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年,时间像一条徐徐流淌的溪流,悄然无息地带走了无数个昼夜。
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家庭里,张桂芹和老蓝表面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曾经的一切不为人知都已成为过去。
其实自从张桂芹当年生下女儿的那一刻起,她便每天都在期待着。她期待着女儿能够尽早的夭折,她期待着自己能重新有个孩子,当然,最好是个儿子。
然而他们那个巴掌大的早产女儿却甚至命大,那个孱弱的小生命竟然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
七百余个日夜,也依旧没能让张桂芹对这个女儿生出丝毫的情感,哪怕是怜悯之情。
这个女儿虽较为聪明伶俐,但体质却奇差无比,常常生病。
女儿病秧子般的体质甚是耗费她和老蓝的精力,这两年间数不清跑了多少次医院,折腾的老蓝也时常有种精疲力尽却不敢声张和抱怨的无力感,毕竟当初是他非要留这孩子一命。
生病却怎么也不死。张桂芹不免一次又一次的在焦灼的期待中感到失望。
张桂芹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每一天都是煎熬。
每一天,她都觉得女儿的存在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和折磨,女儿的所有举动,哪怕是一颦一笑,都能让她在霎时间生出无限的厌恶之心。
该死的不死,该来的不来,每个月的月事都如期而来,张桂芹的夙愿始终没有得偿,在屡次的期盼和沮丧中逐渐的心灰意冷了。
然而,表面平静的生活,却生了猝不及防的变故。
一个稀松平常的清晨,天还没亮,老蓝照例独自一人在两家共用的厨房里做着早饭,他总是起的格外早。
自打接女儿回了家,老蓝便自觉包揽下了做早饭这件事。而旁屋的老钱却是从不做饭的,嘴上说是不会,但也从来不肯学,实则是懒上了天,不止不做饭,几乎也不从过问家务和孩子。而老钱媳妇儿一个人拖着几个孩子,早上进厨房从来都要比老蓝晚上至少一个时辰。
粥熬的差不多了,老蓝关了火,悄声往外探了探身,确定没人,便蹲着身子从污秽不堪的洗手池水管道最底处的暗缝里抠出一个小黑瓶。
待老蓝站起了身,刚盛上半碗粥,突然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轰然炸开,强大的声波如狂暴的飓风般肆虐,震的窗上的玻璃全部嗡嗡作颤。
老蓝忽地一惊,脸色瞬间惨白,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惊愕与不安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遭了!”随即逃命一般的,脚步慌乱的踉踉跄跄往外跑,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每一步都带着仓惶与急切。
老蓝刚夺门而出,隔壁老钱便也忙不迭的从自个儿屋里冲了出去,只留给媳妇儿一句:“在家别动!”。
老钱媳妇儿挺着硕大的肚子追出了屋,哭哭啼啼的对着老钱的背影追嚷了一句:“老钱!”
张桂芹把受惊嚎哭的女儿独自丢在屋里,也顶着一张被吓的煞白的脸跑出了房间,慌张的抓着老钱媳妇儿问怎么回事,老钱媳妇儿边哭边摇头,突然有气无力的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张桂芹见状,赶忙去拍了楼上楼下的门,好在邻居们家里人多,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老钱媳妇儿抬回了屋里。
老钱媳妇儿软弱无力的躺在床上,待情况稳定了一些,外面的嘈杂的喧嚣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一屋子人紧张的神情也有了些许的舒缓,老钱家的几个闺女都呆呆的围坐在床边的地下。
张桂芹说:“大伙都回去歇歇吧,一会儿我去厂里找老蓝问问。”邻居们相继安抚了老钱媳妇儿和孩子们几句便都各自回了屋。
见人都走利索了,张桂芹来到床边摸了摸老蓝媳妇儿的肚子:“没吃早饭吧?你现在这身子可饿不得,我家老蓝肯定做早饭了,我去给你们娘几个整口吃的。”
说罢她便出了老钱两口子的屋,奔着厨房去了。
身边没了旁人,只剩自己了,张桂芹那原本带着微笑的脸,猝不及防的变了模样。
张桂芹心里其实是很不痛快的,想当年她和老钱媳妇儿可是前后脚生的孩子,老钱家四闺女还被老钱亲手给了结了。可如今对方大着肚子眼看着又要生了,而自己的肚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这些,张桂芹朝着老钱屋的方向瞟了个白眼,心里不甘的暗暗咒骂了一句:“干了那双手沾血的脏事儿,也不怕再生的孩子没□□儿!”随即转身进了厨房。
进了厨房的张桂芹,继续忙活着老蓝没来得及盛完的早粥。
想想嫁给老蓝后的日子,虽和城里那些大富大贵的有钱人比不了,但和普通老百姓比已是绰绰有余了,和自己老家的生活相比则更是天壤之别,更何况老蓝这人平时话不多,称得上是实在又勤快,对她也算很不错,就连她当初做的事儿,老蓝过后也是连一个字都没再提过。
想到这些,张桂芹的嘴角不禁扬出一道弧线。有这么个丈夫,她是八分知足的。
张桂芹端着一大盆粥正打算给老钱家娘几个送过去,却突然瞥到了掉落在角落的黑色小瓶。
那东西隐匿在角落里,若不是刻意去瞧,几乎难以察觉。张桂芹狐疑的凝视了片刻,突然迅速的转了转眼球,将手中的粥盆放回了灶台,弯腰捡起了这个小瓶儿。
她拧开瓶子看了看,是些类白色的片剂。
张桂芹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那根敏锐的第六感之弦。
她将这个瓶子稳稳放回了原处,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整理了神色,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重新端起粥盆,转身想要回屋里,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折返了回来。
张桂芹心神不宁的将搪瓷的粥盆重新放回灶台,发出一声刺耳的磕碰声。随即,她再次弯腰,手指触到角落里的瓶身,将它捡起,轻轻旋开瓶盖,一粒粒数着瓶子里那为数不多的白片。
一共42颗。张桂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在思索着什么。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可最终,她还是轻轻的把瓶子放回了污秽的角落。
放回瓶子后,她直起身,微微抬起头,一副淡定不惊的模样,好似所有的波澜都被她悄然地掩埋在了心底深处。
张桂芹端起粥盆,给老钱那屋送了去,又回厨房盛了两碗,带回了自己的屋儿。
两岁的蓝姚饿的不停的在木条钉的围栏里嚎哭,张桂芹漠然的坐在床边,一边索然无味的喝着粥,一边死死盯着蓝姚,丝毫不理会女儿的哭嚎。
此时张桂芹脑海中的千百种疑惑如乱麻般纠结缠绕,她只能不断地在心底拆解、分析,试图找到那隐藏在重重迷雾后的老蓝的真实目的。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天,幼小的孩子早已蜷缩着小小的身躯,昏睡在了窄窄小小的木条围栏里。
直到天边那最后一抹余光也在挣扎中逐渐黯淡,老蓝和老钱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回来了。
坠了一艘战机,里面的东西还炸了,好在已经没事了。
老蓝也没细说,张桂芹便也不问,只是默默起身出去给老蓝打回了一盆洗脚水。
老蓝看着桌上的一个空碗和另一碗满粥,又瞥了一眼睡在围栏里的蓝姚,边洗脚边淡淡的问:“姚儿早上吃了吗?”
“给她了,怎么喂都不吃。”张桂芹的声音平稳且流畅,面不改色的编织着谎言。
老蓝擦干了脚,起身把昏睡的蓝姚抱上了床,见孩子丝毫不见清醒,老蓝便随她继续睡去。
突然,老蓝身体猛地一僵,他的呼吸变得略显急促而紊乱,对张桂芹说:“你担惊受怕了一天了,今晚我去做饭。”说完,便忙不迭的往屋外走。
进了厨房的老蓝一眼便瞥到了角落里的小黑瓶,便赶忙急切又慌乱地朝瓶子伸了手过去,生怕慢了一秒它就会消失不见了。
回想起张桂芹淡定从容的神情,老蓝心中不禁稍稍松了口气,暗自揣测她大概率是没有察觉到那隐藏在暗处角落的秘密。
老蓝把小瓶揣进了裤兜,娴熟的做起了晚饭。
简单的一菜一汤一饭,老蓝单独给张桂芹盛了碗汤,在汤中单独撒上一些虾皮和香菜碎,而后轻手轻脚的往外看了又看。
老蓝反复确定着无人将来,随即从裤兜里掏出那个小瓶,拧开,颠出两粒小白片扔入张桂芹的汤中,搅了一会儿,待全部化开了,便重新把这小瓶放回洗手池水管道最底处的暗缝里。
老蓝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若无其事的往屋里倒腾着饭菜。
今天这顿晚饭是做的极其不畅快的,常日里他是只管做早饭的,因为老钱媳妇儿从不那般的起早做饭。
饭菜都齐了,不吃香菜的老蓝将那碗虾皮香菜汤单独摆放在了张桂芹的面前,还故作不经意的拉着长调念叨了一句:“这碗给你。”说完正要落座开餐,突然瞥到张桂芹正用一种略带玩味的表情盯着他看,老蓝心里一慌,欲落座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张桂芹的双眸瞬间仿若换了模样,前一刻还满是玩味,下一秒,眼底寒意乍起,透着股子狠绝,不禁让人脊背发凉。
她直勾勾的盯着老蓝:“你给我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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