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正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
今日是他与叶言卿承诺好的第三日,叶言卿该将扮鬼之人交到他面前。
可是叶言卿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他今早去书房,还发现自己的难民记录名册丢了!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宋老爷心底升起。
这白公子迟迟不来,不会跟手册丢失有关吧?
不不,不可能。那不过是个江湖中人,收钱办事。就算是查到他做了什么,也该当做没看到才是,或是以此为要挟多要些钱,而不是拿走。
可好好的册子怎么会丢了呢?
本来那册子早在半个月前就该销毁的,都怪有人装神弄鬼,他心虚又害怕,便耽搁了。
早知鬼是人扮的,他应该早早把册子毁了才是。
又等了半个时辰,管家匆匆来报,说官府的人来了。
宋老爷霍然起身,“什么?!”
还没等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立马就官差踹开了他房间的门,二话不说就要带他走。
宋老爷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跟官差说:“官兵大哥,你们是永清县衙的人吗?我是宋生呀!县令大人就没有提前交代给你们什么吗?”
按着他的官差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抓的就是你!”
宋生很快被压到了公堂上。
宋老爷抬头一看,只见堂上正坐的不是他所熟知的县令,而是一年轻男子。
他虽不认识这是谁,可从对方的官服和气质来看,也知道这人官职不小。
宋生赶紧磕了个头,“大人,不知传小的前来,是有什么事啊?”
季景明直接让人把证据递给他看。
宋生看到自己丢失的册子竟然在这儿,心下大惊,再加上近几日都提心吊胆没休息好,多重刺激下,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县令看着,松了口气,上前对季景明说:“大人,我看他精神有些恍惚,怕是不太方便问话,还是先叫医官来给他瞧一瞧吧。”
季景明没有回答,挥了下手,立马就有人端着水盆过来,给宋老爷浇了个透心凉。
宋生清醒过来,往四周瞧了瞧,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立马开始磕头认错,“大人饶命啊!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用人的骨头烧瓷,小的知错了!”
季景明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你倒承认得爽快,倒省了我跟你掰扯了。”
他挥了挥手,让人把罪状书拿上来,“若是没什么问题,就签字画押吧。”
宋生浏览过罪状书上的内容,确实都是他做过的事。
他正准备签字,就听季景明又说:“此事皆由一人所为,没有人帮助、包庇过你,是吗?”
宋生抬头,下意识看向县令。
县令重重咳了一声,“大人问你话呢,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看我做什么?”
宋生连忙收回视线,垂着的脑袋摇了摇,“没有,全部是我一人所为。”
听到这里,围观的百姓们再也忍不住,手上有不值钱的烂菜和臭鸡蛋的,统统朝着宋生身上砸过去。
没有可扔的东西的,就远远地冲着他吐口水。
残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宋生自然是要判死刑的,该是立即问斩。
不过季景明想从他嘴里套出来上面的人,便判了个秋后问斩。
看着宋生被押入大牢,围观的百姓们终于渐渐散去。叶言卿也被叶松带着,悄无声息离开县衙。
与此同时,宋氏瓷器人骨瓷被证实的消息也在顺天府,乃至整个北直隶传遍开来。
*
叶言卿这回的委托也算是完成了。
宋家的要求是解决他们家闹鬼的事,他可不光解决了闹鬼的事,他把整个宋家都解决了,直接釜底抽薪。
叶言卿自己都被自己的业务能力感动到了。
叶松问:“公子,那宋氏瓷器后续的情况还要继续跟进吗?”
“跟进什么呀,”叶言卿在床上翻了个身,“接下来就是政/治斗争了,你我不过是江湖中人,卷进这种纷争没有好处的。还是看看接下来有什么赚钱的委托可以做吧,争取别再接这种危险的活儿了。”
叶松抱拳,“是。”
万事阁分阁开在保定府,叶言卿如今回到叶家,不便随意回去,因此由叶松代为跑腿,有什么高价的、非叶言卿不可的委托,就从保定府带回来。
正好到了万事阁七日一度开张的日子,叶松回了保定府,可却没带回来什么委托,反而是带回来一个消息。
“公子,听说宋老爷死了。”
叶言卿在他的院子里摆了张摇椅,摇椅旁边还放了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糕点和水果。
彼时他正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吃着水果,享受生活。
听到叶松的消息,他惊得点心呛进了气管里,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叶言卿坐起来,“是死在牢里了?”
“正是。”
“被人暗杀?”
“正是。”
叶言卿维持着一个姿势,定了许久,才缓缓动作,重新躺回去。
他穿进来的这个世界,朝代是架空的,但经过他的观察,其制度上很像明朝。
这里同样废除了三省,亦废除宰相,只留六部,六部直接对接皇帝,辅佐六部的五寺三监亦是直接与皇帝对接。
并且为了皇权的集中,皇帝还专门设立了理事阁,直接由皇帝负责,类似于锦衣卫。
在明朝以前的朝代,皇权和以宰相为首的官僚系统可以实现相互制约,但明朝废除宰相制度,将所有权利都集中到皇帝一人身上。
一人决定天下事,无任何制约,便注定会有腐朽和不公。
叶言卿对政治也有所耳闻,比如当今皇帝醉心长生之术,理事阁几乎取代皇帝。倒是太子颇有野心,理想盛世太平,海晏河清。
季景明那个少师,就是辅佐太子得来的头衔,所以季景明算是太子一派,算是好人阵营。
季景明这种大官亲自关进牢里的人,这才过去几天,就被暗杀了,想来是跟理事阁那个坏人阵营有关。
看着叶言卿若有所思的模样,叶松忍不住问:“公子,你是不是又憋什么坏招呢?”
叶言卿:“?”
叶言卿伸手,用扇子打了下叶松的脑袋,“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憋坏招?我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哪来的什么坏心思。”
“我就是在想宋老爷的事,涉及两党之争,实在是太晦气了。他们可千万不要查到咱们头上,政/治斗争很可怕的,我可承担不起。”
叶松宽慰:“您不是常说么,咱们不过小小的江湖侠客,在他们那些大人物眼里,还不如两只蛐蛐儿有意思,他们肯定不会在意我们的。”
叶言卿点了点头,“也是。”
叶松问:“那公子,这回开张没有您要做的委托,您打算干点什么呀?就在这叶府里窝着?”
叶言卿想了想,“咱们来顺天府这么久,每天晚上都悄悄出去,姓叶的这一家人都以为我是去寻花问柳了,快把我给骂死了,我多冤呢!我要是不干点啥,岂不是白背锅了?”
“所以……您真打算去寻花问柳?”叶松的表情立马变得嫌弃,“您不是常说烟花之地不干净么?再说了,您又不喜欢女子,去了也没意思啊。”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想去乐坊看看歌舞,歌舞有什么不干净的?而且……”说到这里,叶言卿忍不住露出笑容,“我也没打算去看女子呀。”
叶松面无表情,“公子,您的笑好生猥琐。”
叶言卿一扇子敲在他的腹部,“闭嘴!在说话扣你月例!”
*
入夜,舞乐坊。
自从到了顺天府,叶言卿在叶府要应付叶家的人,出门就要去查宋氏瓷器,没一日得闲。
好不容易今夜有空出来寻乐,万万没想到,冤家路窄,他竟然又撞上了季景明!
叶言卿刚踏入乐坊的门,正准备让老板找个视野好的包间,就看到季景明正在上楼。
他今日可没戴面具,万一撞见了,那可就完了!他转身就走,推着叶松出去,准备换一家乐坊。
可老板或许是盯准了他有钱,硬拉着他不让他走。
他们二人这一拉扯,闹出了大动静,便吸引了季景明的注意。
“白公子?”
听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叶言卿赶紧伸手去怀里摸面具。
可惜今日他就没打算以万事阁阁主的身份出来,连衣服都换了墨绿色,自然是没有面具了。
叶言卿没有回答,季景明却并没有放弃。
四周嘈杂,按理来讲说话都得拔高声音才能听见,叶言卿却感觉听到了脚步声。
季景明正在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叶松到底跟在叶言卿身边两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知道叶言卿是想挡脸,可他爱莫能助。
因为他也没戴面具啊!
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叶言卿垂眸看去,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十分眼熟。他见过无数次,莫说见过了,还用过呢!
就是季景明的手!
“白公子?”
声音又近了几分,马上他们两个就要面对面了!
不!不行!季景明恨他可是系统都认证了的!不能让季景明看到他的脸!
事实证明,人在急中是可以生智的。
叶言卿拎起衣摆,使劲儿一撕,撕下来一块布,迅速蒙到脸上。
在季景明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成功将临时面罩在后脑勺打了个结,同时遮住了一只眼睛。
若是相熟的人,便是戴着口罩也能认出来,因此还得把眼睛也遮住。
但是两只眼睛都遮住的话就看不到路了,所以他只能遮住一只眼睛。
季景明扬了下眉毛,“白公子这是……?”
叶言卿哎呦了两声,“原来是大人啊,真巧,你我又遇上了。今日我房里忽然飞进来一只马蜂,把我的眼睛给蛰了一下,我这不太方便见人,就拿手挡住了。”
季景明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想着,难得见着公子不戴面具的样子,结果也还是不巧,没能看到。”
“我一个粗俗的江湖人,有啥可看的。”叶言卿打哈哈,“这坊里都是俊俏小生,大人看他们,看他们。”
季景明还真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状似无意地问:“所以,白公子此番前来,是来看漂亮小生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言卿总觉得季景明的语气不是很好,难不成这里有他相好的?他占有欲强,不可以让人看见?
叶言卿笑了笑,斟酌着回答:“来此处,自然是为赏心悦目而来嘛!”
他只说自己爱美,不说自己具体看什么,总不会出错。
季景明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又往下移了两分,眼神中还带上了些嘲弄,“白公子真是好兴致啊。”
叶言卿长长的沉吟了一声,“季大人的兴致也挺好?”
季景明彻底不想说话了。
虽不知道哪里说错了,但眼瞧着季景明不想跟他说话,这是好事啊!
叶言卿接着说:“大人,那您该欣赏啥欣赏啥,我先行一步,就不打扰你了。”
叶言卿说完便准备绕过他离开,可刚走出去一步,手就被季景明给抓住了。
“等等,季某孤身一人前来,甚是没趣,正巧碰上公子也是一个人,不如一起?”
叶言卿缓慢地眨了下自己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然后看了一眼站在季景明身后的程边,看完以后,又将视线落回到了季景明身上。
那意思很明显:他不是人?
程边:“……”
季景明微微一笑,看着他,没有说话。
叶言卿再次试图拒绝:“这个,大人啊,你我都来了乐坊了,还愁没人陪?”
这话一出,老板立马凑上来,“是啊二位客官,我们坊里姑娘小生可多了!您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季景明偏头,淡淡看了一眼老板,老板立马退到一边去了。
叶言卿看这架势,不由又开始怀疑,这季景明不会是认出他来了吧?
可既然认出来他,又这么恨他,不该直接给他点教训么?跟他在这儿演什么呢!
季景明再次看向他,“白公子,一起?”
眼下看着是不太好拒绝,倒不如先答应他,等一会儿再借口离开。
叶言卿一点头,“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季景明早就定好了包房。
叶言卿跟着他一起,到了三楼甲字号房间。
叶言卿随口一问:“季大人是早就准备来了?竟提前订好了包房。”
季景明嗯了一声,“约了人,可他临时有事。”
“啊,被鸽了。”
季景明侧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人。
人的语言习惯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来到包房,老板问将乐伎领了进来,他记着方才两人的对话,特地领来的都是男伎。
季景明看了一眼便侧过头去,叶言卿倒是挑得津津有味,目光在粉衣和蓝衣两个小生中间来回晃。
老板是开乐坊的,堪比人精,一眼就看出来叶言卿的想法。
他把两个小生推到叶言卿跟前,“公子,这是元清,这是安歌,让他们两个陪你可好?”
叶言卿绽开笑容,当即准备点头,可他还没说话,季景明就先开口打断:“不需要。”
季景明往桌子上拍了片金叶子,“这个房间里不需要任何人伺候,上壶茶,再来两份茶点即可。”
老板一看金叶子,眼睛都直了。
眼看着老板将钱收下,季景明又强调:“我们需要清净,别打扰我们。”
老板连忙说:“是是是!您放心!我保证,一只苍蝇都不放进来!”
老板火速带着人离开。
果真如他所说,连只苍蝇都不放进来,就连茶和茶点都是在门□□到他们手上的。
叶言卿不知道该跟季景明说些什么,好在这房间里并不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叶松和程边在。
茶点上来以后,叶言卿便开始跟叶松一起品鉴茶点,算是勉强缓解了尴尬。
季景明喝了口茶,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那人脸上蒙着一块破布,右手捂住右眼,左手蹩脚的拿起甜点,再费劲的掀开脸上的破布,把点心放进嘴里。
一套动作下来,他看着都觉得累。
季景明放下茶杯,由衷地问:“白公子,你不累吗?”
叶言卿正好到了掀破布这一步,整个人的动作极其怪异。闻言,他忍不住想发火。累啊!你特么盯着我看!我能不累吗?!
叶言卿把茶点放了回去,正准备说话,就听楼下传来一声尖叫。
“啊——!”
一声带起一声,此起彼伏。
叶言卿和季景明对视一眼。
出事了。
两人迅速跑出去,只见一楼舞台上有一舞伎全身都被点燃了。
浴火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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