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府。
强抢而来的女童，尽数被安置在一处，狄人勒令其沐浴更衣。
“呜呜呜。”头顶两发髻，尚且年幼的秦宝珠眼眶蓄满了泪水，鼻头微红，看着就惹人生怜。
“闭嘴，再哭弄死你！”
“唔唔唔。”小姑娘捂着嘴巴，努力不发出声音，但想到护着自己生死不明的爹娘，实在没憋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男人拔出弯刀，抵住她的脖颈，哭嚎声一滞。
“谁再发出声响，这把刀就会划破她的喉咙，不信就试试看。”
满室皆寂，一个个只能听从婆子安排洗净穿戴，涂脂抹粉。
……
与此同时，正殿。
“日逐王远道而来，今夜定要尽兴才是。”阿逐努举杯遥敬来自北狄王庭的贵客。
“哈哈哈，尽兴尽兴，不醉不归。”听懂言外之意的大块头开怀大笑，端起一碗酒灌下肚。
“不醉不归。”阿逐努勾唇。
日逐王奉大单于之令来巡视尚郡，尤其是关北城，由赤卓负责的差事进展。
只待事成，随时开战，定可直取盛朝国都。
他远离王庭，自请当区区一座废城的都尉，为的就是领兵出征。
眼前日逐王，深受大单于信重，便是绝佳助力。
想到这，阿逐努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算是提前庆贺了！
“禀都尉，找到反贼藏身之地了！”来人单手行礼。
上首两位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
“即可绞杀，一个不留。”阿逐努厉声吩咐。
“且慢。”日逐王出声。
堂下身为甘渠的狄兵正要告退，闻言站定，看向都尉。
“日逐王有何高见？”
“关南城破一载有余，仍不断有反贼出没，定是有人暗中指使，何不将其活捉回来严刑拷打，揪出幕后黑手，以绝后患？”
“反贼都是硬骨头，哪怕……”甘渠没忍住解释。
日逐王说的这一招，他们都用烂了，根本杀不完。
或者说，只要盛朝人没死绝，就一定会有反贼出现。
“按日逐王说的做。”阿逐努打断道。
“是！”下首之人拱手领命，躬身告退。
见状，日逐王眯着眼睛，幽幽感叹：“僮仆都尉真真是御下有方。”区区甘渠，竟对他如此不敬。
阿逐努哪里不知他是明夸暗讽。“日逐王误会了，我可不敢居功，这位且渠，原是右谷蠡王跟前得力之人。”
“右谷蠡王的人，怎会听僮仆都尉你的号令？”日逐王也不是傻子，右谷蠡王赤卓，似不得大单于看重，无奈离开王庭来到尚郡，实则身兼重任。
大单于对出自呼延氏的这个儿子，有忌惮也有厚望。
忌惮是呼延氏部落野蛮彪悍，战力勇猛。
呼延王之女，是大单于的颛渠阏氏，相当于盛朝皇帝的皇后之一。
所出三子一女，因大单于偏宠大阙氏，只余赤卓一子，难保母子俩不会怀恨在心。
厚望是他被宠溺太过，连本该擅长的骑射，都不太拿得出手。
大单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少不得为他谋划。
“哈哈哈，这就要从不久前，与右谷蠡王比骑射一事开始说起了……”
阿逐努的解释一出，日逐王就乐了，这确实是右谷蠡王能干出来的事。
骑射不济，却总爱与人一较高下，回回都输，每每继续。
两人说说笑笑，不愉快的小插曲就此揭过。
……
走最短路线，抵达都尉府的施文珺，沿途几乎没撞见游荡的狄人，郁积于胸隐而未发。
“你是何人？”
“站住！”
守卫分立两旁，觉察来者不善，即出言呵斥。
噗——
拉弓搭箭，一气呵成，数息解决掉挡道的守卫。
紧接着拾取两柄佩刀，精准无误掷向顶上匾额。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都尉府】三个字碎裂开落。
震动引起府中狄兵注意，哐哐当当的脚步急促而近。
“你是何人？”乍一看，只当弱质女流，卖身求荣。
“不好，反贼杀上门来了！”再一眼，发现地上躺倒的一众守卫。
“找死！”最后才注意到，掉落劈破的都尉府匾额。
十余狄兵持刀蜂拥而来，施文珺仿若事不关己，眼神淡漠，未发一言，未退半步。
待其近前，拔起旁边石狮子，直接压倒大片，被砸狄兵痛苦哀嚎。
其余反应不及，将将避让，又一数百斤重的石狮凌空而至。
“啊，我的腿！”
“救我！救救我！
“快跑！噗——”
……
跑不掉，动不了，到这时候，死亡反倒成了解脱。
无视身后渐渐消声的哭喊，施文珺跨过大门，迅速解决东西营房内残存狄兵。
都尉府占地甚广，原为将军府，设大堂、书房、练武场、马厩、兵器库、牢房等，若一处处搜寻并解决狄兵，少说个把时辰才能解决被强抢入府的女童。
拖得越久，变故越多，施文珺果断放开神识，无形的“眼睛”以自己为中心覆盖了半个都尉府。
很快，她找到正在西厢眷房的幺娘等人，转身拐道时，施文珺冷冷扫了眼正殿方向。
“都尉吩咐了，得好生调教年纪最小的几个，今夜由她们侍奉日逐王。”
“你、你、还有你们俩，好好学好好记，要是再出差错，有你们好果子吃，听到了没？”
“听、听到了。”包括幺娘在内的四个幼童怯生生应。
“哼！日逐王是大单于亲赐的贵族封号，身份较之盛朝王公贵族还要高上一等，以你们低贱的降奴身份，能贴身伺候日逐王，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狄人的训话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前被贯穿凸出的箭头，没等伸手探清楚，就吐血而亡了。
“啊啊啊！”两婆子吓得抱头鼠窜，一个好巧不巧撞至狄兵出鞘的刀刃，血肉翻飞；一个被抓到身前作挡箭牌，生生撅了过去。
人在屋中，箭矢破窗而入，狄兵尽数灭绝。
面对如此情形，十余女童呆愣当场，不敢喊不敢跑，默契闭上眼睛直挺挺地站着，既是恐惧无措也是妥协认命。
施文珺揉了揉犯晕的脑袋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轻声唤将幺娘护在身后的穆茹。“茹娘、幺娘，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人猛地睁开眼睛，确认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施文珺，不由鼻头一酸，委屈巴巴哭了起来。
“没事了。”施文珺柔声说着，看向其他小姑娘。“先离开这。”
“嗯！”穆茹和幺娘点头，其余人有些迟疑。
“放心，不会有人拦路。”施文珺认真道。“我送你们出府。”
“嗯！”
一路畅通无阻，小姑娘们紧张害怕的情绪稍解。
“沿着这条街，上桥右转，一直走，就能看到你们熟悉的巷子，记住了吗？”来时清理过，回程很安全。
“记住了。”异口同声应答。
“那就好，去吧。”站在府门外，施文珺站定，朝她们挥手。
“施姐姐，你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吗？”穆茹语带哽咽，以为施文珺要牺牲自己换她们自由身。
“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快走。”
“好。”
穆茹和幺娘一步三回头，施文珺摆了摆手，转身入内，直奔正殿。
此时此刻，阿逐努已经知晓有不速之客闯入都尉府，还消无声息杀害了小半狄兵。
刨去甘渠带去围堵活捉反贼的小半，他迅速将余下数十人调集至正殿，下令务必保证日逐王的安全。
“我草原数十勇士在此，量他们插翅也难逃！来，我们继续喝。”日逐王捧着酒碗，丝毫不惧。
“不是他们。”阿逐努面色凝重。
“什么意思？”
“只有一人。”
“一人？一人独闯都尉府？哈哈哈，阿逐努你酒量怎么变得这么差了？没喝几杯就醉了。还是盛朝的水土养人呐！右谷蠡王在关北，得铸铁甲练精兵，僮仆都尉守关南，日日珍馐佳酿，夜夜美人在怀，哪像我等在王庭……”
“日逐王，你醉了。”阿逐努朗声道。
“胡说！我可是海量，怎么可能会醉？”
“小美人呢？小娘子呢？”咚地一声趴在桌案上，酒坛子滚落啪嗒碎了，已然见底。
“将日逐王扶至内室歇息，等此间事了，本都尉亲自挑选美人献上。”随侍依言转移自家主子。
眼不见果然净，手握长弓的阿逐努走出正殿，派出去的前锋狄兵跌跌撞撞回来，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来了，她来了，都尉快跑！”
阿逐努轻蔑一笑。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把狄兵吓破了胆，还说出让自己逃之夭夭的笑话。
饶是做足准备，在看到同样手持弓箭的少女时，阿逐努还是有些愕然。
但，手中利箭还是毫不犹豫射了出去。
同时，还有其他狄兵的箭，接二连三。
箭雨袭来，铺天盖地，在劫难逃。
长弓一收，阿逐努以为会看到少女成为箭靶，浑身上下扎满了箭矢的一幕。
没想到，箭矢仿若遇到了看不见的屏障，没等靠近女子，就掉落在地里。
“射！再射！快！”阿逐努吼着，继续放箭。
咻——
啪嗒——
咻——
啪嗒——
射出的箭矢，全部掉落在地，无一例外。
“为什么？为什么？”
“怪物？她是怪物！”
“妖、妖女！”
……
施文珺面色冷然，随手捡起箭矢回射，箭无虚发，一击必中。
咻——
惨叫声此起彼伏。
阿逐努始终没停下拉弓的动作，可是，根本射不中，并且，那箭矢竟好似有了意识，朝狄兵而去。
梦！
这绝对是一场梦！
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神异的事情发生？
不可能是真的。
是梦，醒来，快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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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流放军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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