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平帝眼中闪过片刻惊诧,“当年文青和裴诤皆死于战场,朕自然相信他二人绝不会通敌叛国,只可惜十一年过去旧人不在,证据销毁,想要翻案已无可能。”
青年垂眸,嘴角抽笑抬头注视年迈的帝王,“草民此生没什么愿望,只愿闲散度日。”
话的意思很明显,只想踏实过完余生,哪怕你给我官职我也不愿入宫。静默半响,乾平帝再道:“朕听说,引昭有心上人了,不知是哪家女子竟能得咱们引昭青眼。”
堂溪胥眼皮微不可察地抖了下,浅笑对上帝王双眸,“承蒙陛下关切,却有一女与草民两情相悦,她只是一介平凡女子算不得哪一家。”
“你父兄走了,朕便代行父母之命,改日带那位姑娘进宫来让朕瞧瞧。”
“草民便以茶代酒谢过陛下。”堂溪胥举杯再一饮而尽。
城墙上乾平帝俯视着青年离宫身影,李德全抱着拂尘掐声,“陛下如今可以放心了,今日堂溪公子并无二心。”
乾平帝负手,皱眉看着远方将白的天际,“莫要小看莫家人,虽说现下他找不出证据但不代表以后不会。”
李德全谄媚道:“当年置莫家于死地的岂是陛下,就算被他查出来也和陛下毫无关系。更何况陛下乃大忻的天,陛下想做什么旁人还敢违抗不成。”
乾平帝挑眉甩袖倏然想到什么,“派人查一下他心仪的女子是谁。”
另一边,野外江上。
溶溶月霜倒映着颤动的湖面,一两宽敞的马车停在湖水边,一看便知道是富贵人家的。
湖面偶有几只飞鸟拍翅而过,湖边的凉意冲散夏日的炎热。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为何要绑我?”徐凝双手被绑,眼睛被黑布条蒙上,她是被蛙鸣声吵醒的。
一抹冰凉柔软的指腹顺着徐凝脸颊线滑过,徐凝皱眉,不禁向后仰头。
闻凉的狐狸眼眯成一条弧线,俊柔的脸荡起笑意,“徐姑娘莫要害怕,我不过是想请你去我家做客罢了。”
徐凝回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你是闻凉?”
“没想到徐小姑娘还记得闻某。”
徐凝冷笑,“你的命还真大,和沈贵妃的事被当众揭露,陛下竟也没砍你的头。”
换作旁人与闻凉这样说话早被他一掌拍死,闻凉却没有生气,他俯身,一张脸凑到徐凝面前,“你不怕我了?还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很高兴。”
一阵冷冽的、又有几分柔和的气息扑面而来,徐凝甩过头。
闻凉浅笑依旧看着她,“我和沈贵妃从来没有私通,也只有闻彦这个蠢货会做出这种事,居然还和她一起殉情,真是可笑。”
“也就只有你这种冷漠的人不懂什么是爱。”徐凝冷声。
“成大事者何需情爱,我有权利、地位,足矣。”
徐凝思考半响,想要验证心中所想再道:“你不是闻家人,从一开始就不是。”
闻凉扬唇,满意道:“不错,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的确从一开始就不是。入宫辅佐乾平帝的一直是我,而与沈贵妃厮混的是他闻彦。”
徐凝听着,心中分析当下情况,没理闻凉。
闻凉再道:“没想到十来年过去,徐小姑娘还记得闻某。”
徐凝回神疑声:“你记得我?”按照光羽之前的说法,她第二次来到堂溪胥过去属于重启没有人会记得,可显然闻凉记得她。
“当然记得,十一年前邺县,你当时迷路了还是我把你送回去的呢。”冰凉的长指暖和了些,再次划过徐凝脸颊。
“我很好奇,你为何当初一见到我就非常怕我,那分明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闻凉拨开徐凝面上的黑布条,对上少女那双警惕的眼。
女子眼眸中倒映着湖光。
“罢了,你不想说我不强求。重新介绍一下,在下苏无尽,西洲王室嫡王子。”
“西洲的手竟伸到大忻皇庭了,西洲野心不小啊。”徐凝眸子倏然清亮,冷声道:“当年莫家的事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闻凉皱眉,顿了半响道:“不是。”
“那大忻呢,朝堂上又有多少人与相熟。”
苏无尽目光乍冷,嘴角依旧含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哦,那看来没几个人,乾平帝,不是,他还不至于蠢到让一个外姓人在朝堂上有这么大的权利。所以闻家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你用闻彦的身份入宫,被乾平帝发现就说是他哥哥,而闻家一直知道并且暗中帮你。”
“你说得不错,闻家一直是西洲在忻国的一处暗桩。我作为他们的主子,不过是借用身份罢了。”
徐凝瞳孔放大,一瞬间讽刺,大忻皇帝身边权倾朝野的宦官竟是个外族人,还是个王子。
苏无尽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唇角却是扬得越来越高。
震惊之余,徐凝说不出话,也不再问忻朝的内鬼究竟是谁,他不说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莫家那件事你最好没有参与,否则我和阿胥不会放过你。”徐凝神情骤然冷漠眼神坚定。
苏无尽啧一声,“怎么又是阿胥,他叫堂溪胥。”
“我就愿意这么叫他。”
苏无尽看着眼前与他犟嘴的小姑娘,他不禁失笑。
“我在中原有个字,叫作凉,你可唤我凉。”
徐凝没好声:“我和你又不熟,为何唤你的字,还有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抓我做什么。”
苏无尽眯眼,不熟?也是,当年要不是有事急着回王廷又有徐丘白挡路,哪会有他堂溪胥什么事。
“没关系,此去西洲路途遥远,我们慢慢认识。”苏无尽浅笑无半分怒意。
徐凝找准时机挣开绳索逃跑,没跑出几里便被人围住。
“苏展封?”
正对面的墨衣黑刀,拍了拍手上灰尘,“为了抓你我可筹谋许久,怎会让你轻易逃脱。”
这两人武阶皆在她之上,徐凝打打不过欺身打算遁入水中,前手刚伸出后脚就被人抓住。
这人力气大,徐凝倒回去,刚好落在苏无尽手臂上。
“还说和我不熟,我看徐小姑娘这不主动投怀送抱。”
徐凝面红直起身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有心上人的。”
“你都说了只是心上人,又不是夫君。”
徐凝抱胸转过头坐回马车去。
苏无尽坐回来,“怎么不跑了?”
“我不傻,打打不过跑跑不过,看你这样子也不会伤害我,既然你请我去西洲那我便去看看。”
苏无尽摩挲茶盏,眼光停留在徐凝身上。
徐凝对上这双狐狸眼,“为何要带我去西洲,我一弱女子孤身去这么远总得心里有个底。”
苏无尽打量一下,能把他得力助手闻然打成经脉残破的女子,怎么能算弱女子。
“有一个人很想见你,他昏迷了很多年,半年前醒了,点名要见你。”
徐凝疑惑,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苏无尽。她确实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在原主“徐凝”的资料里也没看见有这个特殊的人。
苏无尽见她不信,“我苏无尽从不骗人。”
徐凝半信半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不得相信他。
“那你总要和我说说这个‘他’是谁,否则就算我跟着你前去阿胥得知我失踪,必定会查到西洲,端你南教他也做得出来。”
苏无尽眉心突跳,堂溪胥那疯子逼急了还真做得出来,当年他便是踩着前不惑城城主头骨坐上那个位置的。
他平复下来,“冽胤教教主——叶禹澜。”
徐凝闭目假寐的眼蓦然睁开。
……
花行知道堂溪胥今日回来,早早在他寝殿门口着了,黄昏将入夜才看见青年墨青色身影。
“你可算回来了。”花行紧接着把一封信交给堂溪胥。
阿胥亲启,这是徐凝的字迹。
我有要事将去一趟西洲,约两月后归家,勿念。
“这封信是何时收到的。”
“昨夜我散步回去时,一只羽箭恰钉在你寝殿门上。”
信封上画着暗锋图腾,堂溪胥瞬时想到什么。
他疾步到寝殿取出沥泉枪。
“你做什么,没有确切证据不惑城不可随意向暗锋挑起斗争。”这是早在很久之前苏展封和堂溪胥达成的共识。
“他暗锋抢我未过门的夫人,我怎么就不能了。”堂溪胥顿步,收起银枪放于身后,月光顺着青年的银纹面具泼洒于地,冷声不屑。
徐凝给他写这封信定事出有因,她绝不会突然离开。
而苏展封曾扬言有人要买徐凝,他或许知道真相。
暗锋总堂地处背光之地,堂溪胥一路势如破竹闯入总殿,他抓起一小喽啰,“你们首领呢?让他出来见我。”
小喽啰看见这银纹面具吓得腿软,那沥泉枪头尚在滴血,小喽啰口齿不清,“我们首领,他、他两三个月前就出去了,没、没再回来过。”
堂溪胥收起枪,霎时掌风肆意,小喽啰被一掌拍到二三里外的石墙上,墙壁开出裂纹,小喽啰摊落在地,捂胸口吐鲜血,“我、我真的不知道。”
堂溪胥这才离去。
“温城主这是有多大的火气,非要到我暗锋来撒气。”一着白衣腰缠水袖的男子从远处飞来。
堂溪胥懒得同他废话,冷冽的声音无半分温度,“苏展封在哪儿。”
下一秒枪头已将放到沈鹤水脖子处,冰凉的枪锋轻触着皮肤。
“说。”枪锋又靠近脖颈几分。
这沈鹤水也是个软骨头,才靠近这么一点他就招了,“说,说,我说。”
“他抓了徐凝后就和南教那位去西洲了。”
“闻凉?”
“对对对,就是他,说是要去见什么人。我们首领他也想见,就跟着一起去了。”
暗锋守门的那几个倒也没死,受了重伤,怕是半年没法出任务。
……
“你真要去西洲?”宇文信斟了盏茶。
堂溪胥喝了口茶,“必须去。”
“就从这封信来看,徐凝应当暂时不会有危险。”裴远池仔细看了下这封信。
“不仅是为了她,当年的事这几日我又查到点眉目,就在西洲。”
堂溪胥又想到什么,“对了,闻凉为何会去西洲。”
宇文信道:“在你走后不久 ,闻凉告知父皇,他在西洲查到巫族人踪迹,传说巫族人有长生不老的法子。”
巫族,说起这个人,堂溪胥有个老朋友就在巫族,想来已许久未见。
看来,西洲是非去不可了。
堂溪胥食指轻敲着青石桌,又想到什么,“邯立那样恨南阳侯,那便添一把火,看火烧眉毛了会不会有人跳出来。”
白天还有一章[狗头叼玫瑰]怎么掉了个收藏[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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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西洲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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