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从九月开始被按下了慢放键。悄然退去的暑气似乎将积压的负面情绪一并卷走了，让一种迟来的、慵懒的假期氛围成了日常主调。
咒术师属于高危、高压、高负荷的三高烂活，再没个调整假期能用的人更少。是以总监部下辖咒术师大多能在秋季喘口气，这期间出现的紧急任务基本协调至御三家处理，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乱子。
成年人的喘气间隙放到两所高专头上便是缩了水的暑假，还是不用担心期末考试那种。中森树理挥手告别三位同期，带着行李箱小绿千里奔袭回家，充了大半月的电才意犹未尽地返校。
进入十月，高专所属的正式咒术师们陆续调整好状态，在无任务情况下时不时跑来行政楼蹭茶喝。这倒为夜蛾正道提供了极大便利——藤原校长定了病退，他这个一年前就在总监部过了明路的需要快速上手高专行政事务，留给他的时间最多剩下的半年。
这意味着夜蛾正道每天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手去逮那四个一返校就变着花样逃课的问题儿童。有这些闲逛的同事“代劳”，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夜蛾正道这边系统升级，加强了巡逻兵力，夜蛾班四人组也迅速摸索出了应对规律。几人在一次次斗争中总结经验，发现只要穿着显眼的高**服出去“浪”，几乎百分百会在两小时内被精准包围并押解回校。还有就是山下那条公交线路坐不得，司机大叔已成敌方特务，车子一下就是告。
于是，乘咒灵从空中跑、躲着监控翻墙、从后山绕远……逃学路线多样化的同时，装备也开始升级。要不是还没到年纪，中森树理和家入硝子应该已经跑去考证买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人一辆小电驴还得各搭上一个一百多斤的配货。
又一次被“押解”回教室，四人熟门熟路地在夜蛾正道面前排排跪坐，低眉顺眼，姿态乖巧，就等着班主任照例发泄一通情绪——按照经验，正好骂上半小时，就能无缝衔接晚餐时间。
然而这一次，上首处却安静得诡异。
这种反常寂静勾得底下四人眼神乱飞，无声地用目光交流着疑惑：夜蛾老师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气过头了？
夜蛾正道一改往日气得满脑袋青筋乱蹦的模样，甚至学着藤原校长，努力挤出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他刚毅的脸上显得有点扭曲。
他“乐呵呵”地开口，非但没骂，反而夸了起来：“不错，身手见长，反侦查能力也卓越了不少，看来平时翘掉的体术课以另一种方式实现圆满。”
四人：“……”夜蛾老师是不是气到激素失调了？
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底下四个脑袋垂得更低，满头问号几乎要实质化飘出来。
就在他们浑身不自在时，夜蛾正道图穷匕见，语气“温和”地宣布：“看来你们的精力都很充沛，基础也很扎实。正好，明天开始进行学期初的摸底考试，检验一下大家的文化课水平。”
明天就学期初模拟考？还不如把他们扔到训练场打大混战！
四人跪成一条直线，还真不好在明知夜蛾老师不正常的情况下互相确认表情，但应该是惊恐居多。讲台上传来啪声，似乎是夜蛾老师在用卷成筒的教案拍打手心。
“这次考试科目不设体术，均为通识课程，百分制。不及格的话，近十年没做的家访可以重开了。”
除家入硝子外的三人猛然抬头。他们的动作似乎成功愉悦到夜蛾正道，让他出门这一路都扬着脖子。
中森树理甚至怀疑自己耳鸣，否则怎么能从夜蛾老师那粗犷的嗓音里听出如此清晰的不怀好意？
这考试可能有诈！
“走了，回去看书。”五条悟从地上蹦起来。
夏油杰慢悠悠起身，皱眉问：“夜蛾老师没画考点，你知道看哪？”
“把书背下来不就行了？”
真这么简单吗？
前面那两人走得快没影，中森树理才不慌不忙地迈出教室门。硝子在旁边走得气定神闲，惹得她飞出一颗颗疑惑泡泡：“硝子成绩特别好？”
“没，我只是单纯不怕家访。”
中森树理：“……”
炸雷了，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这天晚上，中森树理房间里的灯亮了一夜。她临时抱佛脚，把佛脚里里外外摸个遍才心下稍安。
要说还是亲老师了解手下子弟。
为了避免出现监考辅助监督根本吼不住人的情况，夜蛾正道特意将他们分在四个不同的教室，启用豪华1V1监考模式，物理隔绝一切作弊可能。
中森树理在进场前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她刚看到这位同期从嚣张自信到笑容逐渐垮掉的全过程，与同情同时冒出的还有幸灾乐祸——
男子宿舍和女寝离了有两百多米，不远不近，夜里看灯还挺容易。某人昨夜酣梦到天明，现在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试卷难度果然不出所料，竞赛题与文字陷阱满坑满谷，一眼望去字里行间写满了不怀好意。中森树理咬着笔头，一边飞速答题，一边像以往每次考试那样，开始精确地计算分数，控制着自己的正确率。
难是难了点，但也不是没见过。老师们在基础授课之余喜欢搞拔高，立海大如此，其他学校应该也差不多？至于没上过初中的五条悟，他至少是小班精英教学，更无需担心。
几天后，成绩公布。
当夜蛾老师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时，中森树理还悠闲地交叠着双腿，心里盘算着自己算好的那些个刚好压过及格线的分数，准备在被念到时点头致歉。
只可惜，事情走向不太对劲——
“按照藤原校长要求，不公布分数，只公布补考情况。”
“五条悟，参加下周的国语和公民科目补考。家入硝子，参加下周的数学补考。夏油杰，参加下周的理科补考。中森树理，不参加补考。念到名字的顺序即是本次排名，需要核对分数的稍后可以来我办公室。”
“以上。”
每念一个，中森树理的眼睛就睁大一分，听到五条悟排倒数第一，她几乎要眼睛脱眶。
她可是精心算好，每科仅在及格线上浮动三五分，怎么还成……他们三个怎么会惨成这幅鬼德行？！
台上，夜蛾正道名正言顺、底气十足地开启无情痛骂，嘴皮翻飞间几乎就要喷出唾沫星子来，骂得酣畅淋漓。半小时以后才拿着教案扬长而去，和上次一样扬着脖子。
他这一走不要紧，没了年长教师在这里压着，中森树理瞬间直面三道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充满了“怨念”的视线。
“没想到啊——”五条悟第一个跳起来盯着中森树理，拖长的调子有如钝刀割肉，“我们中间出了个叛徒！”
方才还安静如鸡的教室瞬间摇身一变，空气仿佛都炽热起来。三位补考预定生相互推搡着，极其默契地合伙把企图溜号的“过关人士”给拉回门内。
中森树理满脸正气，目光如炬地被三个同期死死按在凳子上。
她虽坐着，但输人不输阵，如果忽略无法动弹的狼狈姿势，这场嘴上战争她是一点也没被占便宜：“我怎么知道你们那么菜？！我各科都只超了及格线几分！谁知道你们一个两个偏科能偏到富士山去？！”
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三人把她围得密不透风，脸色各有不同的阴沉，仿佛下一秒就能与她上演反目成仇、割袍断义的戏码。中森树理甚至疑心他们能干出把她推倒在地圈起来踢的操作。
五条悟呲牙，笑容比平时难看：“是谁在考完那天信誓旦旦说‘大家同生死共进退’？嗯？你这投敌叛国、临阵脱逃的做派怎么算？！”
“谁和你说的同生死共进退？我说的是‘一起祈祷题目简单点’！”中森树理奋力挣扎了一下，未果，“我说你倒是把我放开，别摁那么用力行不行？三个人里面就你摁得最带情绪。”
“是吗？”五条悟看叛徒的眼神转了个方向，引得夏油杰不得不加重力道。
黑发同期笑得异常“和善”，周围隐隐有小型咒灵在浮现：“树理，独善其身可不是好习惯。”
家入硝子也面无表情地补刀：“看来下次出任务，某些人的急救顺序需要重新评估了。”
“硝子！这是两码事！”
……
庵歌姬左等右等没等来中森树理，这才不情不愿地跑来一年级教室。她不乐意见五条悟，可硝子的生日事宜至少需要一个一年级生一起商量。
她心一横，视死如归地推开教室门，讨厌的五条也在里面。但还没等庵歌姬面露菜色，异常氛围已经牢牢把住了她的注意力——
中森树理瘫在椅子上，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蒙住半张脸，仿佛已经再起不能。
而她旁边，五条悟、夏油杰二人周身笼罩着肉眼可见的低气压，正恨恨地……捧着课本和笔记猛啃，那眼神，不像是在学习，倒像是在给书本行注目礼，随时可能把它们生吞活剥了。
家入硝子把自己倒挂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庵歌姬：“？？？”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新型的修炼方式吗？
啊……一年级的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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