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春兰和叶映莲在去小作坊交手工成品和拿零件的时候碰头了,两人去黄春兰的住处坐下了。
“你老头呢?”
“儿子给他找个环卫工的活儿去干了。”
叶映莲点头:“你家是全家挣钱。”
黄春兰笑:“你家难道不是?我儿子也没你儿子会赚啊!”
叶映莲和黄春兰在折叠小桌旁一人一个小凳子对坐着做手工,这凳子是奶粉罐子绑上泡沫垫做的。黄春兰也舍不得白天开灯,采光又不好,两个人低着头几乎将眼睛凑到小零件上,颈椎受不了,就间歇性挺直腰,伸出一只手在后脖颈儿捶一捶。
“你跟人家本地房东走得近?”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叶映莲像逃犯遇到便衣警察,毫无防备。
“只是刚认识。”
“不要让人家指点,碰到了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一阵沉默,用手上的忙碌掩盖纷乱的头绪。
“其实你早该找一个了,拖到六十多岁,你当初才三十出头,孩子也小,又有编制,找一个好的也不是找不到,白白耽误半生。”
“不是没合适的吗?”
黄春兰为好友不平:“梅姐说的那意思,好像你跟那男的有什么一样,说得多夸张你是不知道!你跟人家明明就不熟,什么事也没有,所以说爱造谣的人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还编瞎话,说你们快贴一起了,你流泪他安慰,我看她是电视剧看多了!”
叶映莲咬了咬下唇,不好接话。
“你身正不怕影子歪,下次我帮你怼她,你自己也要怼回去才行,不然这种人会越说越离谱!就认识而已,谁不认识几个男的啊?”
叶映莲支吾着:“嗯嗯,是啊……”
黄春兰隐隐感到哪里不对,是哪里不对呢?
有这样一个不知因何隐秘的秘密,叶映莲的平静生活就此打破,人家有意无意的话,都能让她惊心动魄,怕有弦外之音,怕是阴阳怪气,怕人说,怕人当面不说背地说。
高贤成的老友钟庆民来喝茶,说着下一年涨房租的事。
“不涨不符合行情,你不涨,破坏市场,大家不爽,你当老好人,大家都是坏人?”
高贤成手指在桌面上转着圈圈:“年轻人不容易,出来打工处处是花销,涨那么点对我们也没什么大用处。”
钟庆民哈哈笑道:“你已经得道了,既然这样你把你的楼都捐出去不好吗?谁也不要装圣母,我们还没有富到不在意这些钱的地步,也不是什么好房子。”
高贤成摆摆手:“你们在群里没有商量好吗?商量好了直接告诉我,我随你们吧。”
钟庆民身子往前一倾,对着高贤成邪恶一笑:“你不爱钱,是因为你没有享受到钱的好处。不是我说你,活成了守财奴,钱对你来说就是个数字,这是可悲。你要去花钱,钱用出去才是你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哪天病得躺床上动不了,你就后悔没把握机会!”
“你又是从哪里浪了一圈回来,这么有心得!”
“东莞垮掉以后,哪里都不对味,我也老实了。”
“你老实除非挂墙上!你是不行了吧?”
“谁不行?什么都是越用越灵,不用就生锈报废,你早就不行了吧?”
两人笑不可遏。
“你那磨人的前妻最近没来烦你吗?”
“可能周转得动吧!”
“你省吃俭用,她拿去瞎投资,失败了又来拿你的,完全是无底洞,你干嘛给她?”
“不是给,是借。”
“才怪。要我说,你就是因为单身,才让人觉得有钱没处用,你不如找一个,领不领证不要紧,身边有个女人,人家自然知道你要自己留着钱用。”
“说找就能找啊?那不也得有合适的。”
“你都说了二十多年了,怎么,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没人配得上?”
“我可没说。”
“要不那样也行……找个保姆。”
“家里有个陌生人怪不得劲。”
“明面上保姆,私下是那啥,这要人明说吗?这样进可攻退可守,不满意换一个,没有名分也不会坏你名声,也分不到你的钱。”
“行啊老钟,你这老狐狸!”高贤成笑道:“你生怕我长寿,不怕我被人灌了毒。”
“我怕只怕你乐极生悲,透支身体。”
高贤成对着窗外沉思,转过头对钟庆民说:“不瞒你,我好像遇到这个人了。”
“哪个人?保姆?”
“你他娘的能不能正经点!我说适合我的人。”
“真的???”钟庆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十多年没遇到,说遇到就遇到了?上次我来你也没说啊?”
高贤成笑道:“是挺突然的。”
钟庆民严肃起来:“你清醒点,别遇上诈骗的。”
“没,是我单方面的,人家压根不知道。”
“也是本地人?”
“外地的。”
“外地来打工的?”
“带孙子的。”
钟庆民弹起来拍桌子:“你疯了?我劝你趁早打消!”
“不是你让我找的?”
“除非只是玩玩。”
“不是,是爱。”
“别肉麻,你他娘的是太久没碰女人了,饥不择食!”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啥也别说了,跟我去玩几天,你就全放下了!十八岁的你都不见得动心,别说乡下老太太了!”
“老钟,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爱情这件事!”
“老光棍说的爱情能叫爱情吗?你那是上头了!”
是啊,说起来是挺俗套的。可世间的事,有什么是新鲜的,哪一种爱不俗套?只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各有各的独特罢了。外人看千篇一律,深陷其中的人深信这是全宇宙独一份。
“除了我,谁跟你说实话?老高,你等着栽个大跟头吧!”老钟气呼呼走了。
乐惠子在外面总隐隐觉得有人在对着自己窃窃私语,以为谁造了自己什么谣,直到有一天谢清和接她下班,在车里大发雷霆:“我妈居然也有谣言了!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原来是你妈,我以为我摊上什么事呢,这段时间总像有人指点我。”
“你听到什么?”
“没有,我只是感觉气氛不对。”
“我听人家造谣说我妈勾搭有钱老头!我妈每天不是干家务就是带孩子,还要做手工,微信里就没什么男的,这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啊?”乐惠子在副驾驶笑得双腿都蜷缩起来,手按着肚子:“还不如说她去超市偷东西,可信度还高点。”
“我妈在外面得罪人了吧?”
谢清和是藏不住事的人,一到家开门见山:“妈,气死我了,外面哪个狗娘养的造你的谣!”
叶映莲心里一阵发虚,摘下围裙张罗着:“吃饭吃饭。”
“妈,这你都不生气?”乐惠子狠狠地说:“找到是谁散布的,给她几个大嘴巴!”
“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管好自己吧。”叶映莲一边盛饭一边说。
没几天,风言风语越来越猛,连叶映莲自己都听到好几个版本,她坐不住了。
流言都是有脚的,一旦它产生了,不用卖力传播,它自会声势浩大,接力棒一样。
“你得罪谁了?你好好想想?”谢清和急得跳。
“妈,你是不是跟哪个老头说话没注意分寸,还是单独聊太久了?”乐惠子也不解。
“过几天就好了,这种事我不想自证。”叶映莲说,心里已经锁定了梅姐。
巧的是,再出门和回家,却碰不到梅姐了,质问都堵不着人。
终于这天在幼儿园门口,叶映莲听着周遭的议论已是羞愤难当,恰好看见梅姐牵着孙子。
“是不是你在外面胡说?”
“说什么?”
“说了什么你最清楚!”
“咦,巧了,你又说是我说的,又不说我说了什么,没头没尾的,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好好的邻居,上来就这个态度,让我寒心!”
“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人家怎么说我?”
“我也听说了,你凭什么说是我说的?就我有眼睛有嘴?”
“只有你看见了!”
梅姐兴奋得两眼放光:“我看见什么?”
叶映莲不说话了,低下头去牵着朵朵:“我们去小学接哥哥!”逃离重围。
梅姐等叶映莲走远了,对着她的背影呵呵一笑,扬起声音:“只有我看见了?一路上别人都没眼睛?我是没看见什么,我只看见你趁家里没人,领老头儿上家里,大半天不出来!我说错了吗?看监控查一查我撒谎没?谁知道是几次?我就是看见了,你没做亏心事也不至于这么急!一把年纪了,我都不好意思说!”
形形色色的眼神像四面八方投来的箭,听不真切的流言合成一股交响,搅得脑子里耳朵边都嗡嗡响。
高贤成后知后觉,听到了流言,原来男主角正是他自己。
无心之举,竟然给她带来这么大麻烦!
退一万步说,两个单身,就算交往又怎样?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这些庸俗的人见不得打工人和本地房东交往,见不得老年妇女有人中意!
高贤成愤怒了!这角角落落满溢着的风言风语,如同幽灵在耳语,你看不见是谁在说,它就是存在着,窸窸窣窣。
“我去了她家,我跟她共处一室,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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