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菜馆，两兄弟一通称不上愉快的电话给她留下他们关系不和谐的印象，但现在看来，关系全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周祈明还挺宠这小屁孩的，同样他也很依赖他哥。
周祈明，严家安。
仔细琢磨这起名方式倒有点像事业上升期过渡到回归家庭的见证。
想了一会，陆鸥无奈笑笑，自己想这种得不到答案的事干嘛。
“陆鸥。”
“嗯？”她猛地回神，身体骤然坐直，把车内其他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于是她又立刻放松：“您喊我什么事？”
周祈明懒洋洋道：“你哥昨晚加我微信了。”
她一怔，随即：“哦哦。”
“你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突然对我态度这么好？”
陆鸥诚实道：“实话实说。”
周祈明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只一秒，就收回视线，脸上表情很淡，让人无法窥探其中深意。
“你哥换女朋友了？”
陆鸥停顿几秒，才答：“嗯。”
大概两周前，陆鹤终于腾出空来跟她讲讲他和蒋晨的事，陆鸥那时才知道她哥为了说服蒋晨回心转意，又请了几天假陪着哄着，等回公司上班累积的工作差点把他压垮了。
隔着电话都能清晰听出她哥嗓音里的疲惫，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窃喜。
她还没细问两人怎么突然搞到一起去了，只顺口提了一嘴，陆鹤便支支吾吾的，她猜测两人的开始并不怎么光彩。
至于上次她哥说的误会，是他前女友毫无防备来找他，一见面就扑来抱住他的腰索吻，恰好被蒋晨撞见了。
虽然她哥紧接着就把对方推开了，但前一秒，蒋晨已经带着颗碎裂的心知趣地转身离开了。
然后就是经典的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一段故事听得陆鸥满头黑线，这什么狗血烂俗剧情。
她哥要是再渣一点，马上就能以他为原型创作出一本追妻火葬场小说了。
碍于车内不止两人在，陆鸥没多说，周祈明也没多问，对话就到此为止，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周祈明带她们抄的近路，近路限高，大巴走不了，他们四个一人一根冰棍快吃完才远远望见大巴笨重地驶过来。
周祈明被张恩骏他们喊走了，同事们下了车，目光迅速锁定这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在一众成年人里矮下去的这截格外惹眼。
肖媛媛悄咪咪凑过来：“长得跟周总挺像啊，他儿子？”
只按年龄算，周祈明有个上幼儿园的儿子倒也正常。
不过，也没听说他已婚啊，难道是。
“他弟。”
众人噢——了声，目光仍半遮半掩地黏在严家安身上不放。
陆鸥也垂头看他，没了他哥在这小孩指不定怎么耀武扬威。
严家安站得放松但体态很好，态度不卑不亢，冲众人鞠了一躬：“哥哥姐姐你们好，我叫严家安。”
“……严？”
“怎么不一个姓？”
“是同母异父吧？”
“……”
周围同事七嘴八舌地小声八卦，严家安应该听得清楚，却没什么明显反应，安静乖顺，面带微笑，与在车上时那副骄纵跋扈样全然不同。
陆鸥垂头，盯着他看了会，直到严家安受不了她过分直白不加掩饰的视线，终于忍不住抬头和她对视。
眼里有疑惑无措，还泄露一缕委屈，却没有任何怒意。
看得陆鸥心尖一抖。
这眼神，好熟悉，熟悉到她呼吸一滞。
*
半山腰开了家饭店，在当地挺出名，许多游客慕名而来，为了在他家吃顿饭哼哧哼哧爬上山，也算带动了山脚下小商小贩的地摊经济。
他们一行人是下山途中进饭店的，公司包了场，前十名各有五千块奖金，陆鸥和梅云闷头苦爬，进店时两人合起来揣了沉甸甸的一万块钱，和正站在前台点菜的周祈明对上目光。
“你俩来得正好，包厢还没满。”
说完便给她们指了个方向。
包厢里挺乱的，各个部门什么级别的同事都有，乱成一锅粥了，就她们两名女性，本来她俩还有点迟疑，跪在椅子上撕茶叶包的严家安看见她们，连忙跳下椅子跑来拉陆鸥的衣角。
“姐姐，来吃饭吧，坐我旁边。”
陆鸥还没开口，梅云立刻半蹲下，摸了摸严家安毛茸茸的脑壳：“好啊。”
她笑得甜蜜蜜，视线黏着目光炽热，不像是对严家安，倒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严家安警觉性很强，下意识退了一步，抓着陆鸥衣角的手更紧了些。
陆鸥神色复杂地瞥向梅云。
上山途中，她几次欲言又止被肖媛媛察觉出，对方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去找其他同事了，只留她和梅云一起。
最开始两人尴尬得谁也没开口，直到陆鸥终于把要说的话要问的问题打好草稿，一并说了出来。
她坦白从宽，梅云心里也没那么不舒服了，以相当惊人的速度把那点不满抛至脑后，三言两句两人关系又变回了之前那样，甚至更亲密一些。
“你说周总要有儿子，遗传到他大部分优秀基因的概率是多少？”
给陆鸥装上福尔摩斯的脑子她也无法提前预料会听到这个问题，她步伐一停，显而易见有那么瞬间的宕机。
“……什么意思？”
梅云想要个孩子，去父留子那种。
不知她是在怎样的家庭里成长，她对爱情仅有的一点期待就是夫妻俩共同孕育爱情结晶。
陆鸥之前无意中发现她抖音喜欢里全是几个月大的婴儿，但当时没往别处想，毕竟合法合规的情况下，爱好自由。
就跟她偶尔会搜索帅哥擦边视频翻阅一样。
于是随便扫了一眼就退出去了。
一路上，梅云在她耳边滔滔不绝不知在哪个网站看的揣崽跑系列小说，说是其中有本她特别喜欢，结局很圆满，是男主给了大笔抚养费，女主隐居独自养育儿子长大。
陆鸥想了想，问：“圆满？结局男女主分开标大团圆读者会买账吗？”
梅云拿出手机，翻到那本小说页面，才发现小说评分出奇高，9.8分。
长评很多，陆鸥挑了几个看，这本书的读者大部分都有着和梅云相似的想法：男主条件优越但是个风流成性的浪荡渣男，总是对女主出言不逊还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这种人借种就好，留在身边那纯粹是自讨苦吃。
陆鸥字字斟酌：“所以你是想跟周总……”
梅云脸唰的红了。
“我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可能会真以为白日梦能成现实，只是周总是我接触过的条件最优越的适龄男性，尤其是外形。”
陆鸥点点头，虽心有不解，但却没什么继续问下去的**。
又过了好一会，梅云的脸依旧红扑扑的，她忍不住跟陆鸥坦白：“其实我看这本小说时把周总的脸代入成了男主角。”
陆鸥一哽，艰难道：“你什么时候看的这本小说？”
“一个月之前。”
掐指一算，时间还真他小宝贝的对上了。
*
开始上菜，严家安坐在他哥和陆鸥中间，他胳膊短够不着菜，两边的大人就依照他的要求给他夹菜。
小孩几次三番想作妖被他哥一个凌厉的眼神吓老实了，安安静静捧着碗吃菜，时不时偷瞄他哥一眼。
周祈明像是毫无察觉，冷冷淡淡，也不怎么搭理他的问题。
严家安多次受挫，委屈地缩回椅子上，向陆鸥的方向挪了挪，退而求其次跟她说话。
意识到小孩不是真皮，可能只是用最幼稚无聊的手段企图吸引他哥的注意，陆鸥对他多了一点耐心。
两人断断续续聊着，他告诉陆鸥周祈明今天把他带来是因为这是他向他哥索要的生日礼物。
陆鸥抬头，望着在对面围成一团打牌的男人们，大都喝得醉醺醺的，聊起天来驴唇不对马嘴，周祈明喝得不多，靠墙坐着，沉默以对下属们的频频献殷勤。
梅云也喝了不少，此刻正歪在椅子上睡觉。
她酒量还不错，起先喝啤的她觉得不过瘾，又跟男同事要了白酒掺和着喝。
当时，周祈明的目光落在她杯子上轻轻一点，移开视线时喉咙里还挤出了意味不明的气声。
严家安没懂，陆鸥懂了。
这是想起那次在茶水间掺着喝咖啡的事了。
陆鸥是除了严家安外唯一一位滴酒未沾的，周祈明指派她当回程司机，她还没来得及表明态度，周祈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得，这把逃不掉了。
“周总以前会陪你过生日吗？”陆鸥看着挑果盘里梨块吃的严家安，问。
严家安摇头：“不会，他要……”
说到这，他犹豫了，应该是不确定有些事能不能跟她坦白。
“祭奠母亲。”陆鸥替他接上。
严家安年龄尚小，还不懂得伪装，他眼里闪过的诧异被她轻易捕捉到。
他点头。
严家安是个挺诚实严谨的小孩，就是天性敏感思虑过重，陆鸥跟他聊着聊着不禁替这个幼儿园小朋友累得慌。
他跟周祈明很少见面，几个月见不到一次，但终究血浓于水，他从生下来就非常非常喜欢他哥，一见面恨不得黏在他哥身上一辈子也不下来。
但周祈明对他态度一直不咸不淡，他极少能从中感受到什么温情。
家里的矛盾他知道一些，但知道得不多，毕竟是小孩，家里谈事都会避着他。
他知道他跟他哥不是一个妈生的，他从来没在乎过，他就这一个哥哥，他哥也就他这一个弟弟，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他哥好像不这么想，他哥好像很介意他是自己后妈生的弟弟。
于是陆鸥一提到周祈明去世的母亲，他心里便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困惑和委屈。
陆鸥本不该插手别人的家事，这是不礼貌也不符合她个性的。
但眼前的小男孩实在是过于温顺坦诚，好像从内心深处渴望着她的安抚。
这和十几年前的某段回忆近乎重叠在一起。
或许是被包厢内浓烈的酒气熏得也有了点醉意，她无法自控地想起了被锁在坟墓里的旧人。
她狠不下心，她的心也舍不得硬。
于是，她还是不自量力地开口了。
好想知道有没得在看我写的[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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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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