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慎叫她拉着来到吃饭的地儿,这家饭馆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外表墙漆有一些修补过的痕迹。
据宝珠所言,这家老字号年龄和她爷爷一样大,以前经常来这儿吃饭,不过自从他们娘去世,就不怎么来了。
俩人一齐上了包间,薛宝珠又发挥豪横的作风,点了一桌子菜。
徐子慎没忍心打扰她兴致,等到饭毕满桌剩菜,才劝道:“下次别这么铺张浪费了。”
“知道啦,今天开心嘛。”
“今天有什么喜事?”
宝珠莞尔一笑:“就是出来玩开心。”
包厢门忽然被敲响了,外头掌柜的端着一盒点心进来。
“我们没点这个呀?”宝珠疑惑道。
“这不是小小姐生辰么,送二位的。”
宝珠闻言,也是一脸诧异──他家都好些年没来了,掌柜的竟然还记得她的生辰。
掌柜的又跟她热情客套几句,随后便告退了。
门又嘎吱一声合上,目光转回来,徐子慎带点埋怨看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是你生辰。”
“说了干嘛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宝珠一脸无所谓道,她怕徐子慎知道了要费钱,反正生日么,不也就是一起吃个饭庆祝,人知不知道都是一样的。
“……”
徐子慎无奈地看她一眼,真觉得大不了的话,也不会要他一起出门逛街,还下馆子吃饭了。
何况明明是自己生日,却在外面给别人买礼物,当散财童子。
见饭吃得差不多了,徐子慎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自己去解手,下去跟小二结账。
不料,薛宝珠这顿饭吃得过于阔气,徐子慎掏光了钱袋里二两三钱,还差五个铜板。
大堂里有个同院的学长,跟在他屁股后头挤过来买单。见徐大才子为了几个钱搜刮口袋的样子,就想搞一下他的心态,当面嘲讽起来。
“要不我帮你付吧?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徐子慎翻了个结结实实的白眼:“谢谢,不用。只是今天没带零钱,回头我会补上。”
“怎么回事?”
掌柜的见柜台人挤着人,赶紧过来问情况。
小二哥回道:“这位公子还差五个铜板。”
“哟,徐才子啊。”掌柜的看一眼,又转头打小二脑袋,“这点零头你给人家抹了啊,这么不会来事呢?”
“老板你没开口,我哪敢啊。”小二哥委屈道,“万一又从我工钱里扣……”
“闭嘴,赶紧把钱收起来。”
掌柜的又给徐子慎拱手:“这点钱就不用了,日后多多帮衬。”
徐子慎正想道谢,旁边同学又嗤声打断他。
“真是穷得理直气壮。薛豪横不知道看上你个啥,压根都不是一层水里的鱼。”
徐子慎的脸难看到极点,强压着怒火跟掌柜道:“多谢,就当我赊的,明日一早便来结清。”
今天是宝珠生辰,徐子慎不想这些坏事扰了她心情,于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回去了。
宝珠听说他去结了账,也是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点那么多了。
但是脸上还是努力露出开心的样子,不想拂了人家的好意。
傍晚放学,徐子慎让上他家,给她做长寿面庆生。
宝珠开开心心地跟着去了,中途把薛碧时丢回家,免得带着去白吃白喝人家的。
一家人和未来媳妇吃了顿饭,其乐融融。宝珠和二老处得好极了,又嘴甜又能哄人,婆媳问题半点没有。
饭桌上就他们仨人聊成一堆,倒是把徐子慎这个正经儿子给抛到一边去。
吃完饭,宝珠又自告奋勇,说要和伯母一起洗碗去。
徐老爹横眉竖目,说过生辰的人干什么家事,把徐子慎一脚踢进厨房了。
宝珠只能避着徐子慎的目光,偷偷把两锭银子给了世伯,说徐子慎读书辛苦,让他们得空给买点好吃的补补。
出去一趟,宝珠莫名其妙送钱来,徐老爹一下子又懂了发生什么事,直接把银子推回去。
“哪里有收儿媳妇钱的道理?家里还有些积蓄,饿不死他的。”
宝珠被拒绝,又想找个地方悄悄把钱放下,徐老爹板起脸装不高兴,她才倖悻收手。
隔天清晨,徐子慎一早起床上学,发现爹娘居然起得比他还早,不知道出门去哪儿了。
方桌上留了一些碎银子,底下压着的纸条墨迹还没干,说这个月赚得多些,让他在外面千万别省着。
徐子慎见到纸条,脸色瞬间沉下来,立马猜到他为了一顿饭掏光口袋的事情,给他爹娘知道了。
徐子慎前十八年始终恪守一个信念,钱不是万能的,因为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有很多很多,比如平安,比如学识,比如尊严。
人家笑话徐家穷,徐大才子也只会嘲讽他们,有钱没钱,不一样要靠喘气活着?等你什么时候能用钱换个跟我一样的脑子,再来笑话不迟。
可如今他喜欢上一个有钱人家的姑娘,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今日他蛋疼地发现,除了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其他的事情,薛宝珠好像全能用钱买到。
高傲了十八年的自己,站在她身边时,无端地会有一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窘迫。
他想不被别人嘲笑门第落差,想让宝珠不因为嫁入寒门受委屈,想和她平等幸福地过一辈子……一切的理想,全绊倒在最世俗的门槛上。
转眼就临近科试了,徐家爹娘诧异地发现,向来不怎么正经读书的徐子慎,竟然也开始起早贪黑看书了。
晚上都快歇息的时辰,徐家爹娘头叠头地出现在徐子慎的房门口:“某人最近这么用功呢,居然早上也去书院了?”
徐子慎正在桌前,一手翻着书,一手挑亮油灯。
闻言解释道:“是因为要科试了。”
“原来是要科试了啊,还以为是因为书院有美娇娘呢。”他娘打趣。
“……书中自有颜如玉。”
“看着都没我未来儿媳妇漂亮。”
徐子慎的耳根子瞬间红了,把他们赶走:“我要看书,你们再废话我考不上了。”
“考不上就再考呗,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他爹也在边上接茬:“就是,不想继续考了的话,留在云州当个教书先生也不错,和宝珠一起安安生生过日子。”
“不可能。”徐子慎十分笃定,“我必定要考上。”
徐子慎才不会说,自己其实是被五个铜板刺激到了。
那日之后,徐大才子下定决心发奋读书,争取早日金榜题名──他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如今这般卑微的条件下迎娶宝珠的。
科试的压力像股黑压压的云,笼罩住了整个书院。
整个学堂的书籍成倍地多了起来,有些白胡子的学员,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就差没在座位上支个窝,直接连家也不回。
间接造成学堂黑暗气氛的还有另一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徐大才子。这家伙仗着有个灵光的脑袋,应对考试从来不慌不忙,现在居然卷在第一线。
其他的同学只能也跟着卷起来——没人家聪明就算了,连努力也拼不过,还考个鸡毛啊。
宝珠也不敢跟他传纸条打扰他了,见他读书刻苦,就自己找家里厨子学了炖汤,在书院偷偷给他加餐。
徐子慎心里悄悄感动了下,宝珠的手烫出了一些红痕和水泡,看得他有点心疼。
喝了一口,味道不咋样,炖的有些苦了,但还是想夸好喝。
瓦罐汤的香味飘散出来,后面又有同学在逼逼赖赖:“有钱人女婿就是好,老婆伴读兼当厨娘。”
厨娘……徐子慎端着汤罐的手顿住了。
宝珠赛没听到那句话,有些紧张地问道:“味道咋样?”
“……不怎么样。”
见到宝珠失落的眼神,徐子慎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可想起人家嘲讽她是厨娘,又没控制住口不对心起来。
“以后别做了,带来带去的也怪麻烦。”
宝珠的小心灵有点受伤,觉得可能是自己手艺不精,还是接着学炖汤。
白天上学,晚上进厨房,做出来的试验品全让爷爷和老爹喝了。
薛豪横看着桌面上摞起来的一堆汤盅,忍不住感叹。
“真是沾了孙女婿的光啊!以前可从没尝过宝珠的手艺。”
孟长欢手边也是一摞汤盅,看着宝珠忙进忙出的身影,突然叹了口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没嫁呢,心就不在家里了。”
“啧啧,我看这杯喜酒差不多能喝了。”
老爷子从众多汤盅当众,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无害的,品了一口──齁咸,怪不得没给孙女婿喝,宝珠这丫头还厚颜无耻地说是便宜了他俩。
见老爷子喝出痛苦面具,孟长欢手中汤盅打了个转,又给重新放下了。
薛豪横一个眼刀杀过来,孟长欢呵呵干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道:“徐子慎是个聪明孩子,科试应该没问题。要不,让他俩会试前就把婚事办了?娘家这边还能给他备好路费赶考。”
“嗯。”
老爷子灌了整杯茶才缓过劲来,摩挲着茶盏,道:“就按你说的办吧。钱多准备些,偷偷地给他们送过去就行,别太声张。”
下集预告
扎在心里的刺终究还是发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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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窘迫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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