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堂内沉香味浓,阮氏先祖牌位皆列于此,白日更有庄严肃穆之感。
往前数百年,阮家先祖只一乡间游徼,后代从商在云州成为小富之家。阮相亦生在云州,不过只是一旁支,父早逝,其母孙氏携幼子入京,在京郊浣衣为生,为子寻良师。
子不负所望,一举得中探花,后入翰林,尚公主,为丞相,光耀阮家门楣。
曾经的寡母孙氏,如今阮府的老夫人坐在铺绫锦软垫的扶手椅上,头戴刺绣抹额,白发一丝不落盘在脑后,她颧骨略高,眼窝深邃,瞧着精明利落,可此刻半眯着眼,颇为无奈觑着跪在下首,额头中间一块红肿的孙女。
打是万万打不得的,这是她儿子的宝贝疙瘩,比命还重要。骂又骂不得,不知随了谁,油盐不进,万一起了逆反之心更要闹腾得整府不安稳。
负责传信的小厮快步走来,放轻了声儿在阮老夫人身边禀告:“老夫人,大人归府了。”
阮老夫人鼻腔中应了一声嗯,她稍抬高手,伶俐的小丫鬟便扶着她起身,从阮桃身旁走过时,老夫人重重叹气,“真是造孽啊。”跪了一上午,一点错没意识到。
阮桃闻言抿紧了唇,将脊背挺得更直,完完全全将“我没错”这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她不喜欢祖母,别以为她不知道,祖母一直打着给她找个继母的算盘。
每次提议被她爹拒绝后,老太太都会私下念叨她和她娘的不好。爹与娘情深不渝,答应过此生不会再娶妻,她爹守诺,十余年都没再娶。
念叨完她娘,老太太还要惋惜一番为何她不是个男孩,她娘生了她后身子衰败,阮家这房没了后。
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阮家母子在外碰见。阮桃又听见祖母的叹息抱怨,还有阮相疲惫的声音,“娘,我会同泱泱好好说的。”
泱泱,是她娘给她起的小名。
阮桃实在忍不住了,趁着她爹没进门前,快速抬手抹了一把将从眼眶中滚出来的泪。若是她娘还在,是绝对不会让她随意嫁出去的。
娘曾说过,要给泱泱找一个天下最好的夫婿。可娘没了,一想起来,阮桃就难过得控制不住抽噎几下,接着深呼吸,赶紧恢复油盐不进状。她决计不会让旁人看出她哭过的,那样实在太丢脸了。
晌午后,残雨方歇。
阮相听闻今日闹剧便急急回府,在祠堂前只暂慰母亲几句,最惦念的还是女儿。
自妻病逝后,他就絮起了须,身量清瘦,青丝中搀着些许白发,面上有经风霜的痕迹,却更显成熟稳重。他至今仍被誉为美相,年少时,探花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泱泱今日闹得太难看了。”他板着脸,肃声走进:“将京兆尹都引去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得快,如今全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皆知晓泱泱同陆家郎君打起来了。哪里有娘子无礼到用头去撞人的?你祖母派去陆家的府医方才回禀,陆郎君胸前青了一块。是人家有君子之风,不同你计较,当此事没发生,才无需你上门赔礼道歉。但日后成亲,你二人要如何相处?”
“我才不管他!我根本就不想嫁。”阮桃赌气开口,带着浓重的哭音,她说不过陆宴之,对付她爹还是行的。
说完泪意又涌上。她眼前模糊得要看不清了,所以赶快别过脸,不打算和爹多说一句话。谁让她爹未经允许就给她定下婚事,还站在祖母那边。
随着阮桃的动作,阮相看清了女儿的脸,眼眶一周通红,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眸里的泪迎着光格外明显地打着转儿,睫毛上挂着泪珠。哪里是方才阮老夫人口中的“冥顽不灵”,明明委屈得不得了,已经哭过了。
“泱泱。”阮相的声音带着无奈,见阮桃额头正中间的包,心疼中掺杂着几分好笑,再也板不起脸。
而阮桃扭头背对着阮相,脑袋一动不动,亦一声不吭,生气装聋不理人的意思很明显。
“原本不想同泱泱说的,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阮相刻意将声音放缓,在朝堂上可舌战群臣、为君所倚重之人说话自然颇具气势,沉声静气之下听着更郑重神秘。
阮桃了解她爹,知道她爹这种态度是在变着法诱着她说话。她还在生气,一点不好奇她爹要说什么,只是心底像小猫抓挠一样痒,身子下意识往阮相那边偏了偏,耳朵抬得高了些。
“泱泱当真不愿?”
“嗯。”阮桃重重点头,一回想起陆宴之威胁她的话,她就特别讨厌他!她和陆宴之都如此合不来,更何况要在满是陆家人的陆家过一辈子,想想实在太过可怕。
更何况,她还有心上人。
她的阿珞哥哥温润儒雅,最是好性子,从不会像陆宴之那么不留情面地说话,也不会嘲讽她。
阮相只有这一个孩子,又是爱妻所出,自是珍之重之。父母爱之深则计之远,他半生筹谋不过为女儿余生安乐而已,思索几番后同女儿低声说了一句。
阮桃听着不可自抑瞪大双眼,扭头看向阮相,紧绷的委屈情绪一瞬松懈下来,但转瞬又微蹙起柳眉,明显纠结着。
阮相摸了摸女儿杂乱的发,“泱泱好好想想,嫁进陆家不是坏事。娘娘年前还曾向圣上提过,要将你许给太子当侧妃。”他说着神色渐冷,谁能舍得自家女儿为妾,一辈子困在皇家后宅之中,只为安旁人之心。
“那是表哥,我不想。”阮桃垂下头,闷闷道:“我不喜欢娘娘了。”
立太子前,阮桃喜欢待她亲切和善的皇后娘娘,一口一个舅母亲热唤着,只要进宫,大半日都呆在翊坤宫。
可后来就变了,她不懂为何只是一桩婚事,所有人都不许她嫁给阿珞哥哥。只要一提此事,就像她无理取闹,犯了天大的错一样。
“泱泱,陆家人会敬着你的,这比去东宫好太多。除了清流只出纯臣的陆家,你嫁去其余人家,娘娘都不会放心。再者……若是那人真心喜爱你,晚上几年又何妨?”
阮桃垂着小脑袋,许久后怏怏道:“我知道,就像娘和爹爹一样。”
阮相的手一顿,这孩子说话怪戳心窝子的。
他扶正女儿耳后的摇摇欲坠的绒花,望着娇艳的女儿,发妻的音容样貌历历在目,语气滞涩下来,勉强夸了一句,“乖孩子。”
阮桃到底没再反驳,算是默许了婚事。她有时确实很轴,但心思也简单得很,只要有一点盼头,总归能向前走。
她知道自己不算特别聪明,但有个聪明爹,爹的心眼子比她多得多,也不会骗她,她听话总是没错的。
……
三月廿九,春将尽,宜嫁娶。
早起还是春暖景和,阳光灿然,午后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打落一地雪白花瓣,一个时辰梨花彻底落尽,之后阴阴沉沉大半日。黄昏阴阳交汇时,阮丞相的独女阮桃和御史长子陆宴之成亲了。
两家门当户对,结为姻亲实乃珠联璧合。宫中的赏赐流水般送到陆府,听闻皇后娘娘从私库给阮氏女添了六十六抬嫁妆,金银珠宝、奇珍异宝皆是不缺。
陆府百年清流之家,给这辈长媳、宗妇的聘礼里千金难买的古籍书画都有几箱子,听闻陆府传家宝之一的古镯都给了出去。阮府也不遑多让,大半家财都为女作嫁妆。
这两家各显豪迈的手笔,令众贵女艳羡至极,郎君们惋惜不止。
陆府各处挂满红绸,灯笼高挂,前院的宾客喧闹声不绝,随着风悠悠荡荡飘进竹影院。
天色彻底暗沉,茵陈趁着管事的董嬷嬷不在,蹑手蹑脚快走到喜床旁,弯腰悄声问道:“郡主饿极了吧,可要用些糕点?”
金丝楠木的廊柱拔步床里侧榻上铺着大红鸳鸯软被,后叠着一大摞锦褥喜被,床和喜被都是阮家送来的陪嫁,被褥厚实代表着阮家家底殷实,此刻上面铺满花生莲子桂圆,刚搭边坐稳的新嫁娘,毫不犹豫脆生生应:“行。”
乖乖坐着等着吃是没门儿的,新嫁娘随后抬手,无比自然地将盖头扯了下来。
“郡主!”茵陈被吓了一跳。
阮桃满不在意,对一惊一乍的茵陈,她眨巴着眼,理所当然道:“吃东西就要敞亮着,干嘛要偷偷摸摸吃。”
屋内候着的两个喜娘和侍女们想笑又不敢笑,茵陈拿阮桃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些后悔提出用糕点这茬,略带嗔怨地看了一眼阮桃,只好先去小厨房取些吃食。
陆府的一个侍女有眼力见地跟上了茵陈,小声说:“姐姐对此不熟,可要奴婢带路?”茵陈自是乐意,随着陆府侍女走远了。
阮桃摘下盖头,一时没有再盖回去的打算,是喜娘搀着她进屋的,她只能看清青脚下,此刻头一次打量新房。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崭新水墨花鸟曲屏风,寥寥几笔绘出山水意境,花鸟更添生气,旁边雕花窗棂下摆着梳妆台,昏黄的铜镜映出满室旖旎红光。
不过,入目之景仍似蒙了层红纱,阮桃揉了揉眼睛,喜娘上前问道:“夫人是身子不适吗?”
夫人……这两字让阮桃一愣,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称呼,让她真切地感受到,她竟真的嫁过来了。
见阮桃呆呆的,喜娘又唤了一声夫人,这回阮桃摇摇头,说无事。喜娘便不再问,后退几步后站回喜娘中央。
两个喜娘眼观鼻鼻关心,其实感慨颇多,今日成婚,新郎官着绯袍眉目疏朗,身姿挺拔,风度翩翩但喜不上眉梢,一副清心寡欲模样,不像是娶亲,反倒像去旁人家吃席的。
新嫁娘呢,自己一把掀了盖头,偷偷抹眼泪,莫不是想起了旧情人?
这么一想,可想的就多了,京中谁人不知阮家娘子痴恋瑾王不得,同为女子,也能感同身受几分,不免在心中叹息。
阮桃仍在呆滞地望着屏风,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她实在是饿了,一心盼着茵陈回来,全然不知在那群喜娘心中,她已是错嫁后生无可恋了。
没等来茵陈,她倒先发现一事,原来是屏风外放着案桌,案桌上燃着龙凤红烛,烛光映过屏风,她才看什么都是红的。
正想着,腿旁边硌得慌,她伸手一抓,原来是个圆滚滚的栗子。
阮桃喜欢吃软软糯糯的栗子,此刻饿极了就自己剥起栗子吃。
栗子谐音“立子”“利子”,是祝愿新人早生贵子的吉祥物,哪里有新娘吃这些?一个喜娘想上前,被身旁的喜娘拦了下来,拦人的喜娘摇了摇头,新娘子都这么惨了,吃几个栗子怎么了?
侍女们不敢管新进门的女主子,于是在喜娘的刻意纵容之下,伴着“嘎巴、嘎巴”的响儿,拔步床的脚踏上渐渐丢满了栗子壳。阮桃挑嘴的很,莲子花生桂圆干她扔到床边完全不吃。
其中混着的栗子不算多,不知不觉就剩最后一个了。阮桃拿起栗子,手刚使上劲儿,侍女请安的声音传进内里。
“请郎君安。”
平稳有规律的脚步声渐近。
是新郎官回来了。喜娘和侍女们急起来,众人一齐涌上,收拾地上的,整理床铺的,还有手疾眼快的把盖头给阮桃盖上了。
阮桃稍张口,想说不必,可听到董嬷嬷和茵陈一齐向着陆宴之请安的声音,她顿时歇声了。
茵陈这么久没回来,原是遇见董嬷嬷了。
茵陈是和她一伙的没事,但董嬷嬷是她的陪房,当初是她娘的奶娘,从宫中出来的有体面的老嬷嬷,自打温嘉公主过世后就守着阮桃,方才是去理嫁妆了。
董嬷嬷一向严苛,阮桃怕她回府时告状,她立刻乖乖坐着,任由着喜娘侍女们七手八脚地给她整理裙摆,摆正衣襟。
旁人看来,新嫁娘双手交叠在身前,淑女端坐着,实际上阮桃右手正握着那颗差点被吃掉的栗子。
“郎君,新娘久等了,快掀开盖头吧。”喜娘气还没喘匀,就将放着玉如意的托盘送到新郎官面前,时机卡的刚刚好。
“嗯。”陆宴之长身玉立,他面色薄红,再如何也是成婚的日子,同僚友人都来庆贺,更有太子亲临,酒不得不喝。
瘦削分明的手指接过玉如意,他思绪清明。
无论如何,她既嫁了进来,陆家定不会苛待她。他也做不出记仇、欺负女子的事儿,这桩婚事到底是成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到脚踏旁,用玉如意挑起盖头,红烛的光层层晕开,撞进眼里的是一张芙蓉面,美人天然去雕饰,略施薄粉便足以。
他忽而想起,与阮氏女嚣张跋扈之名一齐在外的还有另一句,京城有双姝,长女淑雅至,小女娇而妖。
双姝都是温嘉长公主的女儿,这倒不足为奇,毕竟当初温嘉长公主便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两次嫁的夫婿都不丑。长女指的是戚家映月,小女便是被千娇百宠的阮桃了。
她睫毛长而翘,杏眼含光,灵动上挑带了点娇气,红唇张合,“喂,陆宴之,你不许看我这么久。”
“郡主慎言。”董嬷嬷紧板着脸,眼刀一瞬飞来。
陆宴之若无其事地将盖头拿走,同玉如意一齐放在喜娘的托盘上,转过头隔空指了指阮桃唇边,提醒道:“有栗子渣。”
阮桃的脸瞬间涨红。
茵陈贴心地递来手帕,阮桃伸手去拿,原本握在掌心的栗子顺势落在嫁衣上,毫无声息地沿着衣摆滚下去,在脚踏上轱辘几圈,然后完美地卡住了。
压根没人注意到。
“请郎君夫人各执一瓢,共饮合卺酒,此后夫妻一体,同甘共苦,结琴瑟之好,百年不分离。”
喜娘夹着嗓子,唱戏似的说了一段话,阮桃手中帕子被匆匆扯走,掌心又被喜娘塞进半个卺瓜,内里盛着浅浅一层清澈的酒水。
她看了眼一脸冷淡,说话刻薄的陆宴之,觉得百年不分离实在是诅咒。
她可不想呆在陆家百年,心里想着她爹告诉她的,‘此时此事绝不能让旁人知晓’,她不能明着抗拒,遂故意挑刺,嫌弃道:“酒味儿好呛,我不想喝。”
场面尴尬住,董嬷嬷神色一凛正要上前,陆宴之却已放下手中的卺瓜,清冷冷地开口:“不喝便罢了,都退下吧。”
董嬷嬷不放心,看向阮桃,但阮桃得偿所愿后就垂着脑袋装听不见,男主子都发话了,她只得离开。喜娘和一众侍女亦鱼贯而出,正房卧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但两人都知道成亲的仪式还没完,还有听房。
听房,顾名思义,周围耳房住着的奴婢婆子都听着新房里的动静,里面有陆夫人派来的人,也有董嬷嬷这样阮家的人。
阮桃想,她不能将不愿意在陆家呆的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她爹和她的算盘要瞒过所有人,她爹还告诉她,‘骗人最好的办法是要将自己也骗过去。’
但目前这对阮桃来说太难了,最要紧的是想个办法把新婚夜应付过去。
陆宴之站在一旁,他名正言顺的妻子、陆家新妇是公主和丞相之女,这桩婚事背后还有更深的寓意,宫中会有人盯着,万万不能传出新婚夜冷落新妇的名声去。但不光阮桃不乐意,他也不愿。
心照不宣的两人都没吭声。
阮桃看向陆宴之,陆宴之察觉到她的目光,同她对视。
阮桃眨眨眼,朝他做了个口型,红唇一张一合无声说了一句,‘你过来。’
陆宴之知她有事要说,两人既然都不乐意,做戏给外人看将新婚夜糊弄过去,也要说些私密话,是而他抬步走近。
喜娘走出去时端走了几盏烛灯,内里如今就变得昏暗些,只剩龙凤红烛的光晕,令人看不清脚下的路。
而陆宴之喜洁,他的室内一向清扫得干净,他正向前走了两步,临近床榻,忽然踩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脚下陡然一滑,他整个身子毫无防备地陡然向前倾。
事情发生得太快,阮桃眼前一片阴影袭来,她还没来得及躲,便被一股大力压倒。
陆宴之无处可避,只一手撑在床上,用力至极青筋显露,并没减弱多少力道。倒下时,头猛然压在柔软之上,眼前一黑。那种触感……太过陌生,柔得不像话,他甚至感受到形状被挤压,鼻梁陷入。
“唔——”少女的痛呼声从上方传来,陆宴之面上一僵,立刻坐起身来,整齐了一天,到晚间才终于有了些许狼狈,他额间微红,呼吸略急。
幸好方才陆宴之进门前,喜娘和侍女已经将床上的吉祥物都收了起来,故而压在床上后背并不疼,但前面疼得厉害。
阮桃捂着心口,一骨碌爬坐起来,开口指责,“你怎么不小心些,撞到我的胸了!”
纵是知情的陆宴之,也被她直言直语说得愣住,素来没有这般无顾忌的女儿家。他面前仍有馨香,冒犯了姑娘家让他心有歉意,道歉赔礼的话含在嗓间,将说未说之际,他忽而想起了这位郡主骄纵劲儿。
短短几次相见,他有些摸清了她的性子。下意识觉得若是他带着歉意,客客气气,她必会得寸进尺,步步相逼。
故而,他掀起眼帘望向阮桃,幽幽道:“郡主上次不也撞了我吗?”
阮桃被狠狠一噎,想要同他争论,但她上次亲身经历了一下,用头撞人,头也疼得厉害,料想此刻他头也痛。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句可以漂亮反驳回怼的话,憋红了脸,只冒出来一句,“那便暂且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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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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