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程子辰的信息如轰炸般向萧嘉荣发来时，他正在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会议上是关于信息化时代智能工程的发展方向，萧嘉荣正好有过这篇的研读文章，听得格外认真，仔细记录时，口袋里的手机总是颤动个不停。
他有些烦躁，在拿到手机看到发消息人是程子辰时，更直接想忽略屏蔽，以往程子辰用短信“骚扰”他的次数太多，
被家里停钱，支不起生活费时，发给自己的是砍一刀的并夕夕链接，
又交到新女友，想买礼物时，发给自己的是各种眼花缭乱的口红色号，
和女友分手时，发来的是自己在酒吧里买醉的小视频，
等等，有时候萧嘉荣不得不怀疑自己在他信息列表里就是一个情绪垃圾桶。
忍无可忍，可想拉黑又不能拉黑。
这次也不出所料，前面发的大多是他去某个高中拍的学生和风景，萧嘉荣没太多兴趣看，手飞速地往下滑，然而在滑到一张图片时，却猛地停下了。
萧嘉荣低着头，双指放大那张图片，来回仔细地看了又看图片上的人物和细节，眉头皱到一起，整个人垂着头一言不发。
原先跟他时不时聊上几句想法的陈声，见他整个人坐在那里动不动，还以为他是听困了，用手肘碰了他几下，在他耳边小声问道：“干嘛呢你？没事吧？”
萧嘉荣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事，但手还紧绷着，捏着手机。
陈声看他表情不对，又低头往他手机上瞄了几眼，“家里出事了？不要紧吧？”
“嗯。”萧嘉荣熄屏，平视前方，脑海里却还回想着刚才程子辰发来的信息。
【劲爆消息！猜猜我在学校碰到谁？！】
【夏瑜！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长得贼帅的男人，不对，又帅又温柔。】
【他还为她贴心地开车门，撑伞，靠背诶（飞吻），举手投足间都那么有魅力（星星眼）。】
【我要是夏瑜，一定会被他的魅力所折服，不对，指定一秒就爱上了（爱心）。】
【你也不要灰心（加油），你虽然家世钱财拼不过，举止言谈也比不上，但你好歹有张脸，小白脸她不喜欢，我们还有厚脸皮，努努力，下辈子我们投个好胎（安慰）】
……
真是，句句都有点诛心。
“真没事？”陈声看着侧边萧嘉荣咬牙绷着的脸问。
“没事。”
“那你别写那么狠，纸都快被你化破了。”陈声讪笑着从他手底下夺走笔记。
萧嘉荣面无表情地合上笔盖，拉着脸一动不动。
“你不会是吃坏东西了吧？”陈声关切问，“讲座很快结束，要不你去医院看看？等会我跟导师说一下，接下来的颁奖也没我们什么事。”
“嗯。”
嗯是去还是不去啊？
陈声挠头疑问，却也不敢再靠近低气压的萧嘉荣，但凭他对萧嘉荣的了解，过往一切，无论是生活还是身体都是以学术为先，用导师的话来讲，就是学起来跟疯了一样。
除了学习他还有在乎的人和事？答案是没有，也不会有。
-
等到江颖结束，夏瑜已经坐在她位置上玩十几盘消消乐了。
她蔫蔫地走过来，夏瑜站起身来跟身后她的同事礼貌招呼。
江颖瘫在位置上，打开桌面上的小风扇，夏瑜站在她后面给她捏肩捶背。
“往左，再左边一点，爽。”江颖闭上眼享受难得舒服的时刻。
“力道呢？要不要再重一点。”夏瑜突然使坏，吓得江颖赶紧求饶。
“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个花花公子程子辰也在这里？”害得自己差点被他传闲话。
“这个真不怪我，”江颖直起身来，觉得委屈，“本来我在电话里是想说的，可你挂得突然，我就没说。”
夏瑜停下手，顺势靠在桌边，“那人我国外朋友介绍的，说是对我的画作很感兴趣。”
“是人还是画，你不会听错了吧？”江颖突然插科打诨。
“别闹，来之前我们聊挺多的，我准备等店稳定以后，就去他工作室看看。”夏瑜跟她讲了关于沈就的人和事。
江颖正经起来，思考道：“听你这么一说是真的奇怪，他好像对于你的一切格外熟悉，以后你跟他接触多点心眼，别被骗了，现在社会上坏人多，有些男的看起来无辜单纯，实际上内心阴暗，小心思多得很。”
沈就心思多？他心思哪有那个总是莫名其妙的萧嘉荣多，
夏瑜暗暗想道。
到了榆中放学，学校门外围满了家长，跟他们大声呼喊自己宝贝学生不一样，夏瑜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她跟江颖两个人只能站在最前端，眼睛死死盯着往外涌出的学生，生怕错过。
在学生都陆陆续续快要走完时，女孩才出来。
她探头望着门外的人，在看到夏瑜时，显然脚步快了很多。
“她出来了。”夏瑜碰了下江颖的肩膀，正在和学生讲话的江颖移过身来，眼神望向夏瑜所指的方向。
夏瑜看着女孩走到自己身边，把自己手边提着的奶茶和蛋糕递给了她。
女孩看着五颜六色甜腻的蛋糕，眼神有些惊讶，显然不相信那是夏瑜专门买给自己的。
“你之前都叫过我姐姐了，作为你的姐姐，给你买些吃的合情合理。”
女孩脸红，呆呆地接了过去，轻声开口说感谢。
说话之际，身后三四个人从女孩身边经过，像是她的同学，跟她打招呼，眼里都是羡慕，
“郭宜，你家长也来接你啦？”
女孩不安地看了一眼夏瑜，低头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姐姐好漂亮啊，你们是亲姐妹吗？”
旁边的同学还在不停地问，郭宜只是低头，沉默不语，害怕自己的回答会暴露两人的真实关系。
站在一边的夏瑜身后把她拉到了身侧，在郭宜诧异的眼神中，对那几位同学微笑开口说，“原来你们是她的同学，我今天来的时候，买了很多甜品，你们要尝尝吗？”
三四位同学都围了过来，接连从夏瑜手中接过蛋糕，礼貌的喊谢谢姐姐，临走前，还特意跟郭宜说，“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又好看又大方的姐姐。”
夏瑜也跟她们挥手告别，期间还添了一句，说自己因为工作忙，很长时间不能回家，让她们在学校好好相处。
同学已经走远，郭宜站在原地，原先笨重几乎遮盖住眼睛的刘海，像是被风吹散，露出了原本圆溜透亮的眼睛，她双手垂在身侧，头不似以前低垂，神情也没刚才紧张。
“你家在哪里？”夏瑜看着她变化微妙的动作开口。
“很远，要走路之后坐公交。”
“那你名字是哪一个，郭yi ？”
“宜室宜居的宜。”
夏瑜问什么，郭宜就答什么，相比较以前的沉默，郭宜还学会了问问题。
“你刚才不必跟她们说那么多，也不必把蛋糕分给她们，太浪费。”
夏瑜偏过头看她淡漠的神情，问：“他们不是你朋友吗？”
“我没有朋友，”郭宜双手扯着书带，说，“在学校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
她说完，又低下了头。
夏瑜见她有些难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有朋友，只要你愿意自己跟自己做朋友。”
郭宜听不懂，很疑惑，“我自己跟自己怎么做朋友？”
“简单来说，就是要学会自我欣赏，不要内耗自己，相信自己是最棒的就好啦。”
郭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姐姐之前身边也没有朋友吗？”
“我？”夏瑜回想起自己的高中，爱玩爱耍，身边围着的朋友挺多，但都是因为觉得自己家里有钱，花钱请客大方，能讲出这段话，也不是因为自身经历，而是见过跟郭宜类似的人。
那人要比郭宜更会处理这种关系，与其内耗不如提升自己，不要畏惧外界的眼光，也是他对自己说的话。
“时间也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家吗？”夏瑜拉回思绪问。
“可以再陪我走一段路吗？”郭宜紧拽着手，神情有些不安。
夏瑜还以为这次来是因为青春期那些成长的心思，不过看郭宜的样子，再回想起以前见她时，她身上那些伤痕，想来情况要比她想象中的严重。
夏瑜与旁边的江颖两人互相对过眼神后，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
郭宜要去的公交车站，走路要经过一个很长很宽的小巷，巷子地面摆落着很多废弃的木头板砖，里面没路灯，光又被两边耸立的房子遮挡，在天黑时，人从巷口往里看，灰暗又阴森森的。
在路上，夏瑜就试探性地问过郭宜她身上的伤是不是别人打的，郭宜只是点头，至于打人的是谁，又是否是那些最近销声匿迹的小混混，两人问她，郭宜却不肯开口说。
快走到巷子口时，郭宜显然比以前更慌张，她夹在两人中间，不安地往两边探着头，像是再找什么人。
夏瑜见她害怕，牵起她出汗的手，紧握住告诉她，“别害怕，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们今天要是真的敢来，我们就会报警抓他们，不会让你再被打了。”
郭宜抬头看着夏瑜坚定无畏的表情，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有帮人挡在了她们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嘴里嚼着口香糖的男人，他脸上有道长长的疤，从眼角落到嘴边，看起来触目惊心，他身后跟着四个穿着校服的男孩，五人从旁边走来，喊着郭宜的名字，让她们停下。
“呦！你今天还带帮手来了。”
夏瑜跟江颖对视片刻，两人站在郭宜面前，不为所惧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好好的年纪不上学，在这里装什么街边溜子。”
趁着夏瑜质问他们期间，江颖赶忙给学校的同事发信息，以防意外，还是寻求保安和警察帮助。
“我…我们跟她是朋友，你们又是谁。”身后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子开口。
“朋友？有你们这样对待朋友的吗？”
“我再重申一遍，这件事跟你们两个没关系，不论你们是不是他找来的帮手，要是不想惹事的话赶紧给我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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