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远远看到骑车的姑嫂,均是眼一亮,没忍住迎了上前。
二人在明亮的日头底下,面上的神色愈发明显,像期盼着爱人平安归来的多情人。
骑在前头的林清视力不差,没有错过其中一人一闪而过的情绪,以及一瞬不瞬地望着这边的眼神。
无声地叹口气,骑到二人两边时,她没有像先前那般疏离,而是抓了刹车跳了下来。
其后的张玲也跟着下车,面上非常诧异,态度却自然的熟稔,“周医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呀?”
目光移到另一人身上时,很明显地露出了戒备。
“我们到这边勘察,正歇息呢。”周国枫显然对于张玲的‘区别对待’十分满意,笑容温和又暖心。
原来是到这边工作呀,心思单纯的张玲没多想,点点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日头都要落山了,为什么二人还在竹下乘荫。
而是依旧戒备地瞪着一边的苏常茂。
被瞪的人毫无察觉一般,双眼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人,那眼神,像期盼,像气恼,像心疼,还像幽怨。
很复杂。
周国枫面带微笑,却心有玲珑七巧,主动开口,“我们也要回了,一起走吧?”他对张玲说。
不说这位是村里唯一的医生不能怠慢,那好歹也是她们的老师呢,得尊着敬着。所以他这么提一句,张玲是没办法拒绝的。
她扭头看自家三嫂,而对方终于移开视线看了过来,却是说:“你们走前面。”
那意思,他们在要后面有话说。
对于三嫂的话,张玲向来奉为圭臬,尽管不太放心,还是乖巧地点头,“好。”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张玲还扭回头看了一眼,那二人还立在大路中间,两人的距离隔着有一米,看起来并没有不轨的举动。
唔……是那姓苏的没有对三嫂有不轨的举动。
“我帮你推车吧。”身侧响起温润的声音,张玲这才扭回头。
摇了摇,“没事,我可以,不费劲的。”
她学东西快,虽然刚学车没几天,但骑这么大老远的路,可比三嫂还稳。
而且力气也大,能驮更重的东西也不太累。
昨天车上驮了大包的东西她都能骑得很稳,即便有些地方路太烂得下车推,也能推得不太费劲,更何况是现在空车。
周国枫没坚持,只是笑笑,问起了这两天,“怎么样,林同志家好玩吗?”
他当然是知晓二人回去不是为了玩,这年头哪能有那时间玩儿?
回忆这两天的收获,张玲也跟着笑了,“还挺好玩儿的,三嫂家在山上,屋后就是林子,那些树木长得可高了。”
茂村离大江边近,但离山却是远的,以前为了柴火,偶尔会去先远的山里砍柴,那都只有艰辛,哪里还有游玩的心情?
周国枫没有插话,只是偶尔应一声点头,但他的神情却那么的温雅柔和,鼓励的目光也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多和他分享。
不知不觉,一行人就回到大队了,这个时间离天黑还有段距离,没什么人。
站在卫生院门口外,两男人朝路站立,没有进一步的越轨举动,也没有任何纠缠。
只是眼神里藏不住的情愫,多少让人脸发热。
就连林清也不像平日那么镇定,不自然地瞥开眼。
“我们……回去了。”
她很少主动对苏常茂说话,短短的一句,话里却有着一丝不太明朗的交待。
苏常茂眼里都带了光,身子不自觉往前跨了一步,激动却又格外的自抑。
“好、好!你……有事来这里找我。”他最近搬到卫生院这边住了。
知青宿舍真住不了人。
林清没再接他的话,低着头推着车往前几步就跳上了车,头也没回。
张玲赶紧跟上。
回到家后,干活的人一个没回。姑嫂两人也勤快,一个去挑水淋地,一个挑水做饭。
天黑回来的人有热饭吃,有水洗,但仍有人对这两个‘偷懒’了两天的人意见很大,就算嘴里还吃着人家带回来的山珍。
张玲以前都是低头任骂的,这一年来脾气见长,当桌人的面直接就怼回去,“有本事就别吃!”
夜里,洗了温水澡一身清爽,张玲高高兴兴取出书本,“以前都是大嫂有事没事就骂,这会大嫂没说啥,倒轮到二嫂开腔了。”
林清收拾着带回来的东西,听着那小得意,忍不住也笑了,“前几天二嫂想借车,说是娘家大哥要用,我没同意。”
这憋着气几天了,今天没忍住也挺正常。
一听,刚低头翻书的人猛抬起头,皱着小圆鼻,“咋?车是她家的啊?想用就来要!”
林清扭头看她一眼,继续笑,“二嫂一直被大嫂压了这么些年,在娘家人面前也直不起来,这回有车也不知是自己唱出去的,还是她娘家人从别处听得找她要的。”
“二嫂……。”张玲顿了顿,“二嫂的确不太讨喜,又自私着,有车她骑不了也给二哥骑,不会往娘家里炫耀的。”
再说,这又不是二哥买的车,她回去炫了被人问起面子也不一定挣得起来。
林清有些欣慰地点点头,估计是欣慰小姑子不再傻白蠢,终于学会分析和人情世故了。
被嫂子那眼神看得脸一热,张玲低下头慌忙翻开书本。
林清已经在开始教她高三的知识了。
时间太过紧迫,林清的教学方式就跟走马观花一样。
但却总能挑到重点,张玲可能打开了某个开关,没看过的知识,但只要教一遍,脑海深处仿佛早有储备,只等着她翻开。
那学习速度惊人,即便是林清,都很震惊。
转眼来到秋忙。
秋忙年年都有,但今年显得格外热闹。
先是有进城的人传回来消息,张家那三小子永水要在城里举办婚礼,娶的人可不是家里住了一年多的那个林清,而是城里的姑娘。
那些天张家人出门总被指指点点,尤其是林清遭受到那些露骨目光。
有些个坏心的都怼到她脸上,甚至痞里痞气话语里是露骨的调戏。
不过那些人,马上就被彪悍的张玲给拿着竹篙给揍了。
还不敢还手也不敢告到大队去。
没几天又有带话的说了:林清和张永水相看时其实是没看对眼的,可又觉得亲切,于是当时就让媒人做主掰了兄妹。来茂村住那是因为林清家里贫寒得住不下人了,张家房屋多,就把这个妹妹领回家了。
媒人出来证明那些个传闻还倒是真的,说当初二人看对眼订亲只是为了保林妹子名声,这不当时就不住家里一头往城里扎了?
村里大队长都站出来为林清说话,并且着重表扬这‘外来的妹妹’给茂村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为村里人付出多少等等。谁要是说林清同志,就是诋毁,就是搞破坏!坡坏人民群众的利益,破坏人民群众的团结,破坏茂村的一切利益!
这话一出,谁还敢说三道四?
原本也只是别人家的闲话,这事没几天秋忙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谁不是忙得脚不粘地,哪还有空管谁家娶了谁,谁家认了哪个妹子。
秋忙还没结束,又一重磅消息传遍了全国——高考恢复。
茅村接到消失后,整个村子都平静不下来,那天晚上,满村的烛火灯火照得到半夜。
最平静的,居然是张玲姑嫂二人,还照往常那般一个教课,一个学习。
林清见她还能专心学得下去,露了一丝意外,把准备好的资料本拿了出来。
“从今天开始,我们着重学习这些。”
都是她凭着记忆找出来的考点,虽然不多,但至少可能增加几率。
“好。”张玲认真地点头,从不问为什么,嫂子让她学什么,她就学,让她做什么,她就做。
村里骚动持续了好多天,尤其是结了婚的知青,整日闹的村支大队们头疼。
一开始村里人还当笑话看,但逐渐的,也笑不出来了,哪个里没个孩子?
尤其听说张家那玲丫头和她那三嫂……林清一起报了名呢。林清也就罢了当初张永水到处唱那可是高中毕业生,但张玲那蛮丫头除了一身蛮力,自小还笨笨的打骂不知还手,这都去报名了,自家孩子那般聪明,哪能不去?
可,这还不到一个月呢就要开考了,孩子要学习,活谁来干?
一家欢喜一家愁,倒是让张家安静了不少。
倒是人家张家,早早的就整了个什么‘分组干活’,只要把组力的活干完,也不指着非要每日上工。
妒忌得那些人有事没事就往张家方向咒骂,明明没爹没娘的几个野种,怎滴这日子过得比自家好?
有那些个心思坏的,当然也有单纯羡慕的。
“阿玲,听我阿婆说你和你三嫂真的报名了啊?”边上的杨桃树叶枝繁茂,给趴在张家小院矮墙上的女孩遮阳庇荫。
院内,张玲在离树比较近的地方举着锄头翻地,听到声音头也不抬。
“啊。”
张玉:“羡慕你。”她往院里看,屋廊下排排坐着大妞和二宝,没帮家里忙,而是在那儿埋头看书呢,就连二宝那还没认字的娃娃也盯着小桌面的书看得很投入。
据说那是小人书,整个村就没超三户家里有给孩子买小人书的。
那得城里小孩才有的待遇。
她尖下巴枕着趴在墙头上的手背,闷闷地继续说,“有那么好的嫂子,还给家里费用就为了让你好好抓紧时间学习。”
哪像她,天天被赶着下地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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