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江晚昀身子恢复得很快。
期间，柳姨娘那边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没有丝毫怠慢，甚至还贴心地拨了一群丫鬟过来侍奉。
但都被江晚昀婉拒了，人多眼杂，有两个忠仆足矣。
春桃打听到江梦雨回去当日就被关起来，闭门思过。她高兴得直转圈，心想自家姑娘终于熬出头了。
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江晚昀若想在线改命，就必须与内院的是非彻底切割，就连原书男主穆清远也不能再沾染分毫。
不过，想要走出这吃人的内宅，并非易事，得有一份能支撑自己经济独立的事业才行。
幸而书里架空的朝代经济繁荣，民风开放。
当今圣上大力发展边境贸易，鼓励商贾们走出去，与周边邻国互通有无。
江晚昀一想，这不巧了嘛，做外贸这种事，她专业对口啊！
傍晚，江晚昀将准备经商的想法告诉刘嬷嬷，原以为嬷嬷会笑她痴人说梦。
孰料，这个鬓发花白的奶母竟十分赞同。
她带着江晚昀，摸黑从后院的桑树底下挖出一个密封的陶罐。回来后，又将房门栓得严严实实，生怕手里的宝贝被人抢了去。
“姑娘，您既有心经商，有些事是时候让您知晓了。”
话毕，她将陶罐“砰”地一下摔得七零八碎，里面露出一沓折叠整齐的黄纸，像是契书一类的东西。
江晚昀定睛一看，果然是地契。
刘嬷嬷把东西捡起来，放到江晚昀手里后，讲述了这些地契背后的故事。
原主母亲汪氏出身商贾之家，外祖家虽算不上当朝首富，那也是富甲一方。当初母亲嫁入京城时，十里红妆的壮观场面不知让多少官家子弟眼红。
“莫说铺子田宅，京郊庄子，就连真金白银都是成筐成筐的往府里抬，只可惜……”
时运不好，遇人不淑。
当时，刚刚荣升户部尚书的江福正遭人算计，征集的杂税被人套了去。
税银丢失可是灭九族的死罪。
后来，事情悄悄被压了下来，没有发展到覆水难收的地步，但窟窿不得不填。
于是，江福正在诸多主动上门求亲的门第里，挑中了雍州的汪家嫡女。
汪氏心思纯良，很快就被年轻有为的江福正吸引，一口应下了这门亲事。
两家从见面到成亲，不过短短十五日。
刚开始，二人相敬如宾，汪氏处处为夫家筹谋。
即便知道有个火坑要填，也义无反顾的往里跳。
末了，事情解决后，汪氏便有了身孕。原本以为好日子就此开始，孰料竟是加速殒命的丧钟。
汪氏过世后，她的遗产便被江福正把持着，后来又交给了柳姨娘打理。
可短短几年间，银钱便被挥霍一空，就连京郊的庄子都被悉数变卖。
闻言，江晚昀气得咬牙，拍案道：“太不要脸了，这都什么世道啊！”
不过，汪氏还算聪明的，早已预料到事情发展。病重时也偷偷为女儿筹谋了一番，将京中位置极佳的几间铺子全都留给女儿。
若她将来寻了夫家，也能当作陪嫁傍傍身。
刘嬷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为了保住这几份地契，她曾放火烧了屋子，并谎称京中几间铺子的地契在大火中烧没了。
江福正知道后，竟也没多想。五年来，对地契补办之事更是只字未提。
对此，江晚昀更纳闷了。
江福正乃一品户部尚书，相对于现代的财政部长，补几张地契于他而言易如反掌。
可结果怎么会不了了之呢？
江晚昀思忖一番后，会心笑道：“这个渣爹还算有点良心。”
这时，刘嬷嬷叹道：“姑娘，您别怪老奴现在才告诉您这些，我也是心有顾虑啊。”
江晚昀了然，以前的她懦弱无能，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说这些钱财之物。
若早早拿出来，不被吃干抹净才怪！
现下，地契虽然攥在自己手里，可实际情况并不乐观。
刘嬷嬷说这些铺子因没有地契，不能买卖，却一直被人霸占着经营其他。
“究竟被谁占去了？”
“柳氏胞弟。”
江晚昀忽然想起柳姨娘有个不成器的弟弟。
少时仗着有个位高权重的姐夫，时常欺男霸女，惹是生非。被江福正教训过几次后，他倒乖觉了，开始做起了买卖。
这些年，从药铺到布庄，从酒楼到赌坊……就没有他不沾边的生意，赚得更是盆满钵满。
人人都以为柳家三郎出息了。
殊不知，背后是靠变卖汪氏遗产才累积的原始财富，整个人就是一条吸血虫。
后来，他为满贪欲，与人勾结贩卖私盐，导致原书男主通过他的所作所为连带定了江家死罪。
因此，这个柳三郎也是个亟需整治的人物。
必须将他霸占的母亲遗产夺回来，以绝后患。
不过，强行拿回来是不可能的，得好好筹谋一番。
夜里，主仆三人谋划一番后，白日就各自分头行事。
刘嬷嬷稳重，春桃机灵，三四日的功夫便将事情打探清楚。
除了被柳三郎霸占的五六处铺子依旧正常营业外，还有一家铺面租期在开春时就已期满。柳三郎便将其收回来重新装饰，打算经营一家酒楼，五日后就是开业吉时。
春桃特地跑去看过，“偌大的一栋楼，富丽堂皇，堪比皇宫！”
看着手里的地契，江晚昀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孟夏刚至，微风轻抚。
今日正值江福正休沐，江晚昀让刘嬷嬷去厨房炖了盅甜汤。
“是时候去拜见一下我这位父亲了。”
来到前院书房时，柳姨娘刚好从里面出来。
艳阳底下，江晚昀一身浅碧色衣衫随风轻摆，气色红润的她看起来比水里新开的芙蕖还要清丽动人，大家闺秀的模样也越发标致。
柳氏差点没认出来。
“拜见姨娘。”江晚昀知书达理的举动挑不出任何毛病。
柳姨娘微微颔首，笑道：“昀丫头终于出门了。”
“是的，我来看看爹爹。”
“去吧，老爷正在书房看书呢。”
江晚昀进去后，将炖好的八宝莲子汤呈给父亲。
“此汤清凉解暑，爹您尝尝看。”
江福正乐呵着接过尝了几口，赞道：“昀儿，没想到你如今竟如此贤惠，我和你姨娘刚刚还在商议为你择婿的事，正好问问你的想法。”
江晚昀听了，倏然一僵：照柳姨娘的心思，能给她找什么好亲事？
再说了，现在的她可没心思谈情说爱。
“爹爹，女儿还不想嫁人。”
“那你想干嘛？”
江晚昀坦白道：“女儿想走出这深闺大院，外出经商。”
江福正眉心一蹙，以为她是担心未来夫家不尽人意，宽慰道：“你放心，爹爹会为你亲自把关，找个佳婿，你没必要外出折腾。”
江晚昀依旧不允，反驳道：“爹爹有没有想过，别人家都有男儿在外博取功勋。而您只有五个女儿，纵有文墨不能科考，手腕纤弱也挽不了弓。但可以响应圣上发展商业的宣召，若将来能有一丝成就，也能为爹爹脸上添彩，不是吗？”
“况且，妹妹们成日困在宅子中，只会争衣裳，争首饰，争吃食……什么都要比个高低，着实无趣。”
一番话再次让江福正醍醐灌顶。
他不禁打量眼前的女儿，不管是眼界还是气度，她一点不输外面的男儿。着实没必要过早将她困于深宅，日日相夫教子。
且汪氏一族本就是商贾之家，她有意经商也算继承外祖衣钵了。
不过，白手起家并非易事。
加之江福正一直在找机会弥补过往的亏欠，这种小事他自然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既然如此，需要爹爹为你做些什么吗？”江福正一本正经地问。
江晚昀点头，“爹，别的都不用您操心，只需借我五十两银子，我准备开个小酒楼。”
“开酒楼？”
“对，位置我都看好了，是别人转让出来的。许多东西都是现成的，花不了多少银子。”
江福正沉吟片刻，本想否定女儿的这个想法。
但转头一想，若她经营不善，也就亏几十两银子的事，再不济遭人玩笑几句，无伤大雅。
看着女儿胸有成竹的模样，他立即让老管家去兑了银票。
“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好的，谢谢爹！不过，女儿还有一个小请求。”
“你说。”
“爹爹，待我小酒楼开业那天，您要来为我捧场才行。”
“行，到时我去便是。”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主仆三人静待时机。
五日后，江晚昀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她领着刘嬷嬷驾车出了门。
京中的贯城河畔，许多酒楼食肆林立。到了晚上，歌舞升平的夜景更加美不胜收。
能在此处开设酒楼，想不赚都难。
开业吉时将至，柳记酒楼门口披红挂绿，锣鼓喧天，达官贵人们围在一起彼此寒暄，场面好不热闹。
见江府马车驶过来，柳姨娘和柳三郎同时回头张望。
刘嬷嬷掺着江晚昀从车轿里出来后，柳氏姐弟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江晚昀身着浅色薄衫，鬓上却戴了支火红的石榴花步摇，算是给今日添彩了。
她当着诸多达官贵眷的面，走到二人面前，福身叩拜道：“多谢姨娘和舅舅为女儿筹谋规划，这酒楼装饰得华贵气派，小女不胜感激。”
闻言，柳氏姐弟再次傻眼。
江晚昀趁机向众人解释。
“此处酒楼是我母亲汪氏，也就是江府已故的主母留给我的遗产。只可惜我体弱多病，在府里将养多年。期间，姨娘更是费尽心机照料。如今大好，为了响应圣上发展商业的宣召，我便将母亲留下的酒楼重新经营起来，只当留个念想。”
人群中，不乏有与原主母亲交好之人。
一个气质富态的妇人凑过来，打量江晚昀后，惊呼道：“哎呀，果然，这就是汪氏留下的丫头，竟出落得如此标致了。”
说罢，她拿起手绢，低声啜泣：“只是可怜了汪氏，留下这么一个孤女就撒手人寰了。”
这时，人群中迸发出阵阵唏嘘。
江晚昀立马上前，挽住夫人胳膊，安慰道，“多谢夫人关怀，如今我承蒙姨娘和舅舅关照，有这么一栋酒楼，也不算独木难支。”
诸人一听，纷纷对柳氏姐弟大加赞赏。
显然，江晚昀不想当着全京城的人撕破脸。
柳氏也是个通透人，从大局来看，她打算咽下这道哑巴亏。
然而，旁边的柳三郎可不这样想。
他走上前，质问道：“外甥女怕不是病糊涂了，这酒楼一直都是我在经营，你说是你母亲遗产，可有什么证据？”
江晚昀抿唇一笑后，从刘嬷嬷手里接过一张地契，摊开后递到柳三郎面前。
“舅舅可认得这张地契？”
柳三郎煞白的脸微微抽了一下，矢口否认道：“你这地契怕不是假的？”
江晚昀轻笑道：“是真是假，等我爹爹过来，便能知晓。”
这时，等待多时的江福正从车轿里出来，越过人群拿起女儿手里的地契查看。
户部尚书常年与单据契书一类的东西打交道，真假与否，一眼便知。
“三郎，你可看清楚了，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我女儿的名字，难不成你也病糊涂了，不识字？”
柳三郎原本就不受姐夫待见，要不是看在姐姐的份上，他早被江福正收拾够了。
尽管他知道姐夫对这个大女儿也不怎么疼爱，但打断骨头连着筋，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姐夫肯定站亲女儿那一边。
自己若执意不松口，臭了名声不说，还在姐夫面前不讨好，得不偿失。
识时务者为俊杰，柳三郎立即认怂道：“姐夫，既然外甥女喜欢，送她便是了。”
“什么叫送？”江福正眼神逼视着他。
“不，就是她的。”
见事情明朗，江晚昀打了个响指，春桃领着十几个青衣小厮从巷子里围了上来。
江晚昀挥手道：“今日开业，贵客诸多，各位赶紧去楼里帮忙吧。”
小厮们听了，纷纷散去。
随后，鞭炮声响起，江晚昀挽着父亲的手肘，招呼各位亲友入座，只留柳氏姐弟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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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拿回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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