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老师的整理归纳下,旧时的物件呈现在三人眼前。因为曾与管源亲密异常,所以管源的收纳里充斥着不少与方支柯相关的物品。于是乎,方支柯时而捡起那个,时而拿起这个,哪怕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都足以令他追忆起一段纯粹美好的感情。就在这时,许老师讶异的“咦”了一声。
“咦,这是什么?”
方支柯与穆红闻声看了过去,只见许老师从收纳盒盒底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手绘涂鸦。
说是涂鸦,实在也太简易、不像出自一个美术教师之手了。纵然是方支柯当年随笔,出自名师指点之下,也断乎不会画出如此枝枒乱窜的图画。
“涂鸦?地图?还有串钥匙?”许老师每说一个词,都是一阵推敲。每一阵推敲后,都将讶异的目光投射向方支柯。
方支柯则不同于其他人的讶异,他兴奋地捧过涂鸦,看着上面随性的笔迹和幼稚的标记。这是一份地图。上面写着“学校”“大树”“左拐右扭”等为数不多的文字。与地图叠放在一起的则是一把看起来并不能打开什么重要柜门的钥匙。
“哎呀,这是我画的。”方支柯说。
“你画的?”
“准确说来,是我和管源一起画的。”
穆红与许老师扶额,心道当年管源究竟是哪个弦没搭对,竟然陪方支柯画如此蹩脚的东西。
方支柯兀自开心,心醉神往。突然拉了拉穆红,说:”对了阿姨,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穆红随同前往。实在不知方支柯带她来到学校附近一处偏僻而又树木扎堆的地方做什么。
遵循地图坐标,方支柯找到了记忆中参天的槐树。树叶茂盛,同记忆中的样子相比起来,似乎又鲜绿了许多。方支柯抬头仰望大树,眼前浮现两个模糊的少年身影。
“就这样吧。埋在树下。”
“好。”
身影经风吹散。方支柯听到身后传出穆红不解的声音。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有原因。”方支柯于是将时间囊的事情讲给穆红听。
在他上学的那个年代,班级里流行一种叫做时间囊的游戏。简单点来说,就是把写给十年后的自己的信啊、珍贵的东西啊,放入叫做“时间囊”的盒子里,埋在一个他人所不知道的地方,等待约定时间到了,再取出时间囊。
“时间囊?”穆红问。
“对啊。我和管源把时间囊埋在了这里,还绘制了地图,留下了开锁的钥匙。我们约定好,十五年后再次打开时间囊,看看当年的我们都保留下了什么信件给十五年后的彼此。”
方支柯振振有词,听起来早已是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当年幼稚行为的他究竟为十五年后的自己和管源留下了什么。
“现在距离‘十五年’这个期限还有段时间,”方支柯说,“不过,我想提前打开它了。阿姨你不用动手,我来就好。”说着,已是弯腰在树下摸索一阵子,凭着模糊记忆确定了位置,而后着手挖土。
约摸等了十多分钟,穆红听到方支柯惊喜的喊了一声。她走过去。
果然,土里掩埋着一个小小的铁盒子。经时光流逝,铁盒子褪去了当初的明亮色泽。可方支柯却好像寻找到什么秘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拿钥匙打开盒子。
时间囊的出现,令穆红的心也是一提。这毕竟是十余年前,管源亲手留存下的东西。因为是留给十五年后自己的东西,所以那必然是一些珍贵无比而又有存留价值的东西。不是书本,不是画笔,不是简单的一份文件或单调的日常用品。会是……什么呢?
穆红颤抖的手,接过方支柯递向她的信封。信封上写着“致,家人”。家人。家人。穆红内心默念“家人”两个字,手颤巍巍的打开信封。一张全家福照片跌落在她掌心。
穆红不记得什么时候她有和方支柯家人合照过了,但照片之上,分明有她,有她丈夫,有她两个儿子和方家的人。两家毕竟亲密,在孩子们没有闹出事之前,他们的关系也是和谐融洽。照片之上,两家大人笑容可掬,平和而温暖的时光由此定格。
出神地看着照片,指腹滑过一张张微笑的脸,穆红突然听到方支柯掺杂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身旁传出。
“哈哈……管源他……真的很温柔呢。”方支柯手指照片,“阿姨,你年轻时还是会笑的嘛……哈哈,我当年像个小鬼头,傻兮兮的。”
耳边充盈着小辈的说笑声,穆红却逐渐红了眼眶。至今为止,她看到了故去孩子职教的学校、参与过任职的班级,看到了孩子的亲笔手书、充斥满爱意的借书卡,她又看到了温柔如此、寄往十五年后的一份照片……由此,再也忍耐不住,低泣起来。
坚毅如穆阿姨,却低声的哭了出来。方支柯知晓穆红心里的难受,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落在了阿姨肩膀一侧,轻轻安抚地拍打。
当方支柯的手落在穆红肩膀时,穆红身体怔了怔,片刻后她垂目,却没有打掉置在肩膀上的手。
待心态有所平静,两人再次翻阅时间囊中的东西。
这一次,穆红拿到的信封上,写着“致,小柯”。方支柯果然愣了一下。穆红看似嫌弃的,将信封塞给了他。
“给你。”
方支柯莞尔一笑,收下信封。又在时间囊里挑挑拣拣一番,拿走了另一封自己的信后,这才走远了些。
他走到槐树另一边,在树荫下,犹豫再三,首先打开了自己的那个信封。
【十五年后,】信上写着【十五年后,我们一定还在一起。所以啊管源,有什么话,就对站在你身旁的我尽情畅谈吧!】
“哈?!”马有失蹄,人有失算,方支柯鼓足勇气巴望着当年的自己会写下什么金句名言。没成想,倒是被当年的自己给诓了。心里好笑,这才又要打开管源的信。
和阅读自己的信不同,方支柯早已做好准备阅读长篇大论。毕竟,管源嘛,当初十万字论文不在话下。写给十五年后亲密爱人的信,必然也将是洋洋洒洒恢弘大气。
想着,方支柯打开信封,取出信件。
打开。
白纸?
翻到另一面。
也是……白纸?
怎么会是白纸呢?一个字没有。一句话不留。为什么?怎么会?管源他……
方支柯哑然,望着手心间折叠四四方方的信纸。本以为管源会……却,却一个字不写……
震惊,如同头顶一声惊雷,方支柯再度回忆起当初的画面。
槐树之下。方支柯那寥寥数语没用一会儿功夫就完了,他将信纸折叠好,之后就一味托着腮,眼睛眨啊眨的望着亲密恋人。管源明知被灼热视线盯着,却自岿然不动。约摸过去十分钟,管源才郑重其事将信封叠好,同方支柯那份信一起,置入盒中。
方支柯燥气,问:“管源,你都写了什么?”看他那兴致冲天、伸手就要取出信件的架势,好像后悔提出玩时间囊游戏的建议了。
管源一把抓住伸向信件的罪恶之手,笑问:“哪有现在就看的?”
“切。”方支柯撇过脸去。“你不给我看,我也知道。你一定写了很长一封信,教育十五年后的你,要好好待我,好好疼我——管源啊,”他清咳两声,故作庄重,讲。“你啊你啊,记不记得当年有多喜欢身边这个人了?怎么经过时间推移,你就倦怠了呢?快点给我打起精神来啊!”
看恋人耍宝,沉稳如管源,在草坪之上也朗声的笑了起来。笑个不住,抓住罪魁祸首,双手捧在他脸上。
“受够你了,”管源嗔骂,“调皮。”
方支柯被管源双手捧着脸,说话艰难,含糊不清。“唔也写了很长一封信,教吕十五年后的管源。”
“教育我什么?”
“要好好爱我。”
厚脸皮。
方支柯微仰下巴,等着管源骂他厚脸皮。
但凡管源骂一句,他就是不是管源了。管源只是松开了手,笑着拿起一旁小小的翻土叉。
“……那,就装进来吧。”管源说。
回忆,到此为止。槐树之下,方支柯视线受泪水隔膜而混沌。
“管源啊……”
原来,当年掩埋在土壤之下的信件,一字末写。是白纸。他们笃定,十五年后,对方一定陪伴在自己身边。所以,一个写下自信昂扬的幼稚话语,一个只字未写、寓意——“所有的话,由我本人,亲自讲给你听。”
方支柯看向身边位置。明明看不到什么,却又好像看到了什么。十年了,十年时间,管源如影随形,是他的信仰,是他的希冀,是他寄存在树下、保存于心间的一份踏实与心安……
现在,不知道是由于视线模糊,还是内心正在遭受极大的冲击,方支柯看不清楚管源的身影了。直到这时,日落的光照拂大地,方支柯捏着信封的手,指间犹凉。
“管源。”他反复唤出这个名字,熟络、伤感、铭记……
“管源……“
含泪的眼睛忽而有了笑意。
“管源
“……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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