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池老爷在涟水村买地建房子时就有先见之明,地买的颇大。
涟水村村东头那边多碎石,平日里村民由此经过,**性不好,更重要的是价钱也并未便宜许多,所以这块地一直搁置了。
池老爷按市场价买地的时候,村长还有些心虚,末了多给池老爷划了两分地。
池老爷接手后大刀阔斧修整,青砖围墙拔地而起,足有一丈高,内墙分布种上桂花树和梧桐树,彻底隔绝外人视线。
而院内因为池家人加上下人人少,所以只建造两进两出,但后院院子修的特别大。池清在后院玩耍时估算了一下面积,估摸有半个足球场大。
池家如此大的占地面积,可想村长卖出这块地时有多高兴了。
清晨时分,院子里点了一个明亮亮的火把,映出一快一慢两道身影。
池老爷一身薄衫,在秋日里的清晨却是汗如雨下:“清儿,清儿……”
他双手把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如牛。前面的池清回来扶起他爹,“你别突然停下,我扶你慢慢走,不然你腿受不住。”
池清也不想这么折腾他爹,尤其他爹年轻时还遭了不少罪,但是伴随年龄上升,池清怕他爹因着身体肥胖会引出许多疾病。
池清有时候回想原剧情池家的结局,池老爷如此疼爱儿子,儿子败光家业池老爷固然生气,但不至于气死。应该跟池老爷的身体状况有关系。
池清不通药理,他们家也不认识什么名医,与其未来某一日生病了到处求医,不如防患未然。
池老爷被儿子搀扶走,心情舒坦,感觉也没那么累了。
“爹,初初跑的时候腿脚酸痛,你记得用药油活络。过些日子……”池清本想说过些日子去镇上医馆瞧瞧,号个脉什么的,看看是否有隐疾。但他平日里也无甚大事,到时候他陪同爹娘去就行。
他们刚训练,池清和他爹只跑了大半刻钟,换算现代时间估摸十分钟左右。
父子两人用热水冲洗,池清整个人都清醒了,他拒绝车把式载他,而是在村口等候,不多时果然看到晨雾中走来一道身影。
“早啊,沈诩。”池清热情打招呼。
沈诩有些意外,“你这是?”
池清笑道:“我早上不坐马车了,决定步行。”
旺儿叹气,不知道他家少爷怎么这么喜欢沈诩。明明他家少爷更好。
“我爹同意我不坐马车,不过要旺儿跟着我,免得路上出事。”池清与沈诩并排走,与他言语。
雾蒙蒙中,沈诩看不清池清的神情,但是通过池清的语气也能感知到池清的雀跃。所以沈诩那句“你不必如此”硬咽了回去。
或许池清是单纯想步行,而不是为了跟他同频。
“沈诩,你背下昨日学的内容了吗?”
“背下了。”
池清羡慕非常,由衷道:“沈诩,你好厉害,你是不是过目不忘啊。”
旺儿一边打灯一边竖起耳朵,真有过目不忘这种事?那不是话本子里的吗?
沈诩失笑,“没有,我通读了好些遍才背下来。”
“那也好厉害了,我背不完。”池清咕哝,他也不是背不完,就是磕磕巴巴,而且很容易忘。
背书是一件枯燥的事,尤其是易经这种深奥难懂的书文,寻常读书人通篇读下来都不易,更莫说倒背如流。
池清念了一段,“沈诩,这段是什么意思?”
灰蒙蒙的小路上,一盏灯火摇摇晃晃伴着少年人的声音,那声音如此有朝气,似乎能驱散清晨的湿露。
天边泛起鱼肚白,池清和沈诩抵达学堂,池清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旺儿。
旺儿打到一半的哈欠顿时压回去,美滋滋接过,“少爷对我真好,谢谢少爷。”
池清挥挥手:“回去罢。”
“哎。”旺儿高高兴兴走远了。
池清逐渐适应学堂的节奏,一转眼过去半月,他感觉脑子里塞了好多东西,这半月比过去半年都充实紧凑。
池清也同进学班的人熟悉起来,午饭后,池清从书箱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每人散了一块油酥点心,“我娘昨日又尝试新糕点,一不小心做多了让我带些去学堂,卖相和味道比不得正经的点心铺子,大家莫嫌弃。”
众人连说“不会”。
池清挨个散去,屋里只听得一连串道谢声和夸赞声,虽然点心外形欠缺但味道上佳。
池清笑说:“我回家后定将诸位的赞美全数告知我娘。”
“我等说的皆是真心话。”池清正对面的少年笑道。
“是极是极,这点心浓香馥郁,很是美味。”
池清同其他人说了会儿话,对众人点点头朝外面去。待他走远了,不知谁说了一句:“果然是地主家的少爷…”
无人应声,屋里恢复安静。
池清朝村口方向走,找到之前看风景的斜坡,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果然没多久身后一阵窸窣声。
池清心知肚明,仍然回头喝道:“谁!”
枯草堆冒出一个小黑脑袋,距离上次他们见面又过去三日,对方仍然穿着单薄的短打,只是衣裳更脏,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添了一些伤痕。
池清皱眉,再次问他:“你是谁?”
小孩还是不应声。池清怀疑对方是不是哑巴。
他对上小孩的眼睛,那眼睛很黑,眼型略圆,跟池清的眼睛有些相似。
对方渴望又迫切的盯着池清手里的油纸包。
池清叹气,将油纸包放下后退开。小孩儿果然扑过去抢走了。
天上的太阳藏在云后,天色暗沉,池清望向小孩儿离去的方向,估摸着是不能从小孩儿嘴里套出信息了。
下午时候,池清借故送功课给夫子检查为由,敲响书房门。
许秀才仔细瞧了瞧,神色缓和:“尚可。”
大概是池清基础太差,如今不过半月苦练,毛笔字就有了明显提升,类似从20分蹿到50分,虽然还是不及格,但进步是打眼的。
不过再往后就难了。
许秀才检查完池清的功课,又指出一些需要改正的地方,本以为池清会离去,不想池清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许秀才眉间沟壑加深:“有话就说,何故做吞吞吐吐之态。”
池清一激灵,拱手一礼后迅速将“怪小孩”之事道来。
“学生非本村人,但那孩子着实可怜,是以叨扰夫子。”
许秀才顿了顿:“你将那孩子的形体特征道来。”
“大约五六岁,一身脏污短打,看不出原本颜色了,头发像狗啃过,发帘遮住一只眼,光脚。”池清伸手比了比:“大概这么高。”
“这半月里学生总共见过那孩子五次,不管学生问什么,他都不回答,也未发出什么声音,学生怀疑那孩子或是有口疾。”
这几年风调雨顺,老天赏饭,十里八乡再没听说过谁饿死,县里也少有乞儿。现在冷不丁冒出一个形如小乞丐的孩子,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而且池清问过沈诩,沈诩从来没见过那个孩子,学堂里其他人也不知晓,池清差点要往神鬼方面猜测了。
好在他脑子没问题,小孩儿有影子,需要食物,怎么看也是个人。
池清一边描述一边观察许秀才的神情,对方半耷拉眼皮,不像是疑惑,反而像是沉思。
良久,许秀才回神,见池清还在,他对池清道:“此事莫要伸张。”
池清意会,退出书房。
这半月时间,也够池清了解许秀才的一些事情。
许秀才是本村人,下有一个弟弟,他是长子,于念书一途又有天赋,于是家里人供他念书。
江南人杰地灵,竞争极大,许秀才十八岁那年才考上童生,同年迎娶同村青梅,次年育有一女,两年后又得一子。
许家日子蒸蒸日上,奈何好景不长,许秀才二十六岁那年,妻子忽的“癫狂”,于一日暴雨中冲入河中,不见踪迹。
许秀才的岳家言之凿凿是许家虐待,两家成仇,许家变卖田产搬到镇上居住。
又一年,许秀才一对儿女相继病故,未至中年却失妻失子,许秀才就此沉寂,幸好许家双亲和他弟弟体谅他,三年后,许秀才参加院试,取得秀才功名。
众人都以为他要往上走时,许秀才回到最初生养他的壁溪村。
许秀才的岳家不再对许秀才敌视,因为许秀才的小舅子两年前也“癫狂”了,命丧山崖。
村里人都说许秀才的岳家有疯病,避而远之。
许秀才对岳家仍是一如往昔,他在村里开办学堂,收留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做事。有人来给许秀才做媒,他也拒了。
许秀才这一教就是十多年,期间出过十个童生,两名秀才。不少地主乡绅私聘许秀才,都被他婉拒了。每年来壁溪村求学的人颇多,但留下者甚少。
池清这才明了,半月前他同他爹来求学多么贸贸然,他爹都不打听。
壁溪村离涟水村不远,想打听肯定没问题,但他爹什么都不知道……
池清倏地愣住。四下朗朗读书声,秋风瑟瑟。池清扶额苦笑,他怎的这般迟钝,后知后觉。
他爹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不说,是怕他畏怯生惧。
幸好,结果是好的。
散学回家后,池清将书箱给旺儿,大步跑向他爹,将人抱个满怀。
池老爷欢喜极了,又故作矜持:“怎么今日这般亲昵,是不是想爹娘了。”
池老爷本来是逗儿子,没想到池清点点头。
池清松开池老爷,扶他娘朝屋里走:“今日我给同窗散了糕点,我说是娘做太多了,他们都夸娘手艺好呢。”
“哈哈,是吗。”池夫人假假矜持:“娘也只是动动嘴指挥,都是厨娘做的。”
“那也是娘指挥的好。”
池夫人开怀大笑,耳下的玉珠都快飞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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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奇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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