地服药,不是每个病人都会熬制滚烫苦口的药汤,而是善得大焉地摸出板盒包装的胶囊,终究是不信。
既然不信,那又为何要来寻中医呢?
不过屏幕上闪动着的这个名字所属人倒是有点奇葩,不信,倒不排斥,也不会对身为中医的邱旻噗嗤以鼻,这种态度对邱旻来说算是可遇不可求了。
通俗一点的说就是,邱旻就吃这套。
所以才不厌其烦地提醒周晚,该吃药了。
大郎。
邱旻弯了弯嘴角,点了接听的绿键。
屏幕亮起,周晚的脸出现在画面里。她半眯着眼,头发乱糟糟地翘着,显然没料到视频会接通。 "那个......"她摸了摸鼻子,"我不小心按错了。"
嗯哼,在情理之内,也在意料之中。本就素面相识,也不至于催个大郎吃药就来扣视频回应。又想到大郎这个词,邱旻还是觉得有点好笑。
周晚注意到屏幕对面人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打算去追究,自认适时地岔开话题:“你今天出摊不戴口罩吗?”
邱旻把摄像头改成前置的,给对方看热气腾腾的酸辣粉和加上冰块的气泡茶,回道:“嘴巴顾不上呢。”说话间,又吃上一口面。
天底下最平凡的毒辣是深夜放毒,周晚顿感腹腔空空,又惦记起那气泡茶来,不无有些郁气地说:“你摆摊还有空吃东西啊?”
就不怕汤汁茶水撒到摊位上吗?
最好怕,这样就可以让给自己了。
周晚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有些毒辣,就此打住。
邱旻腾开右手去拿茶杯,余间答道:“今晚有城管,不太好出摊,就在街尾店里头买了点吃的。”
难怪,周晚细看,对方的背景也不像是在昨天摆摊的口子,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你还说今晚要摆摊?”
邱旻想着保持脸上的清淡,可惜自个的喉咙不太争气,引得嘴里的气泡茶险些喷出来,战术性咳嗽几声应道:“那是......忘了。”
有些拙劣的借口。她早便跟书店对面那整日听歌的咖啡店老板对好时间表,了解城管在藕屿街的固定刷新时间,精确到分钟。方才在周晚家中就是看她们住所离藕屿街虽不远但也不至于明晓这些,便是给出了个脱身的理由。
不算撒谎吧?
邱旻确信这算,不过还是刚被自个儿给戳穿了。
周晚看到她的神情也没说什么,不过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个聊法,就直接开始放空大脑,无意识地“嗯”了一下。
不是一下,是一长串的“嗯”。
怪倒有些发呆的意味在。邱旻不置可否,只叮嘱了一句“记得吃药”,便继续嗦粉喝茶了。
周晚也自觉奇怪,打了个哈欠便跟屏幕对面的人说拜拜。
挂断电话,她走出房间门。林女士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作息,当下已经去睡了,而父亲的最新消息说是在乡下办事,屋里空留她一个醒着的,不算新鲜的事情。
厨房里,砂锅安静地蹲在灶台上,里面堆着未煮的药材。周晚凑近闻了闻,一股沁人的草药味钻进鼻子,很难想象这些东西烹煮后会让饮者苦得死去活来。
林女士也真是的,东西用完也不收好。她小声抱怨着,却还是拧开了煤气灶。
蓝色的火焰“噗”地窜起来,砂锅里的水渐渐沸腾,药材在翻滚的水花中舒展,苦涩的气息弥漫开来。
半晌过后,一碗热气腾天的黑汁中药新鲜出炉,周晚觉着自己像个中世纪炼金师,现在还要以身试毒。
周晚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汤,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潜入深水似的。第一口下去,苦味在舌尖炸开,她忍不住皱起脸。
这哪是药,简直是毒......
她嘟囔着,却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喉咙,最后在胃里安家落户。周晚咂了咂发麻的嘴唇,突然想起邱旻把脉时冰凉的手指。
“啧,我这是中了什么邪......”她摇摇头,把空碗放进水池自个儿洗了。
周晚咋舌想去寻冰箱里的椰奶,拿到手才意识到药烫奶凉,不宜入口。
冰火双重天的岔路口摆在手边,她终究还是把奶放回冰箱里去,老老实实等药苦咽下喉咙。
啧,自己咋变这么讲究了。
跟那邱郎中似的。她有些嗔怪地想,却不知是嗔怪邱旻,还是嗔怪自己。
到底来说也算是个半生不熟的陌生人,怎个就会听她的呢。
算了,狗命要紧,听听好像有点靠谱的邱旻的话大抵也无害。
周晚琢磨着慢慢抿那碗黑汁汤药,不时咂吧咂吧有些发麻的嘴唇。
只不过从现在开始,她们两个人好像熟了一点。
一点点吧。只有一点点。
毕竟对方还是个假郎中,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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