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陶迹的病可能会比我严重,但没想到他得的是白血病。
我立刻就后悔了问这件事。
但陶迹好像不是特别在意,说起这事就像聊起天气一样平常。
偶尔会有一些人来看他,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主任和专家,陶迹看起来也是一成不变地随意。他们有时会把陶迹叫出去单独说话,有时候也不避讳我,直接在病房里聊天。
经常来的是一位老主任,六七十岁,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走路带风。
老主任似乎是陶迹的导师,他坐在床边,皱眉看着自己的高徒:“你怎么这么犟?”
“哪有啊老师。”陶迹半靠在床上,笑道,“我有多听话,您是知道的啊。”
老主任哼哼了一声:“放屁,你当初给我惹的祸少了?”
“那是以前年少不懂事。”陶迹说着看了眼我,“这儿还有小姑娘听着呢,给我点面子吧老师。”
“你还要什么面子?”老主任说,“我问你,小何都同意了,你为什么不肯去?”
“去干嘛啊?”陶迹说,“你们都会多少次诊了,治疗方案也是您老过了目的,没什么好去的。”
“你!你真的要气死我!”老主任说,“我告诉你陶迹,我给你三天考虑,那边的技术更先进,我那同学又正好在国内,你必须得给我去一趟!”
陶迹打了几句哈哈,把冒火的导师送出门外,转头就看见我盯着他的目光。
“咋了?假发没戴好?”陶迹伸手摸了摸头上,“不能吧,我刚刚照了镜子啊。”
因为化疗脱发,他觉得麻烦得很,干脆直接把头发剃光,买了各种假发戴,后来甚至给我推荐假发店家,说起来头头是道。
“戴好了,很帅的。”我勾了勾唇角。
“那就行。”陶迹往回走了两步,然后顿住,“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何流啊。”
我说:“老先生这么大阵仗,何医生不会不知道吧?”
“也是。”陶迹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算了,他知道就知道吧。”
*
何流当晚就把陶迹叫了出去,回来后两个人便陷入了冷战。
何流本来话就不多,陶迹又刻意不理他,每次他来查房时,我都觉得整个病房里有种诡异的尴尬。
陶迹吃的药有副作用,吃完后偶尔会呕吐,每次都是何流给他端水漱口,冷战之后,陶迹直接叫我的名字,让我帮他接水。
我硬着头皮,顶着何流带刀的目光,拿着杯子赶紧走了出去。
回来时,陶迹和何流正在屋内说话。两个人已经快一周没说过话了,我识趣地没进去,在门口站着发呆。
屋内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最后似乎有了争执,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我问你为什么不去?”何流问。
陶迹反问:“你为什么那么希望我去?”
“张教授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他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为什么不珍惜这个机会?”
“专家……”陶迹似乎笑了一声,“专家我看的还少吗?老师不是专家?陈主任不是专家?你呢?你不算专家?”
“你别给我胡搅蛮缠!”何流说,“这边的疗法效果并不好,你不会不知道!张教授的方向和你的病情有多一致,你也不会不知道!”
“陶迹,你该去,你……”他顿了一下,说,“你得活下去。”
“我知道你们都想让我活下去,我也想。”陶迹说,“可是何流,如果我真的死在那儿,该怎么办?”
“陶迹!”
“你有没有想过,就为了一个不确定疗效的方案,一旦我在那边没救回来……”陶迹说,“我就要一个人死在那儿了。”
屋内沉默了很久,半晌,何流说:“我陪你去。”
“我一去肯定至少几个月,你难道要跟我去几个月?你还有那么多病人,那是对他们不负责。”
“那你就要在这儿无意义地耗着吗?”何流的声音已经在压着怒火,“你要在这儿,在我面前,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等死吗?”
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何流沉默地收了东西,快步离开病房。
我进去,陶迹正看着窗外发呆,听到脚步声才回头:“你回来了啊。”
我觉得他应该不需要漱口了,就把水杯放到桌上,应了声:“嗯。”
“你在门外听见了吧?”陶迹笑道,“我刚刚看见你了。”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啊陶大哥,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没事。”陶迹说,“就是觉得都这么大人了,还被小姑娘撞见吵架,怪不好意思的。”
我笑了笑,问:“可是陶大哥,你不去的话,身体撑得住吗?”
陶迹无所谓地耸肩:“当然啊,我本身就是学这个的,自己什么情况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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