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罪，臣十五年前情窦初开，与一异人族相约湖畔，皇上您也知道，异人族低贱，向来是喜好欺骗人的，臣愚笨，被这女子哄骗**一度，这才有了这祸害，得知这孩子沦落至此，臣怒不可遏，竟敢违我南黎律法，想着干脆一剑杀了这杂种，但臣刚刚想起家中长辈嘱托，毕竟庭氏血脉单薄，还请皇上看在这孩子有庭氏一族的血脉，放他一马吧。”
皇帝目光复杂，“这孩子，这个头，你跟朕说他十五？”
“异人族的孩子向来比寻常孩子长得要壮实些。”庭念深脸不红心不跳，“毕竟低贱，吃的也多。”
周难跪在一边，嘴角抽了抽，面上却不露声色，只一味掉眼泪。
“爱卿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皇帝顿了顿，或许是想到自己十四五岁也干过不少荒唐事，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可你们两个容貌并无相似之处啊。”
气氛又骤然变冷，御林军又将手落在了刀柄上，周围投射来审视的目光。
“怎么，臣与他，长得不像吗。”庭念深却不慌不忙，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周难的脸，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祸害，肯定是更像他母亲些。”
“陛下若是不信，还请宫人将这孩子拉到后殿去查验后腰上的胎记，这痕迹只有我与他母亲知道，如若没记错，大概是三指宽，状如莲花，孩子小时候不懂事，还拿石头在附近划了两道疤，右额角与左边锁骨上各有一枚小痣，。”
这人竟这么了解自己吗？
周难不禁有些惊诧，连眼泪都忘了流。
皇帝听罢，递给了身边的侍从一个眼神，便有两人走上前去，毫不怜惜地把周难拖到外面，右脚踝上的伤口血肉外翻，潺潺冒出鲜血，宫娥们见不得这样的血腥场景，皆扯了手帕捂在口鼻，眼里的嫌恶毫不掩饰。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庭念深心中酸涩更甚，只觉得眼眶红红的周难像一只强撑着不掉眼泪的小兽，想着赶紧把人带走疗伤，万一这骨钉没及时取下来，落下残疾可不好。
只有刚刚还想提醒他的宫娥站在一边，不时往他们这边瞥，皱着眉头给皇帝扇扇子。
庭念深望着背影还不忘补充，“对了，他右瞳色要比左瞳深一些。”
拖着周难下去的侍从听到这明显踉跄了一下，周难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么生生拖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庭念深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当年是如何如何被异人族的女子诓骗，自己是如何如何喜爱，却又不能将这低贱的人带回家当妾室，是如何如何难过。
皇帝听得心烦，正好这时身边的随侍回来了，在皇帝耳边耳语，“陛下，霖郡王所说的句句属实。”
庭念深心底的一块大石头堪堪落了地，却又被皇帝接下来的问题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这孩子，你，抬起头来。”
又被原路拖回来的周难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小脸全是脏污，好不可怜。
一边的庭念深拼命给周难递眼神，整张脸写着，你不要霞说啊！
“你叫什么来着，周…”皇帝似乎想不太起来刚刚庭念深说的名字，又与庭念深对视，庭念深忙不迭接上他的话，“周难。”
“那你怎么沦落到此，怎么不去，找你的父亲啊，你这父亲在京城名声很大啊。”
周围响起一小阵哄笑声，庭念深也只赔着笑，衣衫里直冒冷汗，只盼着周难扯个完美点的谎言。
“行窃。”周难说，“来找父亲的路上，饿极了，偷拿了神明的贡品。”
皇帝眼见没什么破绽，便不再逼问，毕竟是一个孩子，能说什么慌，庭念深多这么一个身份低贱的私生子也好，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也算是个话柄，来日里去庭氏给他儿子求亲，还能杀一杀庭氏那群老顽固的威风。
“与异人族私交，可是一项大罪啊爱卿。”皇帝清了清嗓子说道，他还算清醒，这还想着坑一些琳琅阁的银两，又作出一副头疼的样子，“宫宴在即，就算爱卿你是为了自己的血脉，一时火气上了头，可你提着剑入宫打打杀杀的，这教朕很难办啊。”
庭念深咬咬牙道，“陛下，臣早已与那女子毫无瓜葛，一刀两断，至于这孩子，臣会将他带回净露山好生教养，感念皇恩浩荡，另外，今日宫宴，乃至伏月里太后的生辰宴，皆由我琳琅阁来担，臣会与礼部交接此事，还请陛下给礼部尚书下一道旨意。”
听到满意的答案，皇帝点点头，也不管庭念深还跪在原地，上了轿辇，独留下一句“爱卿深得朕心啊。”
庭念深表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早就把除了庭氏的那位皇后的所有皇族都骂了一个遍。
狗皇帝，你忘了你祖父的祖父还是我庭氏一族扶持上位的吗，你曾祖的皇后还是我庭氏的血脉，本来庭氏女儿就少，你还想给你那第十二个皇子求亲，做梦去吧。
我上一世为什么要给这狗皇帝挡剑，让周难一剑杀了他得了。
周难跪在一边，看到庭念深一副吃瘪了的样子，不由得扯起了唇角。
————
“累死我了。”庭念深一踏进自己的地盘，浑身就卸下了力气，把剑随手扔给了玉瑶，便回了屋子，刚想把人扔给玉瑶去清洗，又想到周难那可怜的自尊心，想了想说道，“绿梅，准备一身干净衣服，顺便把我的药箱取来，再备一桶热水。”
瞥了瞥周难身上的血痂，又说，“要滚烫的。”
周难：折磨他不够，这是要炖了他吃吗。
“叫爹。”庭念深斜睨了周难一眼，蹙着眉又道，“叫爹啊，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爹。”
周难腹诽，他哪来的爹娘，打他有记忆起，他就生活在了荒芜焦黑的原野，跟在不同的部落后面混吃混喝。
看这情形，前世的师尊是还想继续羞辱他。
上一世关他在水牢，穿他琵琶骨，两军交战，剑拔弩张，他对庭念深早就不知道是恨之入骨还是什么别的执念，想着决战之日，定要捕掳了这师尊，再豢养起来好生折磨。
可没等到决战之日，在营帐里的前一晚沉沉睡去后，再醒来就处在了那半人高的牢笼里，周难本也以为是只有他自己重生，可没想到，踹门而进的不是前世那个跋扈的县主，而是提着剑杀气腾腾的庭念深。
剑刃划过脖颈，周难便已明了了，庭念深也是重生而来，这是要一剑杀了他，以绝后患。
可他怎么能遂了师尊的愿呢。
于是滚烫的泪珠就这么顺着脸颊滑落，一颗颗砸在地板上，止也止不住。
他了解庭念深，这人光风霁月谈不上，风流浪荡那也只是做给皇帝看的假象，唯一也是最大的弱点便是他那可笑的恻隐之心。
上一世，他便是靠着这一点，紧紧攀附着庭念深，逃出了死牢。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招对重生后的庭念深竟还有用，果真是自负到极致，蠢的可以载入史册了。
不过，自己并不是个爱哭的性子，能这么干脆利落地落泪，心口处隐隐作痛，就连周难自己都无法解释。
“你愣着干嘛，我记得你耳朵没什么问题啊？”庭念深的话将他拉回现实。
周难目光测测，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囫囵的话，“我没有父母。”
庭念深被这目光盯得心里发毛。
等等，既然他都能重生，那周难会不会也是重生而来，庭念深猛地意识到这一点，从斜倚在软枕上的姿势换成了盘腿坐起，看向周难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
上一世，周难寿终正寝，算一算都得是个耄耋老人的年纪了，真要装，或许庭念深还真的识破不出来。可他没必要装啊，上一世的两人是互通心意，庭念深想着，若是周难也是重生，两个人不应该见到第一面便抱在一处痛哭流涕吗。
想到这，庭念深明显变得有些失落，看来面前的周难并没带着回忆重生，唯有他自己一人罢了。
而这样的失落，在现在的周难看来，只觉得是没占到他辈分上的便宜有些失望，他的师尊向来喜欢做这种折辱人的事。
“算了算了，其实啊，我与你爹是至交好友，死之前拜托我找到你照顾你，你也看到了，若不是我，你就被当做奴隶卖掉了。”庭念深见热水抬进来了，就下了榻，扯了软垫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一边帮他褪去脏污的衣物，一边有模有样地哄骗他，“做奴隶好可怜的，吃又吃不饱，穿又穿不暖，还要被人薅掉羽毛去做屏风。”
听到最后一句，周难心下愠怒，那雀羽屏风不都是师尊您前世的旷世杰作吗。
“可是您，为何当时要提剑伤我。”周难压下心中火气，泫然欲泣。
“这个嘛，你和你爹长得太过相像，你爹做了特别特别对不起我的事，我一时压不住心中怒火就…”庭念深随口解释道，“你这不是没啥事吗，小孩子受些伤长得皮实些…”
说着说着，庭念深便专注于给周难擦身体，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大幅度地来回动作，连带着自己月牙白的衣衫都湿了一角，混上了些浅褐色的脏污。
滚烫的热水将粘连在一起的血痂带走，周难饶是再能忍痛，也只觉得像在上刑，目光紧紧跟随着庭念深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庭念深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周难心下却已做好了重生后的第一个决定。
是吗，特别对不起你的事我还没做呢，师尊。
难是四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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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3 重生之我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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