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天的美,是绝色,离近了看,千音尘更是这么觉得。千音若说自己可以与之相媲,他觉得差得远了,如果说仙姿之美是出尘绝世,隽妙清逸,使人遥望不可亲近,那暮夜天就是如日月辉熠,美的摄人心魄,令人失魂。
这美貌他在忘川的草芦里见过一次,第二次是在这里,其他时间他只是模样俊美,却没有这么惊艳。应该是施了一种隐容的法术,在人前收敛神采,不至太引起注目。
他见了这样的他,倒觉得心里安乐,因为他没有对自己隐起真面目,千音尘想着,忍不住问出那个盘旋心底的疑问:“你……是鬼仙吗?”
鬼族域在幽冥,冥神是天庭派的,鬼族却是土生,无故不出冥界,不见生天,但也有与仙族通婚生下的孩子,经过修炼便可飞升,灵质最高的一个,是瀛洲域外归妄山主霍因休,传说他天资过人,姿容亦是绝世,更难得的是胸有大善心怀苍生,一生游历四海八荒,创下非凡的功业,历劫后直接飞升上神。
鬼仙修成上神的,亿万年只此一位,更多的只是凡泛之资,终一生修成末仙之体,不入仙班,也没有星位,陨世后归于幽渺,入六道轮回。
如果有心有愿念,舍不下灵识,不愿入渡轮回之苦,却是比凡人多一道法门,只需取崌山巨蛇毒液,和蒙木烧就的铁汁服下,蚀烂了肚肠内腑,再遍焚九幽狱火,筋骨剥皮肉落,全身只剩一具焦骨,惟灵血不干神识不灭,煎熬到日月同现,洪渊倒灌,便可重生。
但这个法门只是个传说,知道的人不多,也从来没有人试过。因为很难。
第一,太疼,九幽炼狱的烈火锥骨蚀心,神仙也受不了。
第二,没熟人,下幽都必经忘川,奈何桥上只一盏离魂水便前功尽弃,纵使蒙木铁汁可护一护心魂,奈何孟媪六亲不认手段高明,不管是人是神,绝没有一个生魂能得她放水饶幸。
第三,也是最吓人的,没谱。
日月同现,得是天椎崩裂,天和地折成了一个碗,谁折,能不能折?什么时候折?谁也不敢说。身归炼狱却不知何日能出生天,炽焰日日焚心,无期无望,这道修得也太惨,相比起来轮回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故而这只是个传说。
千音尘没见过鬼仙,传说他们都有非凡的美貌,容态动人心魂。暮夜天就是这么美,而且他法力已经颇深,却名不见经传,看圆光好像还是一个末仙,大是古怪。千音尘不在意这些,只因为下面要谈的还很多,故而先问了出来。
暮夜天没回答,也没恼,只轻轻摇了摇头。千音尘又问:“你和孟媪,是旧相识吗?”
这也是自他在草芦偷看,就有了的疑问。
这回暮夜天连头也不摇了,干脆不动不言,没有反应。
但是千音尘看出来他没有生气,只是好像不愿提,或者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身上没有再出现那种冰冷的感觉,却多了些犹豫,似忧似虑。
千音尘无端生出几分怜惜,体贴道:“我不是要刨问**,也不在意你的身份,只是我们要一起除妖,和你,和我,身边事的都有些干系,不得不多问一些,我也信你不是浅狭之人,若愿与我坦诚相见,便请点一点头。”
暮夜天似犹豫了一下,便痛快点了。
千音尘:“我的问题或者有涉私务,不怎么方便细说,不如我问,你只答是与不是,若实在不愿答,过了就是,但一定要信我没有恶意,不要生气。”
暮夜天又点了下头:“好。”似乎很赞成这么办。
“好,”千音尘也很高兴:“那我问了,第一个问题,青冥灵火是不是和幽冥之火有什么关系?”
青冥火是神火无异,他修炼多年,这点很笃定,但暮夜天不是天族,却和他有一样的伴生火,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青冥火是原火,融汇阴阳,为十方业火所供养,所以不是同族也可以共有,幽冥狱火就是十方业火之一。
暮夜天果然说了个是字。
千音尘:“第二个问题,你除了青冥,是不是还焠过其他的火,”不等答便急急解释:“因为我看你肩头有红莲业火印记,我的也是。”那个业火触过必留痕印,可疼了。
暮夜天呆了下脸,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揪着灵火的事情问,但也答了个是。
可不是,日焚夜炼,焠了好多年呢。
千音尘咧嘴一笑:“这个问题和擒妖无关,纯属好奇!”
暮夜天:……
千音尘:“第三个问题,你是不是已经飞升过了?”既是焠过神火,那就和他是一样的,或许早就飞升过了,只是圆光未显,隐了形识而已,有些修仙的门派太小,没有高深的法门,或者术业有了,道行还不够,很正常。
暮夜天果然答:“是……”
千音尘猜中了很高兴:“第四个问题,妖术挟制的三个元灵是不是你放走的?”
暮夜天眉锋一挑,
千音尘:“我知道,你也发现了有人在背后操控,想查个究竟才这么做的。”
暮夜天:“是……”
千音尘:“好!最后一个问题,你箭上的灵蛇——对不起我在草芦看到了,是不是可以感知蛇妖被控制的元灵?”
暮夜天:“是,不过需要我用神识助它,不是那么容易。”
“我知道,施法术很耗费元神,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我明白了,我问完了!”千音尘痛快的打断他,眉眼舒展显得很高兴。其实还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在枫林山修行,师傅是不是真的师傅,枫林山哪里来的神火给他焠炼,他师傅是不是也认识灵始仙尊家玩火的亲戚?还有,是不是焠完了火也要洗澡,边泡边睡觉?
太八卦了有点不好意思,已经问清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答案也都为肯定,他满意打住,心里一阵轻松。
暮夜天:“你问完了,换我问问可否?”
“当然!当然”礼尚往来,千音尘正要开口请他,有没有什么要问。
“我只有两个,”暮夜天说着转身走近,相距咫尺,半眯起了眼睛。
这么近怎么出气,千音尘有点紧张。
“第一个,你是不是没有地方住?”
“……是……”千音尘手心出汗,出声的不知道是谁的嘴,不过也不假,现在确实还没有。
“第二个,你来除了问我问题,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是……”差点把小妹的事忘了。
“是不是,要来借住我的船上?”
千音尘蓦的睁大了眼,这情况,能说……不是吗……?
于是他说了:是。
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欢迎,”然后面前人靠得更近了,“而且……”声音如此低魅,“为坦诚相见,”气息温痒如轻羽拂面:“我还有一个秘密,……”
暮夜天和千音尘各使一个法术,五面船就变成了两层,一厅,四厢,甲板,住十个人也绰绰有余,千音尘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备两条船,话到嘴边几次也措不好词,转几圈又咽回去了,他还有点晕。
几个人从狭小的入口钻进身去,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甲板上撑着控制方向的双桅风帆,需要时挂上阳燧珠,整条船沉入水中,船内滴水不进,且有珠光照物,海面上的动静也可闻可见,而从外面看,只是段随浪沉浮的枯木。
眼前这段枯木看上去要大一些,因为是两根,并排连在了一起,千音若选房间时特地抢了一间和对面挨着的,两边窗子打开直接面对面,相距还不到三尺远。
千音尘觉得这都没什么,他见过比这更厉害的法术,更大更华丽的五面船,九层的也有,一点也不稀奇。五面船一造两艘是阔气了点,不过海上那些新建的宫殿连花园都有,比起来真不算什么,只是他做梦也没想过,暮夜天会是个女人。
他应该是有些高兴的吧,以至于有些晕船,明明两只船稳的像搁浅。
等他呆坐船舱,忽然想起来小妹的事,心中升起一片愁云时,天都已经晚了。
杜天镜也跟他们上了这边的船,千音尘这才知道,暮夜天是要独居,现在他都明白了。
千音若见杜天镜住在下面也没有奇怪,反而很高兴,千音尘进来的时候,她正把房间窗子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饶有兴味的看着对面,伸手在面前比比划划的,似乎是想跳过去。
千音尘眼前一黑,愁云又重了些,千音若却很兴奋,边比划边说:“哥!你也太会办事了!嘴严,靠谱,比长玦那个老糊涂强的太多!只是不用连我也瞒着,自家人,不用玩惊喜!”
千音尘:“不许这么说父神!”
千音若:“他都不疼我,为什么不能说!哥你就不会,就算是灵山老祖,你也不会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我没见过亲娘,在我心里就只有你最亲,没他!”
提起母亲千音若眼圈便红了,千音尘便不忍心再说,父神不是不疼他们,只千音若从小就太调皮,别看说起委屈来像个小可怜,其实父神被气的更狠,她混起来像魔王,骗人像小鬼,嘴甜起来又万般乖巧,不知道哪句话是假哪句是真。
反正不管她怎么胡闹,这一回是没得玩了,哪怕寻死上吊,暮夜天也变不成个男的,只是如今怎么办,小妹要他传达心意,暮夜天却要他保守秘密,而他心里茫然一片,到现在还糊涂着。
还没等他愁出个头绪,千音若已经开口:“哥,那事儿说了没?”
千音尘老老实实回答:“还没……”
“没关系!”千音若痛快的拍拍他:“时机不对不稳妥是吧,我懂,你办事我放心,只是要紧着些办啊,你知道我性急!”
千音尘:“知道……”
千音尘想:“还是找机会先对暮夜天说了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主意多,主要是小妹太混,真是生气走了还好,但怕她在大壑闹起来,大家都添不完的麻烦。
他回到房间运起神识,青冥剑在鞘内轻轻晃动,闪出微弱的白光,这是他和暮夜天约定的联络方式,他用青冥剑,暮夜天用惟魂,催动灵火就是有事召唤,对方的灵火也会感应。
对方没有反应,暮夜天不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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