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悲鸣
怀疑，可以是一颗种子。在合适的时间，地点被种在特定的地方。它会随着天气，雷雨，风霜最后破土而出。
书房里，自从上次裴溯找到机会偷溜进来，他发现裴承宇故意让他看到的地下室。这里的东西让他感到新奇，裴承宇对此依旧保持默许的态度。他希望裴溯会喜欢这里，潜移默化的观看倾听学习。有助于裴承宇对自己这个儿子，进行正式的教导。上一次裴溯就做得很好，那只鸟最后还是死在他的手中。满手鲜红糜烂的骨血，洁白的羽翅被折断碾碎。在裴溯的手心开出一朵花，一朵通往罪恶之巅的邪恶花朵。
虽然在那天以后，深受刺激的裴溯生了一场病。他在睡梦中惊厥不止，而石楠也后知后觉知道那天夜里发生的趣事。照顾儿子的忙碌与辛苦，让这个女人没有精力也不敢指责裴承宇。可那双曾经清明漂亮的眼睛，每一次望着他的时候总是蕴含着无边无际的荒凉。那些指责与悲愤让早已贫瘠之地徒生出狂风利刃，她天真地妄图用这种方式对裴承宇表达不满。得到的却是裴承宇轻飘飘一句，帮裴溯吃过药后到书房找我。这一句话的威力，平地惊雷一样足够震醒石楠的幻想。
她在幻想什么，裴承宇心中一清二楚。可惜注定是竹篮打水，他并不在意那些东西。合格的宠物就该对自己的行为有所认知，只是这些年以来裴承宇越发觉得石楠已经是个失败的试验品。她柔弱，善良，温柔，那些东西不是裴承宇需要的。她也不该把这些教导给裴溯，从而污染了他的完美容器。地下室，左侧地面的圆环是组织里新发明的物件。它不需要链接繁琐地电线，只需要扣紧在脖子上就能发出电流。裴承宇在地下室如约等到石楠，女人穿着灰色的家居服。站在空旷的场地上蓦然下跪，那是这么多年裴承宇教给她的本能。独属于他的本能，所谓人格都在她进入地下室的瞬间被舍弃在那扇门外面。
“该做什么，不需要我再教你。做错事就该被惩罚，大声的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说错一件事，项圈上的电流就会开启。它分为低中高和极限档位，想好如何忏悔你的罪再张口说话，这个过程里需得直到我满意为止。”
“我有罪，其一。不该干涉主上对试验品的教导，不该加入过度私人情绪。其二，我不该错信你的感情，盲目助长错误的发生。其三…我…不该为了你…和…和父母亲人…决裂。其四…我不该生下裴…溯，让他……成为你的…犯罪观念的容器。其五，我错在把你当初的花言巧语蒙骗当真，竟然还天真的以为你可以改变。其六…我不该进入这里…泯灭自己的人格，我该离开你。其七…不自由，毋宁死。裴承宇你一定会失败的，裴溯绝不与你成为同类……啊…好痛。”
“你真有趣，竟然给自己细数出七宗罪。那么你应该知道，有罪者应该得到什么样的结局。你真是个失败的又糟透了的作品，我该舍弃你成全裴溯才是。你说他不会与我为伍，那么你是否清楚我的儿子的零度共情基因，无限接近百分之一？这样结果并不是你用那种拙劣的感情戏码可以改变，他最终会成为一个怪物。在新洲，肆意横行。你，只是他出现的载体，不够听话便只能销毁。”
咚咚——
谁在那？
地下室的柜子里忽然传来声音，打断了裴承宇的高谈阔论。他略有疑惑却在转念就知道，有鱼儿自己咬钩了。筹备良久的第一次正式实验，没想到今天竟然天时地利。惊喜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回头看在石楠痛苦苍白的脸上同样带着了然，只是她的眼中更多的是祈求，只是裴承宇接收不到也不想搭理她。随手关掉金属项圈的控制器，电流和收紧停止女人在他身后瘫倒在地。大声的喘气声，喉咙像是变成漏风的鼓。嘶哑难听，有些听不清楚的叫喊声掺杂其中。
她在说什么？
不要让裴溯看到他们这样的关系，不要让他对父母的情感破碎。石楠在求裴承宇，那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她开口求人。裴承宇没有理会，他从柜子里扯出一个瘦弱幼小的身体。还在病中的男孩惊慌失措奔向自己的母亲，裴承宇不喜欢这种哭哭啼啼的场景。他从石楠怀里抢走了裴溯，并在男孩脖子上套上和石楠那件同样的金属圈。他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跪在面前的人，第一次觉得技术部门发明的机器有意思。或许他该给那群人奖励一些什么，年终奖怎么样？思绪回笼裴承宇重新拿起控制器，子母环的功能此时有了合适的实验对象。
裴溯，要么你活，要么她死。
你要做出选择，忘记她是你的什么人。还记得那只小鸟吗，想想当时你的感受。掌控他人生命的感觉是什么滋味，很兴奋吧，很刺激吧。你之前做的很好，现在我们换一个物体。看看你面前这个女人吧，她是个失败的作品，一个不合格的宠物。你不该对一个宠物投入太多感情，宠物犯了错不是她的不对，而是你这个主人没做到位。现在你该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销毁她！
裴承宇亲手把金属圈在裴溯的身上，然后坐在不远处看着男孩的眼睛。温柔的话语仿佛呢喃，却字字清晰带着引导性蛊惑着裴溯向自己的母亲下手。他保持着绅士风度，满目温柔的笑容挂在脸上。无懈可击的外壳是他多年以来的伪装，裴承宇在裴溯愣神的时候一点点推动控制器的滑轮。电流，窒息在那对母子身上上演。什么样的感情能在生死抉择面前打败本能，裴承宇不信有这种感情存在。即使是亲生骨血，也会为了自己活命，本能地犯罪。他要裴溯彻底扼杀自己身上失败的部分，剔除被污染而腐烂的血肉。作为教导者裴承宇会让新的东西弥补裴溯身上那些空缺，让他彻底进化到完美的状态。
这是裴溯存在的唯一意义。
…
转头看去，母子二人都在拼命谦让为了他们那点可怜的感情，都想让对方活下来表现出一往无前的决心。裴承宇暗自发笑他再一次调整控制器上的痛苦等级，冷漠地站在自己的妻子儿子中间。神情中满是兴奋，他喜欢石楠和裴溯现在正在经历的一切。看着人垂死挣扎，看着他们扣着脖子上的金属圈。直到指甲崩裂血肉模糊，哀嚎声此起彼伏远比杀死一只鸟儿要有趣得多。裴承宇即使是看戏也没有放弃在一旁继续蛊惑裴溯，人在极端失去判断力时会把耳边听见的声音当做真实存在。裴承宇就是要他立刻做出选择，石楠和他自己到底谁该死？
裴溯做出了选择，他忽然扑向自己的母亲。小小的一双手死死掐住石楠的脖子，稚嫩的脸庞变得扭曲丑陋。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裴承宇故意模糊这两者之间的界限。一直不停地语言刺激金属圈控制，在裴溯选择想要杀死母亲的瞬间。裴承宇让他的窒息感消失了，却又按住控制器收紧石楠脖子上的圈。他不打算再给石楠任何机会，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再说什么话。今天的实验成果裴承宇感到十分满意，他用事实证明即便亲如母子，也会在面临死亡威胁时忘记对方身份。
“裴…溯，永远，永远别忘记，你是谁。”
“妈妈…咳咳咳咳咳…”
骤然出现的对话，是石楠拼死发出的最后呓语。她又一次用自己的方式唤醒了裴溯，让裴承宇的计划再度落空。本该胜券在握的一件事，重新脱离掌控呼啸着奔向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裴承宇的绅士面孔嘭地碎了一地，维持不住的风度翩翩让他把控制器调整到极限。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裴承宇感到无比失望，他转身离开地下室即使十分不满。在怪叫和暴走之间，他选择差点要了母子的性命。若不是觉得有两人死在家里处理起来太麻烦，他或许真的不介意让那两个失败的作品消失。
碍眼，太碍眼了。
垃圾就该被销毁，然后丢进焚烧炉里一把火烧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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