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是一男一女，药味比外边都重。
那女子靠在床头，男子站在一边，单手拿着药。
温负雪忽然淡声道：“出去，我不吃药。”
沈昭：“？”
许漱阳：“？”
柳鹤梦：“？”
沈昭“噗”得笑出声，又用手捂着嘴，只露出弯弯的眼睛，肩膀一耸一耸。
雪邬山小白花顶着这么一张清冷的脸实时转播成悠梦的话，一点不带感情也太萌了。
温负雪：？
沈昭喜欢这么说话吗。
其余两人装都不装，坐在地上笑作一团，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许漱阳捧着肚子：“对不起，我第一次听见温负雪这么说话，实在是忍不住。”
柳鹤梦：“雪，答应我以后都要这样好吗。”
沈昭硬挺着憋回去，拉两个人起来，大义凛然警告他们见好就收，“我师兄在打探内情，都是身不由己，你们两个别笑了。”
转身回来又笑盈盈地说：“师兄别管他们，你继续。”
温负雪扫了一眼沈昭的唇线，松开眉继续道：“夫人。”
沈昭背后一麻，明明知道是那个男人对成悠梦说话，温负雪只是转述，他依旧搓了搓自己的耳朵。
温负雪以后也会如此称呼他的道侣吧。
啧。
有点难受呢。
沈昭内心皱了下，又自己给他抹平，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温负雪一个直男男主，早晚会成亲的，他啊就等任务一完成，“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眼不见心不烦，去一个连婚贴都收不到的地方。
“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就不疼了，何苦给自己找罪受，薛钟和薛明熙终归死了，再伤心也是于事无补，还是看开点吧。”
沈昭：“薛钟哪找来的医师，家大业大找了个什么东西。”
会不会说话，是劝人活还是劝人死呢，听着不是个正常人。
屋里的人果然气得发晕，她刚支起身子，又一软倒了下去。
成悠梦捂着自己的心口，断断续续道：“畜生，你告诉我，这些年给我吃的都是药，我究竟得病了吗？”
几个人瞬间竖起了耳朵，嗷嗷待哺。
难不成成悠梦根本没病，薛钟自己散播的谣言。
据他们所知，成悠梦还是少主时，风华绝代，百步穿杨，可自从生了明熙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薛钟让她安心养病不要过度操劳。她刚开始一天只出门一次，后来是两天，三天……现在，已经是几年了。
日子久了，她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
不过薛钟经常来陪她，应了外界说的那样夫妻情深，但总是说为她好，不让她出门。
外边人都对薛钟大肆赞美，羡慕成悠梦找到了好归宿。
成悠梦病重，平日里提不起精神，恨不得多半时间都在睡梦中，一日三餐离不开安神养病的药。
药吃了许多年，都无甚用。
薛钟遍请名医，最后留下了眼前的这位南疆来的医师。
成悠梦现在吃的所有药都是他一手操办的，颇有成效，但是一旦停药，先前的心痛头痛就会加重数倍，让人生不如死。
她在院子里清闲半生，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也只是在院子里走走，然后就昏了头，因为她好像怎么也走不出去。
她恍惚在一场大梦中，直到前不久，听见薛明熙和薛钟的争吵才清醒过来。
成悠梦眼中清明，忽得来了一股劲，一掌打向医师的手，医师从容往后一撤，轻松躲过，劲风带过，药汁撒了出来，在成悠梦雪白的衣服上溅出大片，狼狈至极。
成悠梦一掌过去，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大口大口喘着气，渐渐咳嗽，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那人的袖口处沾上一点污渍，他嫌恶地撕扯下来扔在地上，矜贵地擦着手，赞赏说道：“糊涂这多年终于清醒了，你应该开心才是啊，放心，你本来没病，是气血亏空，修养几天就好了，可现在我可说不清了。不过这药我熬了不少，够你喝。”
成悠梦啐了声，质问道：“是薛钟让你给我下药，让我这么多年过得像个死人？好啊，利用完漠门，还想让我为他的名声作嫁妆，用照顾我做掩饰，好心机好算计啊。你们做的丑事，迟早有一天公之于众！”
当年薛钟身为宗主还坐不稳这个位置，娶了她以后，有了漠门的协助，才挣下今日，而利剑宗如日中天，甚至有超越正元宗之时，正是她身怀六甲的时候。
所以……她的出现就没用了。
那人来了兴致，乐见其成，并不着急走，捞了把椅子，不紧不慢坐下，理了理衣袍，衬得成悠梦像个疯子，他把玩着腰间的佩环，玩味道：“不错挺聪明，听起来知道了不少。薛钟那个老东西让我给你下药，还真下对了。不愧是当年漠门的少主，要不是那次所谓的一见钟情？”
医师嬉笑道：“恐怕你现在才应该是漠门门主，而不是在这里磋磨半生了，可惜啊。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藏得天衣无缝，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成悠梦一阵咳嗽，如同雨夜里搅碎的花枝，脸皮白的像霜，“当日熙儿撞破你们在白鸟庄的丑闻，跑来和薛钟大吵一架，你以为别人会永远不知道你们的恶心？对自己的妻子下手，对无辜之人下手，你们好歹毒。”
“嗯，说得对。”医师歪着头笑，对成悠梦的评价满意至极。
成悠梦大梦初醒，想了半晌，抬头盯着他，迸发着恨意：“虎毒不食子，你们居然还对明熙下手……不对！你不是薛钟的人，你究竟是谁……唔唔唔。”
温负雪道：“成悠梦嘴被堵住了。”
“不要太聪明，会没命的。”温负雪接着说，“医师在给她灌药。”
“他走了。”
温负雪将纸鹤散了，像无数次那样变成尘埃，消失得无声无息。
最后成悠梦已经还是不太清醒了，说的话颠三倒四，两个人的话云里雾里，却戳破了不少惊天秘密。
他们此行是为了成悠梦来的。
薛钟和薛明熙反目成仇，会不会是因成悠梦而起。
他们想过最坏的打算——成悠梦已经身故，梦园就是空的，一切都是薛钟的算计。
薛明熙蒙在鼓中，直到前不久才发现，所以才和薛钟大吵一架。
沈昭望着远处，金金闪闪的“利剑宗”三字，透露着浩然正气，谁能想到背后隐藏了多少。
太恶心了，好好一个修仙世家，净干些阴沟里的勾当。
成悠梦原是九天翱翔的凤，信了薛钟这厮的哄骗，被折了翅膀，困在宅院。
人人都说好的姻缘，是歹人设计好的囚笼。
不怪她识人不清，只恨薛钟无情无义、虚伪自私。
沈昭叹气道：“白鸟庄你们知道在哪吗？闾丘没有查错，看来要走一趟了。”
许漱阳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下山云游，几乎逛遍了三山五岳，大到崇山峻岭，小到流水人家，没有他不去的。
饶是如此，听到白鸟庄，许漱阳没有一点印象。
许漱阳肯定道：“没去过，也没听过，会不会是南北疆一带，人迹罕至的地方。”
柳鹤梦道：“既是藏头藏尾做的事，必定选一个偏僻的地方，你去过才不对，八成外边还会放一些法阵，不会好找。”
温负雪抿唇，忽然望向东边，那边是正元宗之所在，他道：“白鸟庄。”
温负雪无声念了几遍，沈昭察觉不对劲，覆上了温负雪的手背，贴了才发现很凉。
沈昭无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温负雪反过来拍了拍手，摇摇头：“无碍。”
他又说：“白鸟庄，我知道。”
“师兄连这都知道，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温负雪足不出户，除非清谈会下山除妖，常年在雪邬山上，醉心修炼，他知道才稀奇。
温负雪顿住，淡然开口：“我生在那里。”
沈昭怔然，原来如此。
温负雪在重复屋内情形，提到“白鸟庄”三个字时，他就觉得不对，语气要重一些，他也只当听错了。
温负雪是身上中一剑都不会抖的人，哪里会因为三个字就动容。
原来是因为在意。
三个人磕磕巴巴，凑在一起不停的嘴，突然哑口无言。
彼此都心知肚明，白鸟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人啊，一生下来就和土地产生了联系，落叶归根不是没有道理，即使修了仙，还有的凡心也会留一部分给故土。
无情道中人可能不在乎，也许泰然处之，作为朋友的他们却做不到。
柳鹤梦故作轻松安慰道：“万一不是同一个呢，天大地大，一个名字的多了，再说了，成前辈说得还不一定是对的，她都记不清了。”
许漱阳附和：“对对对，先别乱了阵脚。”
沈昭再附和：“有理，师兄别慌，我们在呢。”
温负雪没慌，相比之下，乱阵脚的貌似是另外三个。
不过……
温负雪“嗯”了声。
看过许漱阳、柳鹤梦，道：“等齐景澜回来去白鸟庄。”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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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空梦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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