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红英，是村里媒婆介绍来的”
说完有些腼腆的一笑，眼神非常清澈，虽是普通长相，却是胜在气质纯真无暇，恍若一张洁白无刻印的纸张。
坐在对面的张君便知道，这是被家里呵护娇养出来的花朵，面对自己的故意整出来的颓废和狼狈，张君还是头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有无数次搞砸与媒人介绍来的女人的会面经验的张君，这一次怎么也无法对着一个如此纯真的姑娘施展，在面对投来的纯澈的眼神，他显得坐立难安，并且无端的紧张起来。
“你好，我叫张君”
一旦紧张他就会挠自己的头，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引得对面的红英哈哈的笑起来，笑声如银铃一般，又乱了张君才捡起来的思绪。
“我听媒婆说你相貌英俊，学历又是这个村子最高的，嫁给你我就会很幸福”
张君一听就知道他父母又不知给了那媒婆多少好处，不然也不会说动了村长，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和他会面，也就是所谓的相亲了。
“那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不能让你幸福，只能给你带来痛苦呢？”
红英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不知道，但我爸说，有他在什么都不用顾虑。”
张君看着眼前的纯真的笑容，头一回不想拒绝，想进一步了解这个女孩儿，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女孩儿的纯真。
“对了，今天我可是穿了我最好看的一件裙子，好看吗？”
女孩儿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喋喋不休，诉说自己的父母有多好，尤其是爸爸有多疼他，现在则满是星星眼的看着他，让他评价身上的裙子。
张君不自觉一笑，心想还真是一个孩子啊，望向那条白底蓝纹的裙子，开口回道：“很漂亮非常适合你”
“砰！”玻璃碎裂的声音，连同所有回忆瓦解，只剩满目苍夷。
电视巨大的音量也掩盖不下，回荡房间里的惊声尖叫。
一个睡眼惺忪，神色愤怒的小孩儿从房间里钻了出来“妈妈！什么声音这么吵，我还在睡觉呢！”
没有得到回应，小孩儿又怒了，双眼简直要喷出火焰，毕竟他从没被这么怠慢过，以往的母亲，现在已经在软声细语的哄他，直到他消气为止。
小孩儿越想越气，“噔噔噔噔！”故意狠狠跺脚来表示自己的怒火，还是没有回应，怒火又冒了一层，气冲冲的走向电视音量巨大的客厅。
而那小孩儿的妈妈，在玻璃碎裂之后，在惊恐中抓住桌上的水果刀，一个翻身躲在了沙发后面，探出脑袋，发现碎裂的只是一部分的玻璃，外面的张君还进不来。
看张君在院子里四处寻找石头，李大梅哈哈大笑，边笑边骂，嘴上一直不停，我想如果面前要是有一根杆子，都能被她骂弯。
骂上兴头来，那里肯停，自然也顾不上自家好大儿愤怒的声音。
不过自家好大儿走进客厅，看见破碎的玻璃，嘴上不停骂人的妈妈，以及屋外那一眼冷厉的杀意，瞬间傻眼，这哪是他见过的场面，尤其还与院里的张君来了个眼对眼，立即吓得腿软，倒在了地板上。
李大梅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倒地好大儿，脸上滑过一丝失望，怎么这么像他那个怂了屁的爹，亏还对他那么好，结果就养出出这么个怂蛋，真特么丢老娘的脸。
就这么转移视线的功夫，张君手里已经拿着一块石头，再次朝着玻璃狠狠一砸，接着“哗啦”一声，玻璃彻底没了。
李大梅见状，一个跨步拎起自家儿子的后衣领，飞快解锁开门，手一甩就扔了出去，扔完又快速关门上锁，懒得拖老娘后腿。
“张老头子，今天我就站在这儿，要命你就来！”
其实村里很多人都忘记了，李大梅曾经闻名全村的凶悍伟事，一个对她动手动脚的猥琐男人，被她打折一只手，又踩废他的了命根子，隔壁邻居恶意越线占她家土地，被她持斧头追的屁滚尿流，等等一系列的事件。
而那时，年轻的李大梅才十七岁，就成了整个村里不敢惹的存在，总的说年轻是个勇猛的大妹子，现在是个有血性，遇事从不避的中年大姐。
当然如此有血性，勇猛的中年大姐，也是有缺点的，就因为如此的性格，导致李大梅说话直来直去，永远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永远是一句扎心，让人想揍她，却又揍不过。
“张老头子，你先给我说明白你凭什么打扰我看电视，还打碎我家的玻璃!”
张君走进客厅，眼神冷意直射，“你说为什么？我就想问你，那天你去找红英到底说了什么？”
“哦，你问这个啊，是你先欺负我儿子的，我跑去找红英给她说了，你年轻的时候另有喜欢的人”
李大梅放下水果刀，重新拿起遥控板，把电视音量调到合适，一边看电视，一边又说：“这是当年你自己亲口承认的，不然你也不会拒绝那么多喜欢你的姑娘。”
张君眼神透着嘲讽“你说你儿子被我欺负，怎么不问问你儿子又是怎么个畜生。”
这下李大梅没心思看电视了，遥控器甩在茶几上，扭过头来，面露惊讶：“你说我儿子骗我，没说实话。”
“看来你是不知情了，你应当去村里随便拉个人问问，就知道你儿子平时多混蛋。”
李大梅头一次觉得脸上挂不住，如不是自己身经百战，早已镇静自若，此时脸上该挂红了。
“好家伙，我就知道他奶奶瞒着我什么，你等着。”
李大梅三步跨两步，解锁开门，把在外面还一脸震惊，还没回过神的自家儿子拽了进来，同时也看见在门外的秋池州和陈易安。
“你们是来找张老头子的吧，你们在外面等等，处理完这件事，他就会出来。”
门又关上了，但这回并没上锁，留在外面的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位李姨什么事也没有，他们也放心了，乖乖在外面等待。
谁知刚关上门没多久，更多的人打着伞往这里涌来，人群里玉兰姥姥身边是打着伞的李花，小梨花和南江搀扶着青安奶奶。
人群最前方的中年男人还穿着西装，显然是刚下车来不及换衣服就赶过来了，原本整齐的头发也被雨水打乱，西装也湿透了，神色也是显露焦急。
人群一起涌到门前，却散开了，四处不知在寻找的人，围成一个圆圈喋喋不休说话的人，下雨的声音没有覆盖这些散落的话语，而是融合了起来，原本该是寂静的雨天，此时真像一个热闹的菜市场。
“你们在这里有看到发生什么事了吗？”
询问的是那个中年男人，他身后慢慢聚集过来的是玉兰姥姥和青安奶奶她们。
“我们刚看到那位李姨，她让我们在外面等等，她们在里面把事情处理完，张君爷爷就会出来。”
陈易安这句话总算给了中年男人松口气的机会，趁此他把自己介绍出来：“麻烦你们了，张君是我父亲，我叫张穗。”
“不麻烦，张叔，都同一个村子里的，而且跟我姥姥也是旧相识，不可能放手不管的。”
陈易安甩甩手，笑容礼貌，表示不用这么客气。
也许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让张秋水没有精力再你来我往的客套，他没有回话，也没有说一句，撑着伞视线紧紧盯着那扇门，就这么沉默的站着，脸上疲态尽显。
陈易安和秋池州默默对视，很有默契的离开了张穗的身旁，往姥姥她们那儿走去。
秋池州遥遥看去脚步一顿，扭头看向陈易安：“玉兰奶奶看见了我奶奶了，现在正往她那里去，肯定少不了要被训一道的，不过这应该的，得让我奶奶长个记性，不然下次她还敢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放在心上。”
“这么一说，青安奶奶表面不服姥姥，时常拌嘴，实际上从没不听姥姥的话。”
陈易安倒是看出来了，拌嘴只是她们的日常生活模式，她们从来都是对方的好姐妹，这份情谊从来也没有变过，不只现在，以后也绝不会改变的。
秋池州非常赞同的点点头，“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玉兰姥姥即便是对着奶奶骂骂咧咧的，对她的要求从来都是照办不误，这简直是**裸的宠溺，像宠小孩儿一样。”
两人继续说着陈年往事，丝毫没注意两人已经相握的手，就像很自然的一件事情，自然的发生，或许这份爱意同样会久远而深厚。
隔着一扇门的房内，却是腥风血雨、波涛汹涌，李大梅简直化身为传说中的那母夜叉，手拿鸡毛掸子，面色红涨，青筋暴露。
“王大鹏！老娘还真没看出来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不是那老婆子这么教你的做的！”
王大鹏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被惊得怔住了，回过神来，想到奶奶叮嘱过的话，连忙认错“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并伴随着颗颗豆大的泪珠，稀里哗啦的落下，却在低头时显露得意之色，因为他坚信奶奶说的，只要认错快哭的快，没人会会再去责怪一个孩子，这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啊。
可这正戳中李大梅厌恶的的地方，且她也看出来王大鹏并不想承担所谓的后果，是个只想逃避的懦弱的人，火气直线上涨。
李大梅一掸子打向王大鹏的屁股，边打边怒吼；“哭！就知道哭！哭就能抹去你做过的事吗！”
王大鹏彻底懵逼了，这跟说的怎么不一样，但很快屁股上火辣的疼痛感袭来，让他真的哭了，直接什么也不装了，朝着李大梅大吼：“你打我，奶奶不会放过你的。”
“你还反了天了，就是那老婆子把你教成这样的，老子一样不会放过她。”
李大梅下手又狠又重，但又不会伤到要害，让王大鹏疼的死去活来，竟然直接在地上翻滚，不过再怎样也躲不开李大梅手里的鸡毛掸子。
张君就这样在阴暗处看完了全程，不知是何神色，是何心情，但总归没有坏人被惩罚的兴奋，或许最该被惩罚的坏人，是他自己，不过这个惩罚从一开始就出现了，而他要用最后的这段人生，去痛苦，去忏悔，去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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