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并非度假旺季，湖边格外宁静，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水面上，粼粼波光像撒了一地碎钻，晃得人眼晕。
沈斯年心情极好，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神采飞扬。
梁禾煜看他这模样，暗自猜想，蔺丞傅大概没把五星级酒店的那场闹剧告诉沈斯年。
沈斯年转头看向梁禾煜，笑意温和：“谢谢你，愿意答应我的请求。”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梁禾煜回以一笑，语气带了点玩笑的意味，“让我捡着这么大一块馅饼。”
沈大少签合同时，连内容都没细看，笔走龙蛇地签了字。
荣姐收回合同的时候，眼里闪着精明的光，看那样子，怕是狠狠坑了对方一笔。
沈斯年听了这话，朗声笑了起来，丝毫没放在心上：“美这东西，本就是无价的，你们肯给我一个确切的数目，其实是我占了便宜。”
这回答倒是得体。仔细想想，沈斯年说得也没错。梁禾煜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着，脚步都放得很缓。
“虽说你没看合同，但有些重要的条款，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在这样的美景里说这些，难免有些煞风景，可这几点是梁禾煜的原则，早些说明白总是好的。
“你说。”沈斯年听得认真。
“第一，一个星期里，我必须有两天假期，那两天，麻烦你不要以任何方式联系我。”
“可以。”沈斯年毫不犹豫地点头。
“第二，你可以问我任何关于我的问题，但我不一定都会回答。”
沈斯年顿了一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其实，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梁禾煜笑了笑，语气坦然：“这个问题，我不回答。”
“……那你现在过得开心吗？”沈斯年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格外真诚，“钱的事我一点都不介意，只希望这笔钱能真的让你开心。对我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梁禾煜也停了下来，沈大少的问题太过尖锐，而后半句话又太过真诚。
白日里凑近了才看清，沈斯年的眼睛是浅琥珀色的，聚光时亮得惊人，像盛着两汪清泉。
“开心。”梁禾煜迎上他的目光，认真地回答。
沈斯年立刻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松了口气：“这就好。”
梁禾煜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要是干他们这行，怕是能无往不利，没人能对他筑起心防。
“我还有第三点。”
“哦？”沈斯年示意他继续说。
“我不会去拍电影电视剧，但偶尔会接些广告。当然，我会控制好时间，不会给你添麻烦。”
“没问题。”沈斯年答应得干脆，还不忘夸了一句，“你肯定是镜头的宠儿。”
“何以见得？”梁禾煜挑眉。
“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你的脸根本没有死角。”沈斯年说得一本正经。
“所以，你找我当模特，就是因为这个？”
“不是。”沈斯年摇摇头，眉头微蹙，像是在琢磨合适的词，“你身上有种不一样的东西，我一时说不上来。”他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哦，说不定正因为这个，丞傅才会是那种反应！”
他转向梁禾煜，解释道，“就是蔺丞傅，我的好朋友，你别介意我这么说，七号会所那晚，他特别反对我联系你。我想，他可能也察觉到你身上有特别的地方吧，他的感觉一向很敏锐。”
感觉敏锐？
梁禾煜在心里冷笑，那简直跟狗鼻子一样灵。
当然，他不会扫了沈斯年的兴，只是微笑着应道：“或许吧。”
尽管荣姐和梁禾煜都没声张，公关公司内部还是悄悄传开了签约的消息。
这几天的荣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脸上总挂着笑，对谁都和和气气，出手也格外大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差钱，随便提”的阔佬气质。
休息室里，几个艺人凑在一起闲聊，“哎，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有人感慨，“什么时候我才能遇上沈斯年那样的金主呢？”
“难哦。”另一人叹了口气。
杨纪晨也在其中，只是他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别人议论。
说话的女艺人忽然转向他，半开玩笑道：“这年头，干这行的男的可比女的吃香多了，杨纪晨，你可得加把劲啊。”
杨纪晨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没接话。
荣姐特意让人叫他过来，今天他是非出现不可的。
办公室里，荣姐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站在对面的杨纪晨，开门见山：“上次让你回去好好考虑，想得怎么样了？还是坚持要拒绝他们？”
杨纪晨点了点头。
“你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荣姐可不是好糊弄的，她暗中让人跟着杨纪晨观察过，结果显示他的生活一切正常，没什么异常，“还是说，你没法接受新身份，想退出？”
如果不是外部原因，那多半是心理上的坎过不去了。
杨纪晨是新人，还没接任何单子，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加之眼下荣姐心情正好，她坦诚道：“如果你真不愿意，我可以销毁你在这里的所有资料，外面没人会知道这回事，你还是自由身。”
“不，”杨纪晨连忙摇头，“我不想退出……他们真的不适合我，您能再帮我找找吗？”
折腾了半天，荣姐还是没弄明白他说的“不适合”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杨纪晨那副怯生生的样子，仿佛多说一句重话就能掉斤肉似的，荣姐也实在没法发作，“行吧，我再给你找找。”
“谢谢荣姐。”杨纪晨松了口气。
他刚走，荣姐就给梁禾煜打了电话，把事情大致说了说，最后道：“送佛送到西，既然是你带杨纪晨出场的，现在也帮他一把，花费什么的，公司出。”
听到“公司出”三个字，梁禾煜立刻应道：“好。”
他现在的时间名义上属于沈斯年，但对方正忙着布置画室，他暂时乐得清闲。
杨纪晨在停车场见到梁禾煜时，不由得愣了一下，对方今天穿得像个翩翩公子，和第一次见面时的不羁随性截然不同，却同样惹眼。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焦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景。
更何况梁禾煜身后还停着一辆豪车，更衬得他气度不凡。
梁禾煜朝他挥了挥手：“今天你是VIP，我陪你逛逛。”
杨纪晨走近了些，小声问：“……这是你的车？”
梁禾煜笑了笑：“今天是。”
车是从车行租来的，因为是熟客，日租价格不算高。
“你今天穿得很好看。”上车后，杨纪晨诚恳地称赞道。
“谢谢。”梁禾煜发动车子，顺便教导他，“一旦和金主建立关系，事事都得以对方为先，我不能像空窗期那样穿得太随意，不管身边有没有人，在外都得顾及金主的颜面。”
所以他才租了名车，不然的话，搭公交他也无所谓。
“……大家都在传你的金主，真的是沈家的沈斯年吗？”杨纪晨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一丝好奇。
梁禾煜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得到答案，杨纪晨便没再追问下去。
因为是上班时间，百货公司里的顾客不算多。
既然荣姐说了费用公司出，不找个烧钱的地方逛逛，倒显得说不过去了。
“新亚百货”是本地头号高档百货公司，梁禾煜直接把车开了过去。
他先带杨纪晨去剪了头发。杨纪晨以前就听说过这家店的店长手艺了得，今天亲身体验了才知道，一个合适的发型，真能极大地改变人的气质。
梁禾煜也很满意，打趣道：“之前是只普通的鹌鹑，现在变成很帅的鹌鹑啦！”
到了服饰店，梁禾煜挑了一堆衣服，让杨纪晨去试穿。
杨纪晨肤色白皙，穿上亮色上衣，配上新剪的发型，透着一股清新灵动的气息，引得女店员们纷纷热情喝彩。
梁禾煜满意地点点头：“终于不像鹌鹑了。”
挑西装时，梁禾煜开始充当老师：“要是只能买一套西装，一定要选藏蓝色，领带配红色——这样既不会黑乎乎的显得死板，也不会太随意，百搭得很，不过你肤色好，我们穿不了的橄榄绿和浅咖啡色，穿在你身上应该都好看，去试试吧。”
得到“专属造型师”的指点，杨纪晨在试衣间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自己。
他摸着身上西装的料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以前那个不起眼的杨纪晨了。
他有样貌，有身材，性格也不算差……
杨纪晨轻轻打开试衣间的门，露出一条缝隙往外看。
梁禾煜正站在外面，身旁的女店员正滔滔不绝地推销新款上衣，他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微笑，浑身散发着一种优雅又亲切的气息。
他就是以这样的姿态，虏获了像沈斯年那样的超级富豪的注意力吗？
自己和他的差别，真的有那么大吗？
杨纪晨没法掩饰内心的情绪，既有羡慕，也有难以避免的妒忌。
他进入这一行，就是想找到一个大靠山，成就自己的演艺事业。
他连自尊都不得不放下，来做这份“公关”工作，难道就不能换来一次机会吗？
七号会所派对上对他有意思的人，虽然有钱，却还不够有钱。他需要的是像贺三少或者沈斯年那样的助力，否则，他的牺牲就太不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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