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是第二天。
南宫羽翻身下床,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
视线扫过他的脸,庭院里侍弄花草的几个小丫头身子一颤,似乎是在憋笑。
迈出去的步子就此顿住,他拦下其中一人,疑惑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小丫头常年侍奉在他左右,知道他秉性极好,所以也不怕他。
她忍笑道:“门主照照镜子就知道啦!”
南宫羽满目茫然,给她侧身让出路后,他招招手,示意随侍取来铜镜。
他捧着小镜,入目是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以及脸上一左一右两个大王八。
一看就知道是江川的手笔。
毫无杀伤力,更不具有侮辱性,只有幼稚。
南宫羽放下小镜,问:“被我绑过来的那个人回去了吗?”
随侍答道:“回门主的话,江小公子不愿意离去,我等不好强求,只等您醒来后决定他的去留。”
这倒是让南宫羽感到些意外。
犹记得昨日江川还恨不得杀了他,怎么现在还不肯走了?
“他现在在哪儿?”
“江小公子刚换过药,眼下应该在鬼鸠阁。”
想到鬼鸠阁里被自己胡乱堆放的各式毒药,南宫羽抽了下嘴角。
匆匆洗漱后,他径直前往鬼鸠阁。
他到时,江川正捧着一卷万毒门不外传的制毒秘方在看。
余光瞥见他,江川挑衅似的又从架子上取了卷古籍下来。
“这些就是你们万毒门的制毒秘方?”
说着,他丢掉手中的古籍,眼神不屑。
“传闻中稀世罕见的独门秘法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有多难找。”
南宫羽好心提醒道:“万毒门处处都是毒物,你碰过的古卷上涂有特制的赤鸩七绝散,如果不及时服下解药,两个时辰后必定七窍流血而亡。”
听到这话,江川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万毒门当真是个毒瘤窝,不仅门中弟子性格古怪,喜欢在武林中杀人取乐,就连门主也是个脑子有病的死断袖!”
南宫羽敷衍地哦了声:“小少爷,是你太单纯了,怨不得旁人。”
顾及少年人的脸面,他没好直接说江川笨。
不知道江丞相怎么养的孩子,他那样一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唯一的孩子却跟个小白兔一样。
单纯,弱小,且易被捕食者盯上。
南宫羽用脚尖拨开地上散乱的毒草毒药,走去他身边。
离得近了,他看清了少年人眼中的警惕,以及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心道,江川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世家小公子,不如朝廷中的老怪物们那般善于隐藏情绪。
他不顾江川的反抗,抓起他的手腕把脉。
探到对方体内还存在另一种毒时,南宫羽的眼中浮现兴味。
江丞相出身北岭江家。
江家世代为官,是不折不扣的保皇党,故而江丞相少时便被送去了宫里,并被选中做了今上的伴读。
今上以雷霆手段夺得皇位后,江家的地位也跟着一再提高,就连江川那几个不学无术的叔父都被封了爵位。
因为幼时生得喜人,再加上父亲从龙有功,所以八岁以前,江川一直被皇帝养在宫里,在贵妃膝下享受着皇子待遇。
他体内这种毒藏得极深,看上去有些年份了,应当出自用毒高手。
只是不知,此毒是在江川还在宫里时被人下的,还是在更早以前。
见南宫羽握着他的手静默不语,江川耳根微红,故作凶狠道:“臭断袖!死性不改!”
南宫羽回过神,语气平淡地回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川一噎,过了会儿后又骂道:“万毒门的人就该被千刀万剐,尤其是你,就该……就该被千人踏万人骂!”
“嗯。”
“你你你——你有病吧?”
“嗯。”
见南宫羽是这种反应,江川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表情既暴躁又烦闷。
前者只当自己眼瞎,越过他,从柜子上翻出赤鸩七绝散的解药。
捏着江川的下巴让他服下解药后,南宫羽又取出银针,扎破江川的手指,采了几滴血出来。
一阵捣鼓后,他面色凝重地看着陶盅里没了生气的药虫。
话本里没有提到江川身上的毒是什么,但从他方才探到的情况来看,此毒不解,五年内江川必死无疑。
南宫羽难得多看了两眼兀自生着闷气的人,心中有些可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不例外。
江川这张脸还没长开,顾盼间却已如此摄人心魂,要是他再长大一点,怕是要比潘安卫阶之流更富美名。
美人都是越老越有韵味。
像江川这样的,就算以后年纪大了,也肯定是个帅老头儿。
可惜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江川不清楚南宫羽的想法,看他盯着自己又是皱眉又是叹息,他闷声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南宫羽从架子上取了几本前人的手记出来,一边翻看,一边抽空答道:“从前什么都没装,现在装着你。”
他好歹是江湖有名的用毒高手,眼下竟然连这人体内的毒是什么都不知道,确实有点意思。
他被勾起兴致,一心只想尽快查明江川体内的毒是什么,因此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怪异的表情。
南宫羽瞧着手记,想到至少先得通知一下当事人,于是道:“你体内还有一种毒。”
“从方才那只死掉的药虫的反应来看,此毒很可能是你从娘胎里带的。”
“它正一点点把你的身体耗空,若不及时找出解毒之法,五年内你必死无疑。”
话说到这里,南宫羽从手记里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不对啊。”
“按理来说,你体内存在如此强劲的毒性,你母亲在怀你时就该有油尽灯枯之相才是。”
“但我以前见过江夫人,她气色红润,身体也很健康,不像是身中剧毒的样子。”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过江川,“江夫人真的是你亲娘吗?”
丞相府的夫人本名薛义,是二十多年前辞官归隐的大将军薛勋之女。
当年,还是少女的薛义与兄长拜入青云派,成了江湖中人人称赞的绝代双骄。
直到后来,薛义对江川的父亲一见钟情,从此洗手作羹汤,不再过问江湖是非。
如果她的仇家在那之后给她下了毒,倒还说得过去。
可江川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都这般磨人,薛义若真是他亲娘,那她早该化作一棺枯骨了才是。
如若她并非江川生母,那江川的来历……还有下毒者又会是谁?
听南宫羽这么说,江川眼神一变,望向他的眼里带着防备:“魔头,你休要说胡话诓我。”
南宫羽看了他一眼。
下一瞬,他放下手记,毫无征兆地朝江川攻去。
后者受薛义和她哥哥的影响,练过几年武,但对位居江湖十大高手榜榜眼的南宫羽来说,到底是有些不够看。
因此不过一招,他就被南宫羽反剪了双手制服于地。
眼看着江川要对自己破口大骂,南宫羽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你仔细感受一下,动用内力时,是不是有种摆脱不掉的滞涩感?”
这下江川不吭声了。
等他冷静些了,南宫羽松开手,在他身旁蹲下,“小少爷,你不是没有习武的天分,更不是先天体弱。”
“而是有人在你娘怀你时给她下了毒,这才连累你筋脉半废,连内力都难以调动。”
瞧着瘫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人,南宫羽戳戳他的面颊,说:“我跟着师父学了将近二十年的毒术,就连你那个盟主舅舅也承认,我是中原第一用毒高手。”
“但很不幸,即便是我也只能探出来你中了毒,关于你中的毒是什么,如何去解,眼下我一概不知。”
江川毕竟只是个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世家小少爷,离家后先是被南宫羽套麻袋里拐跑,之后又得知自己身中奇毒活不长久,甚至连娘都可能不是亲娘,现下他可谓是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但陪在他身边的南宫羽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在这时还要凑去他身边,“先不谈论江夫人与你的母子关系是否属实,既然这种毒能够废去你大半筋脉,我怀疑……它还会影响你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江川瞪他一眼,随后又可怜兮兮地垂下脑袋,哑声道:“遇见你以后就没发生过好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南宫羽托腮望向他,神色认真,“是吗?我倒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能遇到你。”
脸长得好看。
那什么也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虽然大了点,做的时候有点疼。
最关键的是,江川身上有一种他没见过的毒,把人剖开来研究的话一定很好。
江川哪里知道南宫羽是如何想自己的,听他这么说,他震惊地瞪大了眼,双颊绯红。
“你你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可不是断袖,不会喜欢你!”
南宫羽心平气和道:“做那种事不需要喜欢。”
说着,他贴近人,在江川耳边道:“小少爷,做个交易如何?”
“我想办法给你解毒,而你只需要配合我——跟我一起把春宫图上的姿势试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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