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云舒醒来的时候，马斯特就在旁边：“董先生，您可算醒了。”
董云舒撑起身，头还是晕，他摇了摇头，试图让眼前清晰一些，紧接着，他就被诺娜抱进怀里。诺娜的拥抱和小时候一样温暖，但董云舒却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出神地想，他应该听诺娜的，不应该结婚。
康明在旁边见缝插针地说道：“董博士，您要是清醒了，有些文件——”诺娜和马斯特同时看着康明，康明硬着头皮说道，“需要您按照江部长生前的嘱托签署。”
董云舒拍了拍诺娜，冷静地看着康明。事到如今，他明白江烈说康明不是他的人是什么意思了，康明是大国王林胜的人，所以江烈不仅被自己背后的财团裹挟，还被大国王时刻监视着。
江烈走了那么长的路走到他的面前，又在那么一个盛大荣耀的时刻迎来他的结局。董云舒想，在最后一刻，江烈有没有觉得值得呢？
他的答案和江烈向来南辕北辙，结果也是，江烈双手一撒自由快活了，留自己一人。董云舒觉得自己错了，这世界上有比8500g材料更难得到的东西——如果可以重来，他会直接终止项目。
从未得到和得到后再失去哪个更痛苦？董云舒觉得是后者。
董云舒开口说道：“拿来，我签。”不管如何，这是江烈的意愿，也是……遗愿。
得到董云舒的配合，康明离开了，留下了一句“节哀”。董云舒让诺娜和马斯特先去外面，侧头看了看床头摆着水果，但连刀都没放，似乎是怕他想不开。
他不会的，他还有父母。
董云舒打开终端，涌入的一条新闻——只有那天合影的现场报道，他看到了江烈最后一次公开露面的照片，但并没有关于现场混乱和江烈出事的报道。
董云舒很想把昨天当成是一场噩梦，他摸到口袋里属于江烈的戒指，碰了碰，冰凉的、毫无温度的，他伸回手指，攥了攥拳，指甲扣进掌心，却全然不知道痛。
照片里的江烈看向镜头，眼神清明、见不到半点私下的疲惫，戒指还戴在左手上，那么宽大的手曾经小心翼翼地摸过他的脸，他还能记得江烈的信息素的味道、手掌的温度、指腹的粗糙和低声说情话的性感。
董云舒第一次庆幸自己比常人稍好的记性，而后他想到，除了文字——这些感官的记忆虽然理论上不会被遗忘，但日积月累地会消退或者产生偏差，也就是说，他永远不会比昨天记得更清楚正确了。
而后——诺娜听到病房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甚至不是哭声。
董云舒这辈子从未有困苦与困境，直到今天——他的爱人去世了，这是他的绝境。
一个人幸运是有限的，不能要求命运随时随地站在自己这边，想要什么都买得起、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他，董云舒想，他过得太顺利了。
如果这是代价，他宁愿他一无所有、他宁愿他接替董望的公司，也许……他还是想喜欢江烈，可时间不能倒流、人也没有预知的能力。
诺娜怕董云舒触景生情，就让董云舒搬回自己家去住。马丁在董云舒回去的第一天就到董云舒那里报道了，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董云舒家里。你看，江烈说到的都做到了，除了答应他……多陪陪自己。
股权转让只用了三个工作日，林胜甚至派助理来他家表达了谢意，董云舒想，应该感谢的是江烈。
康明私下里找过董云舒，说要回江烈家那一份文件，董云舒不愿回去，但还是叫上了律师陪同回去了，只不过他没进去，就只是开了门。
康明拿好文件让律师拍照留档的时候，董云舒就站在门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微微的海洋味、浓浓的薄荷味，和江烈的信息素味道不同，但有些相似。
康明走过来，欲言又止。董云舒突然问：“为什么没报道他出事儿？”
“不好。”
董云舒笑了一声，脸上有些嘲讽。康明印象里董云舒没什么消极情绪，不想董云舒因为这个对星系有什么负面情绪，连忙解释道：“大国王很生气，革除了伊星前任负责人和其嫡系。”
董云舒以前抽烟很快，吸不进去就吐了出来，并不过肺，而且点了烟之后，吸几口就开始愣神想事情。现在他似乎有些病态地依赖抽烟，这是他生命中唯一能贴近他的方式了，于是吸得很深。董云舒缓缓地吐了个烟圈，冷声道：“那他能回来吗？”
康明嘴动了动，最后只是无奈地说：“抱歉。”
董云舒听到了伊星高层大变的传闻，曾经为难过江烈或者在收复过程中下了绊子的人几乎都因为江烈出事被毫无原因地革职了。但董云舒不觉得林胜在为江烈出气，只是利用江烈的死达成林胜的目的罢了，借机换一群听话的人，更有利于将来的管理。
无论是林胜还是曾经和他假结婚的江烈，本质都是一样的人，利用全部所能利用的。位置越高，心越冷。
只不过他是江烈的特例罢了，董云舒自己内心是清楚的。
康明接过律师递给他的文件，说道：“您有些心理准备，”他停顿了良久，犹豫地说道，“伊星刚回归，江部的事情还是会以大局为重。”
董云舒没有歇斯底里，甚至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说：“知道了。”
康明只是给林胜办事的，为难康明也不能改变林胜的安排，董云舒只是觉得有点讽刺，为了大局、为了□□，一个人的死期和死因都要被篡改。什么是大局？堂而皇之地，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不过是林胜的政治图谋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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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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