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交警大队离开之前,柯缪警告柯海:“别去打扰我妈。”
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但凡当时柯海敢说出什么添堵的话,他的下一个去处就是医院骨科了。
中年男人最爱脸面,他的车风光无限,他的衣服剪裁得体,甚至还有一名专属司机跟前跟后,至少在别人眼里,他柯海是出类拔萃引人羡慕的。
但这一切都被他的亲儿子轻易撕碎,把他的脸面毫不留情往地上踩。
十分钟前---
“警察叔叔,他趁我妈重病的时候和外面一个有钱女人勾搭上了,不止出轨,在国外可是吃喝嫖赌样样都占。”
“哦对了,我和他解除法律上的亲属关系后,他高价聘请私家侦探来偷拍我,这算是侵犯我**了吧?”
“你们说就他这种劣迹斑斑沁竹难书的垃圾,万一他是把我同学拐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这可怎么办呢?”
派出所的警察听完以后估计很想目瞪口呆,但一线遇见的奇葩事多,所以职业素养让他们没有表现的太过惊愕。
不过,记录员略微停顿的手,出卖了他。
一名中年警察严肃地说:“即使你非常关心同学的安危,也不应该用自己的摩托去撞处于行驶状态的轿车。”
“在市区超速,不带头盔,恶意截停。”警察看了柯缪一眼,表情像是有点无奈,“综合你的情况,扣6分,罚款两千,跟着签字去。”
本来还有个流程,柯缪得赔偿损失,但柯海那边说不用,所以这一步骤就省了。
柯缪一站起来,比在场所有人的身高都高,而且他神情松弛,就跟回自己家似的,甚至都不需要警察带路,就自己往隔壁走。
所有人都愣了一秒。
柯缪偏过头,“走啊。”他对走的比自己还慢的领路小警察说。
做笔录的全程里,林桔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柯缪这一走,就该轮到他坦白从宽了。
警察叔叔看着林桔年,语气莫名地就温柔起来,“小同学,说说吧,今晚怎么回事。”
林桔年的五官虽是偏冷的类型,但他气质却柔和,拥有着一双干净的眼睛,任谁瞧见都舍不得说重话。
林桔年也不是第一次进派出所了,他早年还在这个大厅睡过一次。
他犹疑地问:“邓警官,您…不记得我们了吗?”
被唤做邓警官的大叔没绷住,嘬了口茶。
“咳。”
林桔年露出和善的微笑,“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吧。”
“很不想承认,但交警大队把你俩送来的第一秒我就认出来了。”否则他何必回来加这个夜班。
“我身体没毛病,硬朗得很。”邓警官说:“两三年没见过你们进局子了,今儿这场面一如既往的叛逆哈?”
林桔年羞惭地笑笑,像是晚辈在长辈面前那样,总有点不太好意思。
“给您添麻烦了。”林桔年感到很抱歉,说:“您想问我什么,我都会如实说的。”
“那就聊聊今晚的前因后果,别像那混小子似的,笔录全篇是骂他爸的。”
林桔年:“其实事情经过很简单,我比柯缪提前知道柯海回国这件事,为了避免他们见面打起来,我才主动先联系了柯海,想劝他不要找柯缪。”
“只是没想到,他们终究是以不太好的方式见面了。”林桔年说:“在车上时,柯海并没有要挟我或者恐吓我,我们正常聊天。撞车这事……是柯缪太敏感了。给你们造成的困扰,我替我们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简洁明了,不卑不亢,态度诚恳。
林桔年的一番话让大家都没了脾气,邓警官叹了口气,“行了,那就这样,等他交完罚款签完字,你们就快回学校吧。”
“谢谢。”林桔年说。
公事办完,邓警官的脸色就没那么严肃了,转而笑着亲切地说:“我记得上一次好像也是柯缪闯祸,你来道歉,是吧?”
林桔年怔了一下,随即也轻轻地笑了一下。
上一次……
“邓警官您好,我是东凉一中的学生,我可以把班主任的联系方式给您来证明身份。”
“我和柯缪路过暗巷时听到有人惨叫,依稀瞧见我们学校校服的影子,所以就进去见义勇为了。”
“柯缪追杀歹徒……”
“至于他追了歹徒两条街并且用菜刀划伤对方的这事,呃…有可能从轻发落吗,毕竟是歹徒先砍掉学生手指的。”
“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
后来柯缪并未留案底,因为监控显示蒙面歹徒先用棍子打的柯缪,还用匕首刺伤他。所以柯缪抡大菜刀差点削掉对方胳膊的举动纯属正当防卫,加上他未成年,再加上受害者陆明轩也未成年,于情于理于法,责任都在对方。
有趣的是,柯缪的事迹当年在公安系统里传遍了,但不是因为见义勇为出的名,而是因为行事作风太过危险,被列入了当地重点关注的未成年拟犯罪人选之一。
简言之,就是害怕这小子以后真威胁到社会治安,所以学校私下特意安排他定期要去听心理讲座,听完还写心得体会汇报思想。
没成想,多年后的今天,命运又让这个城市见识了一遍柯缪的疯狂。
邓警官说:“回去好好劝他,以后千万不敢玩命了。”
林桔年点点头。
邓警官想了想,又说:“就算玩,也离我的辖区远一点,警察叔叔年纪大了,受不住。”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再也不想招待柯缪了。
“......”这种随机事件林桔年无法担保,但他善良地在口头上画了个饼,“您放心,我会看住他。”
......
出事地点在青川路,这里已经基本上到了家属院附近,再往北一点就是他们的初高中母校。
从派出所彻底出来时已经深夜,路上空无一人。
他们安安静静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今天还真是够曲折的,先是筹备了一整天的元旦晚会,后又解决卓远山失联的事,紧接着就迎来柯缪怒撞柯海的生死危机。
冷风吹着人的头,让头脑变得既清晰又茫然,林桔年本以为自己会心情很复杂,但他此刻的真实感受,居然是浑身轻松。
上一次这么晚出来,还是很多年前的那次见义勇为呢。
“柯缪,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口中的热气在空中浮出淡淡白雾,林桔年穿的单薄,不禁缩了缩脖子。
柯缪见状,想做些什么的手忽然停在半空---
林桔年侧目看去,发现柯缪也不过是穿了一件卫衣而已。
他俩从包厢里跑出去的时候都忘了外套。
“你如果想把自己的衣服借给我,我也不介意你光着膀子在大街上。”林桔年抿唇一笑。
林桔年是很少主动开玩笑的人,这让柯缪不禁有点惊讶。
下一秒,柯缪就开始脱卫衣了,卫衣撩起来露出了结实的腹肌,在路灯下交叠出某种性张力,林桔年连忙按住他,“你干嘛??”
柯缪像是不解,“把衣服借你啊。”
哭笑不得,林桔年瞪着他,“你把脑子撞傻了?听不出我乱说的?”
柯缪看着他,一脸认真,“我当然知道你是随口打趣我,但我不希望你感冒生病。”
林桔年的眼神闪躲,“回家吧。”
柯缪拉住林桔年的手腕不让他走,“他今天没对你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林桔年还没来及开口,柯缪就有点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别瞒我,快说。”
相识多年,林桔年轻易地捕捉到了柯缪语气里的焦躁,“你在担心什么呢?”他问。
柯缪说不清楚,但他就是心慌,只要一想到刚才赵涵给他说柯海把林桔年带走了,他就失去所有理智了。
柯海是什么人,是阴沟里的老鼠,是恶魔。
柯缪他似乎还做不到彻底摆脱心底仇恨滋养出的困兽。
林桔年见他神色不对,便赶紧说:“柯缪,我不会从别人口中去了解你,所以即使柯海发表了对你不利的言论,也动摇不了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柯缪:“真的吗?”
男生坚硬的轮廓下隐匿着脆弱,越强势,就越不堪一击。
他担心的是林桔年误解他,不要他了。他不顾一切地回国,花尽心思变成K,好不容易重新和林桔年站在一起,他怕这些美好的东西被那恶魔毁掉。
倘若让他再抗争一次,他或许就做不到了。
林桔年只觉得柯缪状态好像有点怪,尤其是柯缪极力隐忍着情绪的表情,似乎有什么大事瞒着他。
“你怎么了?”林桔年问。
柯缪摇摇头,脸色疲惫。
想必是累了吧,林桔年也没太多想。
下一秒,他发现柯缪的手在发抖,仔细感觉一下,似乎还出了点手汗。
“柯缪,你怎么了?”这次的语气有点着急。
柯缪重重地咽了咽嗓子,“没事。”他嗓音暗哑。
是躯体化。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除了平时睡眠要安眠药辅助一下,其他时候都很正常的。
柯海。
呵...
柯缪恨极了,如果世界上没有柯海就好了,他就不会被打回原形,他就不会被诊断成精神病人。
柯海有告诉林桔年吗,如果林桔年知道了,会怕吗?
“柯缪,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林桔年很着急,急切地捧住柯缪的脸,“你看着我,看着我!”
柯缪突然被叫回神,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的神志好像被拽进另一个世界,他的眸光无法聚焦,像是要发疯的前兆。
直到林桔年靠近自己,他才清醒。
喘着粗气,“我没事。”
林桔年很担心,“你不要想那些不好的事了,越想越逼自己,我不喜欢看你被往事折磨,快点走出来吧,柯缪。”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姿势有多么暧昧。
男生轻轻眨眼,眸中尽是心疼,这在柯缪眼里就和脱光了勾引他没区别。
柯缪身边没有药,但此刻,林桔年就仿佛是他的药。
“林桔年,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闻言,林桔年怔住。
再下一秒,柯缪的眼中逼出一滴泪,林桔年便有点慌了。
柯缪怎么了,为什么会...哭?
柯缪问:“好不好?”
他压抑着,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寒冷的夜里,有一声轻轻的“好”,温暖了无人问津的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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