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酉上仙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看不出来信不信,周围众人倒是有一大半不信,剩下那一小半都在暮夜天后面站着。
“末仙?”
“怎么可能?”
已经有人忍不住质疑出了声,刚才暮夜天弹金庭山主长剑那一指头,还有为必先驱除魔印施展的法术,一个末仙……好像干不了吧?
他们只知道自己干不了,而他们都不是末仙,最次也是道仙。
青酉抖起剑气又逼上一步:“夜深人静,你又来这仙山上做什么?”
暮夜天轻轻笑了一下,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当然是来寻妖的,你忘了,不是你们要我来引出妖怪的吗?”
青酉上仙噎了一下,随即喝道:
“你是末仙?如何会用逆藏法门!”
一声凌厉,叫的众人齐齐一震,都瞪大了眼:“逆藏法门?”
“他刚才施的是逆藏经?”
“那是禁……”
声音隐入呜咽,似被人把嘴捂上了。
暮夜天又笑了一下,静静的,好似月出云间,一片柔晴,四面杀气忽然消散了些,
这么单弱这么美,还是个小孩子呢。
众人都轻轻松了口气。
下一秒又吸了回去。
因为暮夜天又伸出了一根小手指。
那根手指修长纤细,几乎看不出指节,月光下竟似半透明的,比方壶山宫殿上的玉壁还要晶润。
但是这么一根小小的手指比满山寒意森森的剑气还让人发抖,因为大家都想起来了,那个失传已久的禁术逆藏经,传说就是逆行周天,全身灵气倒转,把所有法力凝聚在一根小指上,修至灵墟境,威可破天!
破天,是不是真有人这么干过,谁也不知道,但反正是禁了。
其实就算不禁也没有几个人能修到破天的境界,因为这法门除了修炼还需有一种特殊的灵力,就像狐族擅惑人,鬼族擅搬运,天族擅御水,这种特殊的灵力也是只有灵族才有,而灵族早已亡了。
没人了,所以禁不禁的也没多少关系,因为练了也破不了天,听说还特别难,威力强大的心法往往反噬也极大,稍有不慎就心魔浸体,或疯,或陨,灰飞烟灭。
而且人人都想上天,好莫央没事捅它做什么,九洲四海早已平定,天族赫斯万方,各族势力早不能与之抗衡,逆藏只不过是个威力大些的心法罢了,既难练又麻烦,仙术中可以替代的有很多,大概没人愿去费那个功夫,之所以禁,可能就是因为名字的中那个逆字吧。
可诛心。
暮夜天小指轻轻一弹,众人凛然,他却淡淡道:“是这个么?”
谁敢出声。
然后他由指变掌向前一抓,又道:“还是这个?”
金庭山师徒目眦欲裂。
这一抓,正是刚才必先在他掌下枯成人皮的姿势。
暮夜天收回手掌又抚了下弓背,淡淡道:“师傅教我入门即习玉清心法,有什么不对么?”
“哦……”长吁一口气:“玉清心法啊……”
怎么都忘了,仙门中也有一道心法是用小指念诀的,吐纳周天守心通灵,辟邪祛恶最有效,修习起来却很浅简,是仙家入门的基本,可能大家仙阶太高了,居然忘了这个最浅的心法,还是人家末仙家里法门不多,专一而精,将一个小小的心法炼得出色极了。
不过下一秒这口气又吸了回去。
那只手抚过的弓背处伸出一条小蛇,倏的一下吐了口舌信,双目精光,像是回应暮夜天刚才的说话。
暮夜天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冷玉一样的光泽。
冷月,怪蛇,情景太过诡异。。
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把那口气憋进了肚子里。
像是映证他们的疑惧,青酉的声音又冷冷响起:“这不是玉清心法!”
他们入门就是灵仙,玉清心法因为太浅显,法术又过于阴柔,很多人都弃之不练,他也没有练过,只是末仙的法术不应该这么历害,当他们大家都是傻子?!
大家纷纷点头认同,像一群活傻子。
“不是?……”暮夜天问过又想,再问:“你如何证明?”
青酉:“你又如何证明?”
他还是不能相信他的话,虽然有白绮的话做证,必先也确实吃了灵禽,身上还有邪魔的印记,但也不能证明面前这个人没有问题,他来历不明,法术又高的不合常理,如果真的是妖术变化来迷惑人心的,图谋必定阴巨,不能不弄清楚,而且必先他……太惨!青酉上仙心不甘。
暮夜天抬头想了片刻,老老实实道:“我不能,”似乎是好奇补了一句:“你呢?”
是啊,怎么证明,打一架打一架还是打一架,还是——再弹个小手?
青酉上仙握紧了拳,从齿缝间迸出两个字:“探——灵!”
“你放——”千音若一句话没骂完被捂住了,挣开千音尘又对青酉上仙举起了剑:“探你妈啊探?探废了你陪啊?”
不止金庭山的人,其他神仙也都傻了。
被人指鼻子骂娘,全天上神仙可能都很少有,荤话下界历劫时都听过,可这不是仙骂,气急了最多在肚子里练练,神仙生了气只会打架,骂娘可是……,太刺激了。
不过青酉上仙说探灵,法子确实有点狠,施展普通法术探一探对方有没有邪魔侵体,有没有变身,或者探一下法力真气,就像白绮对千音尘的那样,只要没有恶意,都没有什么。
可大家都知道青酉说的不是那种,他说的是探灵术里最高的一种,剖灵,就是生生把对方墟顶里的灵识掏出来,用真气炼一遍再送回去。用来彻查对方修为是否精纯。一般都是门内惩罚有作恶迹象的弟子,或怀疑弟子有入魔的迹象时才用。
跟开肠破肚没区别。
要是施法术的人法力不够或者居心不良,小小一点差池,这个人就废了,死不了,但再修不到九重天,灵识受损,有可能变成疯傻,,反之,如果施法的人法力不够,就会被自己的法术反噬,所以非但没有人愿意把自己交出去活生生剖了,也很少有什愿意出手去剖别人。
还不如入魔呢。
强制施法更是死路一条,灵识有了抗拒,被强行剥离非死即疯,就是剖死了跟剖废了的区别,怪不得人家朋友不干。
关键是就算暮夜天肯,在场的又谁敢说自己比他法力高呢,万一被他反剖了呢?
青酉面皮紫涨却没有出声,估计也没有这个把握,众人一瞬间几乎要以为他只是故意问一问,想试探下暮夜天的反应,毕竟在场的人数金庭山主仙阶最高,上仙查考一下末仙的身份并不过份。
但千音尘觉得他很过份,虽不像小妹那样口不择言,脸上颜色也已是极冷极冷的了,杜天镜更是横眉立目,直要往上冲的样子。
千音若又说:“要探探你,把你旁边这几个先探一遍再说,谁知道还有没有被换了的!”
金庭山弟子脸白了一圈。
被邪魔控制的妖傀肯定先挑身边人下手,太有可能了,所以外圈的人脸也有点白。
白绮已出来笑劝:“不可,不可,咱们是留下一起降妖的,不能自己先乱起来了,要都像这么这么疑神疑鬼的,晚上可怎么睡觉啊!”
堪堪松一口气……差点吓死……
暮夜天却又开了口,他说:“可以啊,谁来?”
“师弟!”
“暮夜天!”
杜天镜和千音尘同时叫了一声。
杜天镜回头看了千音尘一眼,是觉得身边这位刚见没几面的上仙好像比自己这个亲师哥还紧张,看了之后更奇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头上更更生出几个问号,一个借住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暮夜天懒懒的,好像在问他们明天吃什么。
那闲听落花的样子,可能是真的有点饿,不像是准备被剖肚子,倒像是看花看累了,等着有人给他送吃的。
白绮看青酉一眼,笑了笑退下了,眼神分明是说:“你来。”
虽然知道是自愿举手不点名,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连剑上的刃光都不敢晃一晃,方壶山上好像静止了。
青酉已经咬牙道:“不用谁,上九重天,去休因殿!”
众人又齐松一口气,脸上堪堪回血。一松一吸的,内丹都快炼出来了。
暮夜天也痛快答应:“好!”
这个好,真的好,连千音尘都这么觉得。
事情定好,众仙暂散。
只千音若还不高兴,回去路上拉着老长的脸,埋怨:“阿音你怎么不帮小暮哥哥说话,由他被那些老家伙欺负!”
神仙们都各回住处去了,五面船与他们去向相反,暮夜天在前,一行人在海面缓缓而行。
白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小上仙,我可没有欺负人啊?”
千音若见了他更没有好气:“你来干什么!”
白绮嘻笑道:“我这个老家伙啊,腿脚慢了些,就被人家给丟下了!”
海面上起了微风,将方壶山上的血腥味远远吹了过来,越飘越淡,散入雾中不闻。
月色还是昏沉沉的,也许大壑上空的水汽太重,蒸起的云雾也特别浓,远处宫殿里的灯烛亦亮得昏沉,四面隐隐有浮光闪现,是各处巡弋的神仙,无人回去安置,鼓漏三挝,今夜已是难眠。
白绮却一直跟着。
千音若回头恼道:“你跟来干嘛?要押我们上天啊?”
白绮:“不敢!不敢!天上还没有诏令,老家伙得乖乖守着哪也不敢去,状是他们的告的,我跟着你们。”
千音若:“谁要你跟!”
白绮:“不跟不跟,说实话年纪大了脚慢,记性也不好,要不是刚才那个必先长得胖,我也险些追不上。”
“那个必先长的胖吗?”一句话说的奇怪,不由千音若转了身,她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必先已经是一张人皮,人皮是皱巴巴看不出胖瘦来的,但是衣服可以,被青酉划开的衣衫明明是个小小号,别说胖,腰粗一点都穿不进去。
白绮却非常肯定“是啊!”说着回头打量着千音尘:“差不多有你两个多!”
千音尘一怔,他不胖,身量却是几个人中最高的,必先绝对比不上,而必先不高,至少差他一个头,他忍不住问:“你是说——看到的必先是两个人?”
白绮摇头:“一个,跟来跟去也是一个,不过离远看胖些。”
千音若:“离近看就瘦了?”
白绮:“是啊,饿坏了吧。”
千音若:“胡说!哪有瘦这么快的?”
千音尘拦住她,问:“所以,你怀疑引你的是两个人,到山上却不见了一个?”
白绮低着头只管摇:“说不好,不敢说。”
千音尘看了眼暮夜天:“而且,另外那个人跟我身量差不多,所以你见了我才会疑心,变成他的样子来探我的灵?”
“变成他?”千音若陡生狐疑,睃了眼在他和暮夜天身上扫来扫去
白绮:“哪有,我们不是海上偶遇,谈了会儿心而已吧?”说着也向暮夜天脸上一瞟,尾光又扫到千音尘脸上,
杜天镜左右看看,也跟着上眼,大家同扫。
“白上仙,”千音尘板起脸,假装没看见这么多眼睛热闹,正色道:“可否再多问一句,你是在哪里碰到必先,他又是怎么把你引上方壶山的?”
白绮抬头想了半天:“记不清,真的记不清了,不知道是我碰见的他,还是他走错地方撞见了我,总之在我桃园附近。”
千音若:“那你刚才不说,跟到这里叽叽歪歪的!”
白绮:“年纪大了么,记性也差,一时清楚一时糊涂的。”
千音若嗤了个鼻子:“十几万岁——能有多大?”
千音尘却道:“多谢!”
千音若瞪眼道:“你谢他干嘛?”忽又想起什么,转瞪向白绮:“还有,你为什么要变成小暮哥哥的样子?你们俩个大男人,大半夜谈的哪门子心?”
白绮挤挤眼:“你说呢?”
千音尘腾地红了脸。
“谈的当然是心里的心,而且呀,变成谁,可不是我说了算的。”白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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