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们下午才返回家的。
天没亮林家的几个弟弟,早早起来推着他们大姐的单车去外面的谷场练习。
林清清早起来的,林秀红着小脸跑回来弱绵绵地告状。
伸手揉揉小妹因脸太瘦显得很大的脑袋,“秀秀,帮阿姐去告诉哥哥们谁有空回来一下,好吗?”
林秀点头,“好!”
她喜欢阿姐,也听阿姐的话。
回来的是二弟,林清当时正在用清水洗脸,林新华就站在一边,等着她洗好才开口,“阿姐。”
林清过去把停在天井里另一辆车的锁打开,“张玲姐的车也可以推去练的,去吧。”
闻言,少年双眼一亮,声音高亮:“嗯!”了一声,跨到天井去推车。
林家处在这矮山顶前半处,背后有个六队,往前坡是四队。前后都隔了点儿距离,虽然不远,但也算互不饶的距离。
所以一早听闻晒谷场有人练车,各家跑出来围观的大人小孩,都是五队本队的人。
大人端着碗,碗里是木薯,或是米粥糊,满是好奇盯着谷场上转来转去的两辆车当作小配菜,喝得津津有味。
昨天就听说了林清带着小姑一人骑了辆车回来,当时围观的人就不少,毕竟大德村目前也只有一户有车,在大队那边,离得可有四五里路大家都去围观过了,别说同屋檐下的。
只是没想到林清那么大方,两辆车都给小子们碰!
“有这样的大姐,真好呢。”
“那也得人有本事啊。”
“瞧林清那丫头平时不声不响,却能坚持把高中念完,也是了不起的。”
“可不,哪家大孩子不得背着小弟妹上学,都坚持不来,就她一直坚持了,还是多读书好哇!”
“有啥本事的不还是马上就找人嫁了也没帮家里多少。”
“唉?你们听说了没,林清可没嫁人,说是只订了婚……”
对于骑车回来的林清,队里人有羡慕的,也有妒忌的,不过这些赖话倒没传进林清的耳朵里。
她和张玲吃着阿妈煮的米粥,配着年前腌晒的萝卜干和放了盐煮的木薯,吃得也顶饱。
用过早饭,林带还带着阿爸和阿妈先到屋后种了菜的地比划,她的意思加盖房子就用这块地。
“……别连着旧屋,独立建个小院吧。”她转头对默默听她说话的阿爸说,“种香菇以后用得着大的院子。”
后面一句,才是让林父下定决心的关键。
连着旧屋建房,可以省很多材料和功夫,昨晚老两口就在那儿小声嘀咕着商量了,林母是个话很少的妇人,全程只是听,偶尔只说几个字算是她的意见。
但更多时候,她都听自家男人的安排,即便她内心不赞成,或是觉得费钱,都不会提出口。
没想到昨晚商量半宿的话,今天全都给推番了。
“这地,虽也本是你们爷奶留下来给我建房用,但要弄个院子,所是不够。”
那块地小,独立建房只有几分大小,但如果贴着旧屋建的话,可以多出两个房的空间。
手一划,“爸,和三叔公他们家把这块地换过来。”
连着他们家地的还有三叔公他们的地,这些都是当初老辈开出来的地,因在山上,除非种树,一般做不了庄稼农物,所以各家都有不少这样的空闲地。
要真舍得,也是能换的。
林父只犹豫了一下,点了头,他对大女姐的天方夜谭般的举动却仍抱着极大的信任的。
得到他点头,林清手再一划,“那路和竹片咱们能用吗?”
那块地过去就是条小路,小路通往更高一点坡上昨晚看的那块准备利用的地,过了那一片地就是下山的小路。那边下面是两山之间的沟壑,被开垦出来弄了一块块的水稻田。
田的另一边就是真山了,那边无人居住,山上还有山,那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野猪时常会有,但有没有老虎就不得而知了。
小路另的边是荒地,生长了树和竹子。
林父看了那一片,明白大女的意思,那一片算是无人地,种不了东西又更靠后边的山,尽量都不往后建房子的。
他拧了一下眉头,但还是点头,“和叔公几位商量,应该可以。”
到时就要把荒地的树和竹子砍了,动静肯定有些大,还是要事先和族里人说一声。
林清知道这不算太为难的事,所以都提了,比划着继续商量着安排,差不多后几人又往更后边的那块地去。
那边谷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少,都要去上工了,像林家一屋子人都不去上工,有人闲话,但也有人理解。
毕竟有出息的大女归娘家,一天半天不上工也没什么,再说人回来也不可能久待,那几个小子紧着练车呢。
谁知以后得多久才能再摸一次呀?
别的不说,即便他们队还没有车,但真有个什么事,要学会了,那也是用得着的地方不是?
再说,人家一天不上工是扣的他家的公分,人家都不急,旁人急什么?
也好在这个时候大集体已经没有当年那般严苛了,爱去不去爱干不干,不干没得分粮饿死那都是该。
指指划划,半天就这么过去了,林母半小时前带着小女儿先回去煮午饭,这会儿小秀秀颠颠跑来喊吃饭了。
喊完这边,又跑谷场去叫几位哥哥,可忙了。
用过午饭后,林清拉着父母又是一顿安排和交代,主要是让他们别省着,该花的地方还是要把钱花出去,全花完都没事。
林母从昨天到今天,说出一头一句不太赞同的话:“哪能全花了啊,总得攒点往后用。”
了解自家母亲的性子,林清没当面驳,只是笑笑转向更开明且具有眼光的父亲,“阿爸你做主就行,年底我就回来了。”
可能会更早回来一躺,她昨晚就提前和阿爸说过,但事无绝对,也没把话全都说死。
林父点头,“你放心。”
他虽然不认识,但也跟孩子们学了数字,能记几个数字的帐,虽然只有自己看得懂,却也能一条一条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记录下来。
“嗯,有阿爸这话,我放心。”
她了解自家父亲,就跟父亲也了解自家女儿一样,因为了解,所以放心。
原本还想再给几个弟弟再练练一两个小时,过了午休再走,怕回去会太晚,林父催着人早点出发。
几兄弟恋恋不舍又不得不把车让出来,林父林母沿着一起走到这片房廊最外处,也就是晒谷场边,望着几个弟妹簇拥着的女儿背影,久久没有离开。
两辆车是被弟弟推着往前走的,林清乐得轻松也随他们去,一直走到与四队相接的那个水塘前那条坝小坡上的平路,几兄妹才停下。
下了小坡就是四队,穿过四队就是昨晚爬上来的那个特大陡坡。
林新中把车还给自家大姐,目光里有着少年不该有的成熟,以及一丝这个年纪里的倔强和叛逆。
但,并不明显。
接过了车把,林清冲他笑了笑,说:“阿姐昨晚和你说的话,你再好好考虑清楚,其他的不要多想,一切有阿姐。”
林新中紧紧抿着的嘴角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阿姐说什么都是对的,一定也是为他和这个家好。他自小就听阿姐的话,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阿姐说的,肯定是最正确的。
“好,我记着了。”最后,他顺从地点了头,阿姐不在,他就是家里的老大,要懂事了。
林清知道几个弟弟的性子,但也没做太多安排,就随意嘱咐几人几句,就和张玲骑上车,往小坡下冲了。
坡顶站了一排少年小孩,最大的林新中抱起刚反应过来大姐走了“哇”一声大哭的小七,什么话也没说。
大了几岁的秀秀也红了眼,她可能长年缺营养导致脑子转得慢,也才回味过来刚回来没多久的大姐又走了,弟弟一哭,她就跟着簇簇落泪。
比她大几岁的林新民红着眼,一扭头脸上都是凶相,“哭什么,大姐很快又会回来了!”
秀秀被凶又被牵着手,一抽一抽的没说话,但最小的新族还在那儿哇哇大哭,管你再凶他还是边攥着二哥的衣服哭,边叫着要大姐。
风明明是迎面吹来的,下坡速度也很快,可林清却仿佛能听到弟弟妹妹的哭喊声,眼框干涩发酸得难受。
这时候的弟弟妹妹还是豆丁般大小,都是瘦瘦弱弱的,也都那般依赖着她。
这一回,她一定不能再苦着他们,她要为他们铺好一条平坦而宽敞的大路,让他们前行无阻!
夏日的午后日头正毒,两姑娘头戴草帽,骑着单车在日头底下穿行。
回时比来时更轻快。
下午就回到隔壁村了。
毕竟是两台车,还只是两个姑娘,的确有些张扬。离路近的田地如果有人干活,总会站直腰望过来。
偶尔还有面熟的举手喊两人的名字,也许是觉得认识,喊得出名字就倍有光,也许单纯是好奇出行干啥去。
张玲在外头都是安安静静的,即便喊到她名字她也只是望过去一眼,然后转回头继续踩车。
倒是林清一如往常好脾气,轻软的声音随着风飘过去,一一回答喊的人的疑惑。有听不清的,她就礼貌应一声,很会做人。
从隔壁村到大队,有一条跳两边无可种庄家的田地,那是一片竹林,阴凉清爽。
竹林前叶荫下,伫立着两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时不时抬起头往这边方向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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