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卿也顾不上捂眼睛遮掩容貌了,连忙跑下了楼。
等他下去的时候,舞伎身上的火已经灭了。当然,人也死了,全身烧得焦黑,看不出原貌。
原本坐在一楼的人都被吓得跑光了,叶言卿拉住一个负责上茶的小厮,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厮也被吓得够呛,颤颤巍巍回答:“方才、方才月生正在台上跳舞呢,突然就停了下来,身体摇摇晃晃的。客人们以为他是累了,有几个心疼他的,喊他下去休息。结果还没说完话,他就突然开始着火了!”
“我们都吓死了,跑到一边躲起来,再然后……就是这样了。”
叶言卿问:“这个叫月生的是什么时候上台的?”
“一刻钟前。”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着火的?”
小厮想了想,“这……好像也没多久,感觉就是一眨眼就着火了,就是十息之前吧。”
一息为一呼一吸间,十息,也就两三分钟。
两三分钟将一个人烧死,是场大火。
可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自燃呢?
而且小厮刚才提到,这舞伎先是身型摇晃,晃得客人都看出不对劲了,才开始起火。
他身型不稳的时候,应当就已经感觉不舒服了。
叶言卿又去简单查验了下尸体。
可这不剖尸不化验的,一具碳化了的尸体,什么也看不出。
季景明也跟着下来了。
叶言卿看完尸体的时候,正好季景明在他身边停下。
叶言卿一转头,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糟了!叶言卿赶紧扭过头。
光顾着看尸体,都忘了还有季景明呢!
他没遮眼睛,相当于只戴了个口罩,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仅仅隔着口罩就认不出呢?
叶言卿已经做好了季景明认出他的准备,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季景明找他算账,问当年的事,他要怎么回答。
可没想到季景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开始问尸体的情况,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是谁一样。
叶言卿有些疑惑,还是回答了:“这么看看不出来什么,得专门验过尸才能知道是怎么自燃的。”
季景明点点头,“老板已经报官了,官差在来的路上。”
他说着,顿了一下,侧头瞥了他一眼,“你若是对此事好奇,有什么想问的想看的,不如趁现在赶紧。若是官差来了,你到底不是官府中人,怕是不便再多问。”
叶言卿扬眉,“真的?你这么信任我啊?就不怕我笨手笨脚的,破坏现场和证物?”
季景明笑了一下,“万事阁主,若如此愚蠢,又如何闻名江湖呢?”
这一下可把叶言卿夸开心了,“你说的有理!我去瞅瞅。”
于是叶言卿去了月生的房间。
月生是坊里最受欢迎的男伎,白净漂亮,善歌善舞,有好几个死忠的客人。因此,他的房间比别人的要大些,也是位置最好的。
这个算是头牌花魁的待遇。
房间里最醒目的就是一个大衣柜,各式各样的衣服都有。
叶言卿特地检查过,衣柜就是普通的衣柜,没有什么隐藏空间。衣柜里也确实只有衣服,那些衣服他也检查过了,没有特别。
衣柜之后第二醒目的就是各种乐器。
这个月生成为男花魁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屋里一共摆了三把琴,瑶琴、古筝和竖琴。还有两把管乐,一把笛子和一把萧。
据小厮和丫鬟说,这五样乐器,在整个乐坊里,月生都是头名,没人比得过他。
除了乐器以外,月生的舞也是最好的。
换言之,只要是这月生会的东西,那就是这个坊里最拔尖的,别人都比不过。
若其他人不想被月生压一头,只能去练月生不会的东西。
这就理出来了第一个动机。
月生格外优秀,极遭同行嫉妒,同坊的艺伎是重点排查对象。
房间里醒目的区域查看过后,叶言卿又看了其他不那么醒目的地方,直至整个房间都被检查完。
然后他发现了第二个算不对劲又没那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这个月生格外迷信。
每个月的月初、月中和月末,月生都要去一趟城郊的寺庙。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
且他每次去,都会带回来一个平安符,这些平安符都被他收集在一个盒子里,归纳得整整齐齐。
叶言卿把平安符拿出来瞧了瞧,样式寻常,上面印着古泉庙的字样。
打开平安符,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叶言卿默默记下了这个庙的名字,打算去看看。
检查完房间出来,官府的人也来了。
他们将现场封锁,把无关人员都清了出去,尸体也被抬走。
季景明是个大官,就算官府的人来了他也能留下。
叶言卿就不一样了,他得出去。
其实如果他作为季景明的朋友,也能留下来,但叶言卿不是很想。
刚才季景明看到他上半张脸没啥反应,很有可能只是没反应过来,再多待一会儿,没想起来也能生出来几分印象,太冒险。
不过临走之前,叶言卿跟季景明商量好了,三天后,仵作验完尸,他们在清风楼碰个面,将验尸结果告诉他。
交代完,叶言卿便回了叶家。
叶言卿出来的就不是很早,这么折腾一番,等回到叶家,就更晚了。
其他院子早已经合了门落了灯,只有曲幽阁,幽幽点起了灯。
叶言卿匆匆沐浴完,便躺到了床上,开始琢磨今天乐坊里发生的事。
线索太少,事情没琢磨出来什么苗头,倒是发现了一个规律。
“叶松,我发现,我这个人吧,好像体质有点特殊。”叶言卿开始咬指甲,“就很奇怪,我感觉好像我走到哪儿,哪儿就要出事儿。”
对此,叶松深以为然,重重点了点头,“公子,您终于意识到了!”
叶言卿:“?”
说到这个,叶松可来劲儿了。
叶松虽然是叶言卿的下属,但叶言卿随性,只把他当下级,不把他当奴隶,因此他情绪激动时,就会忍不住做出些出格的动作。
比如此刻。
叶松一屁股坐到叶言卿床边,重重拍了叶言卿两下,“可早之前我就发现了,只要我们出门游玩,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公子你在,必然会出命案!”
“公子,你知道吗?我命不好,硬是在江湖上杀出一条血路,因而我深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直到遇见你,我开始信命了。因为您这般出门就撞命案的体质,除了命定如此,我实在想不出另一种解释方法!”
“您还记得在扬州府的那次吗?我们在花船上。那花船想上去一次多复杂啊!又是预约又是保密的,两船之间的距离又远,几十年没出过一次事儿。”
“然后您去了。你第一次去啊!那船上就出了无头尸案,与今日舞乐坊一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言卿:“……”
“还有在杭州府那次,当地有名富商办的古董展。那富商祖辈发家起就有展出古董的习惯,人家五年一展,三四代人,办了近百年的展会,一点事儿都没有。”
“嘿!您就去了那么一回,头一次去,古董丢了。”
叶言卿:“……”
“还有在应天府那次……”
“行了行了,”叶言卿打断他,“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你不困我还困了。”
叶松听出叶言卿的恼意,嘿嘿笑了声,“我这不是在说您对我的影响之深远么!就因为您,我连信仰都改了!我一个从来不烧香拜佛的人,都开始敬鬼神了呢!”
叶言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啊。封建迷信不可取,你还是早点去睡觉吧,能闭嘴就闭嘴,别给我添堵。”
说完,他一掀被子钻了进去。
这是明显的赶客了,叶松没说尽兴,他还有好多例子呢!
不过这会儿也不敢说了,他悻悻离开,睡觉去了。
次日。
叶言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别说相送叶孺去上朝,叶孺都回来了,他才堪堪从床上爬起来。
他今日的计划是去走访一下古泉庙,不过正洗漱呢,高夫人的丫鬟就来了,说让他过去一起吃午饭。
叶言卿思考了一下,回来叶家以后,好像除了第一天一起吃过饭,剩下几天他们都没见过,是应该去一下。
正好他也挺好奇,这老头为啥突然叫他一块去吃饭。很明显,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也是极其不喜欢他的,应该是非必要不会来才对。
十有八/九是又在朝堂上因为家事被参了。
叶松问:“那古泉庙……”
“不急于一时,”叶言卿说:“吃个饭的工夫,也要不了多久,吃完再去。”
“好。”
*
叶言卿以为叶孺是做戏需要才找他一起吃饭,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一顿鸿门宴。
他刚迈进前厅,就听叶孺沉着声音问:“卿儿啊,你妹妹说她丢了一个金手镯,你有没有见到啊?”
叶言卿:“……?”
他扭头,看向那个正掩着帕子啜泣的女孩儿。
不是,这怎么……突然给他发上宅斗剧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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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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