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余光看着教室门口的人，有点无语。
“陶迹，何流在门口。”室友用胳膊碰他一下，“这都多久了？”
“半个月了。”陶迹重重地叹口气，“隔一天来一次。”
“天天送花，他也不嫌烦。”室友嘟哝。
谁说不是呢！陶迹想。
自从何流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之后，就经常抱着花在教室门口等他。
他比陶迹大一届，成绩又特别好，老师们基本都认识他。有老师还故意逗陶迹，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让门外这个扰乱上课秩序的人消失。
腿长在何流身上，他哪里知道？陶迹翻着白眼看天花板。
有这种什么话也不说，前戏也没有，就每天抱着花堵人的追人方法吗？就这样追人，哪怕你何流长的好看，也没什么用啊。
况且谁还不是个帅哥了。
陶迹飞快地扫一眼他手里的花，又是一阵窒息。
这花也不好看啊！一团粉玫瑰，真的很俗啊！这人怎么没有直男命，一身直男病？
终于捱到下课，陶迹猫着腰，打算趁着人多直接从后门溜掉，谁知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
“陶迹。”
陶迹绝望地闭上眼，假装没听见，想赶紧跑走。
没等他有动作，何流已经走到他身后。
“为什么要躲着我？”何流问。
陶迹僵硬地转身打哈哈：“没有啊，这不是饿了吗，想着赶紧去吃饭。”
“食堂离前门更近。”
陶迹扯了扯嘴角：“我去校外吃。”
“那我和你一起，我也还没吃饭。”何流说。
陶迹连忙拒绝：“不了，我约了室友一起。”
“可你的室友刚刚都从前门走了。”何流说，“我听见他们说要去吃食堂的黄焖鸡。”
陶迹：“……”
*
陶迹左手转着笔，右手把菜单翻过来翻过去，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那捧花就摆在桌子上。他原本十分抗拒，但何流说：“这花是送给你的，不摆在桌子上，难道你要抱着吗？”
陶迹突然觉得，放桌子上也没什么不好。
陶迹转了半天笔，最后把菜单往何流面前一递：“你点吧。”
何流没拒绝，叫来服务生，说了几个菜。
陶迹越听越不对劲，这几道菜全是自己爱吃的。
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没跟何流说过爱吃什么，要说何流跟他的喜好一模一样，那就太扯了。
直到上了菜，陶迹都在纠结这个事情，一筷子也没动。
何流奇怪：“这不都是你爱吃的吗？”
来了，问到重点了！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陶迹狐疑地看着他。
“上次聚餐的时候，这些菜你吃的比较多。”何流说，“尤其是糖醋里脊。”
陶迹皱眉：“什么聚餐？”
“一个月前，陈老师的小组聚餐。”何流说。
陶迹：“我记得你不是陈老师那组的啊？”
“我去帮忙而已。”
“你也在饭桌上？”陶迹问。
何流：“没有，我在隔壁桌。”
隔壁桌也能看见他吃什么？这人是不是透视眼啊？
陶迹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转着筷子，目光到处飘，终于飘到了桌子上的那束花上。
“我说，你能不能别送我花了？”陶迹坐正身子，说，“大庭广众之下，真的很尴尬。”
“那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送。”何流说。
陶迹有点崩溃：“你什么都不用送，真的，求你了。”
“那我要怎么才能追到你？”何流问。
好一波直球啊！陶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么直接的问法。
“你真的就那么喜欢我？”陶迹问。
“当然。”何流说，“我没追过人，这是第一次，可能做得不好。”
他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我去查了一些资料，做了攻略，但好像你不太喜欢。”
“不是，大哥，追人也不是这么个追法啊。”陶迹很无语。
何流认真地看着他：“那应该怎么追？”
陶迹：“是你追人，又不是我。”
“你是当事人，应该会更了解。”何流说。
陶迹一愣。好像有道理哈，但怎么总感觉哪里奇怪呢。
他沉默几秒，然后叹口气，指了指桌上的花：“这花不好看，以后别送了。”
“那你喜欢什么花？”何流问。
陶迹随口答：“都行，我不喜欢红色和粉色的花。”
何流点头，在备忘录上记下：“我知道了。”
“哎不对，你别送花。”陶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多浪费钱啊，又不经放。”
“要送的。”何流说，“你抱着花时很好看。”
陶迹脸一红，这夸的也太直接了！
“我有在你面前抱过花吗？”陶迹问。
何流点头，翻出手机相册，递到他面前：“这张。”
陶迹低头一看，这是大创比赛获奖后，学姐给他们每人买了一束花，单独拍照后，发在学校的公众号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抱着小雏菊和橙色的月季，冲着镜头灿烂地笑。
是挺好看的。
陶迹抬头，有些好奇地问：“你就是看到这张照片，所以才要送我花的吗？”
“是。”何流说，“很惊艳。”
服务生正好端着菜上来了，陶迹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盯着何流发呆。
何流丝毫不愧对帅哥这个称号，浓眉大眼，皮肤虽然没有陶迹白，却没有斑点痘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端正向上的意味，一看就是品学兼优的优秀青年。
何流熟练地给他递筷子，仔细烫好餐具，然后把糖醋里脊换到陶迹面前：“这家糖醋里脊很有名，你应该会喜欢。”
陶迹闻言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哎，是挺好吃啊。”
“你喜欢的话，下次还来吃。”何流说。
“那就不用了。”陶迹连忙说，“我觉得……我们俩还没那么熟。”
“谁都不是一下子变熟悉的。”何流说，“况且，如果一定要非常熟悉才能在一起吃饭，我想世界上有很多饭局都会被取消。”
陶迹咬着糖醋里脊，觉得何流这话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行吧。”陶迹也无所谓了，吃几顿饭也不会少块肉，“那下次还来吃。”
*
陶迹没想到，跟何流一起吃饭并没有很尴尬。
他虽然做事说话都很直接，却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吃完饭后，何流竟然还递给他一包随身装的漱口水。
居然还有那么点体贴。
临走的时候，何流偏要他抱着那束粉色的花拍一张照片。
陶迹当然不愿意，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何流面色不变，说：“那我明天送一束别的花，再照拍可以吗？”
陶迹被他整得有些烦，最后妥协道：“算了算了，就这个，拍吧。”
他伸手抱起花，嫌弃地看了一眼，何流已经按下了拍照键。
“哎，我还没摆好动作啊，你怎么就拍了。”陶迹说，“重拍重拍。”
何流举起手机：“好。”
*
回到宿舍后，陶迹往凳子上一瘫，室友连忙凑过来问中午的战况，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就顺口都告诉了他。
室友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陶迹你是不是有病啊？”
“好端端地骂我干什么？”陶迹不解。
室友：“你是在教何流怎么追你自己吗？”
陶迹：“……”
室友：“那他这还有什么追的必要？”
陶迹一拍大腿，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了：他为什么要教自己的追求者怎么追自己？
陶迹瞪着眼看室友：“那这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室友也看着他，“敌人还没攻城，你就先缴械投降了，能怎么办？”
陶迹懊恼地搓了把脸。
“我说。”室友问他，“你该不是对何流也有意思吧？”
陶迹脑海里回想起今天何流的脸，嗫嚅：“应该……不会吧？”
*
那天吃完饭后，陶迹发现自己开始无意识地去学校各个网站，搜索何流的名字。
各类奖项发现他，陶迹并不惊奇，但当他在“校内帅哥老公评选（女生投票版）”里，看见遥遥领先的何流两个字，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投票啊？”陶迹戳戳旁边做笔记的室友。
室友一个病名没写完，笔尖划出一条长长的线，气的瞪他：“你有病啊？什么投票？”
“就这个。”陶迹把手机递过去。
室友扫了一眼：“你没事看这个干嘛？难不成这上面有你喜欢的？”
“我就好奇一下。”陶迹随便扯了个理由。
室友说：“两个月前搞的吧？我之前听团支书提过一嘴，医学生谈恋爱不容易，你还不能给人家一些想象的空间了？”
陶迹不爽：“那也不能乱叫老公啊？”
“你管人家呢。”室友说，“这不跟咱们看见漂亮小姐姐时差不多吗？”
陶迹：“可我就不爱漂亮小姐姐啊。”
“陶迹你他妈有完没完啊？你个gay能不能不要发表这种容易引起公愤的言论！”室友看着他两眼，恍然大悟，“这投票里绝对有你喜欢的人，你再给我看一眼，我来扒一扒。”
“瞎扯，没有。”陶迹连忙说。
室友只是说着玩玩，也没较真，写完一行笔记后，突然问：“说起来，何流最近怎么不来了？”
“我让他别来教室找我。”陶迹说。
“别来教室？”室友抬头，“那去哪？”
陶迹：“你管得着吗？”
室友：“……我就多余问你。”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要是真看不上人家，就别吊着他了，跟渣男一样。”
“我什么时候吊着他了？”陶迹很不解。
室友用笔指了指宿舍阳台：“阳台花还放得下吗？啊？哦对了待会赶紧扔两束，晚上查寝呢。”
“干嘛要扔，多好看啊。”陶迹说，“还能美化环境。”
“是，是美化环境了。”室友拽着他到阳台，“待会你就在这里近距离感受一下大自然哈，小虫子们一定会非常欢迎你的。”
陶迹：“……”
*
陶迹生日那天，室友们想带他出去过，但何流有约在先，陶迹想了想，决定不食言。
可何流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让他先陪室友去，等他们玩尽兴了，何流再去接他。
陶迹觉得可行，于是同意了，跟室友一起去吃了火锅。
他们宿舍感情很好，玩起来也没大没小，灌起酒来毫不手软。
陶迹算是比较能喝的，最后都有点发晕，只能撑着额头发呆。那几个更是没眼看，一个个大着舌头说话，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喝多了。
何流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何流叫了车，联系他们班别的男生，把陶迹的室友们给送了回去。
安排妥当后，何流准备把陶迹也送回去，陶迹却没站起来。
“不去吃饭了？”陶迹盯着他问。
何流一愣：“你喝多了，不回去睡觉吗？”
“我没喝多。”陶迹摆摆手，“我酒量很大。”
何流哭笑不得：“好，你酒量大，那现在出去坐车？”
“不坐。”陶迹没动。
何流于是坐在他对面：“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陶迹惊奇地盯着他问：“你不知道要做什么？”
何流有些迷茫：“我应该知道？”
陶迹无语：“何流，我现在信你是第一次追人了。”
何流失笑：“我本来也没骗你。”
“你这样怎么追得到人啊？”陶迹恨铁不成钢，“你追得到人才怪！”
何流认真道：“你可以教我。”
陶迹拿根筷子戳了戳盘子：“首先！”
何流静静等着他下文。
“今天我生日。”陶迹说，“你得跟我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何流从善如流。
陶迹冲他伸手。
何流不解：“什么？”
陶迹不耐烦道：“生日礼物啊！”
何流这才明白过来：“生日礼物在学校，回去就拿给你。”
“你看看，这你就不对了！”陶迹说，“你应该先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等我失望的时候，拿出真正的礼物，那才叫惊喜啊！直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何流看着他说：“可我不愿意用假的敷衍你，也不想看到你失望，哪怕后面有惊喜。”
陶迹一愣，消化了一下他的话，半晌才说：“行吧。”
“现在回学校吧？我拿礼物给你。”何流说。
陶迹这才勉强起身：“那你先告诉我，你送了我什么？”
何流说：“小骨架模型。”
陶迹没听明白，半撑着桌子抬头看他：“什么？”
“你前几天的朋友圈，不是问过这个模型在哪买吗？”何流说，“我去网上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于是联系了几家手工制作店，做了一个。”
陶迹脑子晕晕乎乎，半天也没想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转了转酸疼的脖子，有个东西掉在地上，他低头一看，是个盒子，盒子里不知道是什么，听起来丁零咣当的。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骨架模型，陶迹这才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前几天他刷视频，看见一个人桌子上摆着个小小的骨架模型，坐在书架上，还可以晃腿。
他觉得特别有意思，去网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样的，就随手发了个朋友圈。
没想到何流竟然记住了。
何流送的这个四肢都是灵活的，里面好像上了发条，打开开关后不仅可以晃腿，甚至还能跳舞。
陶迹看着它在桌子上笨拙地动着四肢，乐坏了，笑出了声。
室友被陶迹傻子一样的笑声吵醒，从后面扔了个枕头：“你大早上犯什么病啊？”
“你懂个屁。”陶迹懒得理他，把模型摆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上。
*
何流的送花计划还在继续。
不过在陶迹的强烈抗议下，他送花的频率下降了不少，变成每周日下午抱着花，在宿舍楼下等他。
陶迹头上戴着发带，穿着拖鞋下楼，看见何流手里的花，脸都皱了起来。
“不好看吗？”何流奇怪道。
“那倒没有。”陶迹说，“但你觉不觉得，这束花很熟悉？”
何流盯着花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是有点。”
“废话！”陶迹从大短裤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相册递给他，“三周前，你送过一模一样的花。”
何流：“……”
何流：“那还拍吗？”
“拍啊。”陶迹说，“都连着拍了那么久了，突然中断不是很奇怪吗？”
何流点头，把花递给陶迹，拿出手机。
陶迹左手抱着花，右手随意地比了个剪刀手：“耶。”
何流拍好照：“你想吃什么？”
“吃食堂吧，我懒得换衣服了，费时间。”陶迹往前走。
“你换衣服一般不超过五分钟。”何流说。
陶迹气得抿嘴，转头看他：“你不说话会死吗？”
“不会。”何流说，“可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放屁。”陶迹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在造谣。”
“下次可以计时看看。”何流说。
“咱们能不能跳过这个话题？”陶迹无奈地摆摆手，“先去吃饭行吗？”
“行。”何流说。
陶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道：“照片待会记得发给我。”
“知道了。”
“还有上周的，你也忘了。”
“好。”
“下次我们拍合照吧。”
“嗯？”
“嗯什么？”陶迹疑惑，“合照啊，听不懂吗？”
“我一般不跟别人拍合照。”何流认真道。
陶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真的？”
“真的。”何流说。
“那……男朋友也不行？”
何流一愣，然后说：“男朋友的话……可以。”
“哈，你说得好勉强。”陶迹继续走着，故意耍脾气，“不想拍就不拍，不拍拉倒。”
何流：“没有勉强。”
陶迹：“就是有。”
何流：“没有。”
陶迹：“我说有就有。”
何流：“好，那就有。”
陶迹：“……算了，说不明白。”
“那还拍吗？”何流问。
“不拍了，拍个屁。”陶迹瞪他一眼，把花往他怀里一塞，“你自己拍去吧。”
他说完就大跨步往前走，不再等何流。
没走几步，他的胳膊就被人扯住，整个人被用力往后一拉，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很快，一个温柔而青涩的吻落了下来，接着就是一个清脆的相机拍照声。
咔嚓。
陶迹满脸通红，震惊地推开何流：“你干什么啊？”
“和男朋友拍照。”何流说，“顺便哄人。”
真的操了。
陶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好转身就走。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何流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陶迹没回答，何流又重新问了一遍。
陶迹忍无可忍，低低吼了一句：“你男朋友被强吻了很害羞，而且他真的要被饿疯了。”
何流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拉住他的手。
“那是得带他吃好的。”
“我要吃二食堂的麻辣香锅。”
“好。”
“还有四食堂的鸡汤。”
“好。”
“还要喝杨枝甘露。”
“好。”
“我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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