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说“自己什么情况自己清楚”的意思是，他的身体状况还没差到需要转院的地步。
直到那晚，我正刷着手机，突然听见旁边玻璃摔碎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满地的玻璃碎片，喷溅一地的水渍，还有昏倒在床边的陶迹。
我吓了一跳，抖着手去拍铃。不一会儿，何医生和科主任一路飞奔过来，后面跟着一群推着仪器的医护人员。
何流他们迅速把陶迹扶到床上，清理呼吸道插管一气呵成。等生命体征平稳下来，科主任拍拍何流的肩，没说话，带着其他人离开。
屋里陷入安静，病房的灯冷冷地落下，我这才清晰地看见何流红得可怕的双眼和轻颤的手。
我心里没由来地升起难过。
*
陶迹有惊无险地醒了过来，但这之后他和何流的关系并没什么缓和，唯一的变化就是，陶迹最终同意了去张教授的医院。
我私下里问他为什么改主意，他说老师动了怒，硬要带他走，要是不走，老师就推掉所有的项目，在这边守着他。
老主任年事渐高，陶迹再怎么也不敢折腾他，只好乖乖同意。
临走前，他悄悄把我叫过去，把向日葵花盆递给我，让我帮忙照看。
“千万千万要照顾好它！”陶迹千叮咛万嘱咐。
我不解：“你为什么不带着它过去啊？”
陶迹挑眉，从口袋里拿出小苹果：“我把它的灵气抽到这个苹果里了，就不带本体走了。”
我有点无语，这是什么幼稚的理由。
我问：“那为什么不给何医生照顾？”
“我们俩现在吵架呢，我不能理他。”陶迹撇嘴，“要是你出院我还没回来，你就把花送到他办公室吧。”
嘴里说着吵架，心里还惦记着人家。我觉得好笑，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你笑什么？”陶迹不理解地说，“你没谈过恋爱吧，小童童？”
我摇摇头：“没有。”
陶迹嘚瑟地笑笑：“那难怪你不懂。等你找了男朋友，就能理解我了。”
我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你不跟他说话，那何医生不送你过去吗？”我问。
“我不要他送。”陶迹说，“我有手有脚，又不是腿断了。”
“你……不想何医生吗？”
陶迹回答得很快：“想他干嘛？”
我呵呵笑了声：“也不知道今天上午，在何医生办公室门口不经意地偷瞄的人是谁。”
陶迹瞪了我一眼：“小童童你变坏了啊。”
*
陶迹离开了很久，久到病房里病人换了两轮，也没见他回来。
我出院那天早上，依照约定，把向日葵送到何流的办公室。
何流见到向日葵时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我以为他会把花带走。”
我有些奇怪：“陶大哥走的时候没跟你说吗？”
“没有，他脾气犟。”何流无奈地笑，“辛苦你了，就放窗台上吧。”
我放好花走过来，想跟他道别，却看见他半开抽屉里摆着一盒拆了口的烟，还有一叠卷边的报告纸。
报告纸扉页的陶迹两个字格外醒目，最后一行写着：融合基因PML-RARA，确诊为APL型白血病。
我立刻明白，这是陶迹的各项检查报告单。
何流起身去打印机那边拿文件，从我身边路过时，我被他身上的烟味呛了一下。
我讨厌烟味，可以肯定何流之前是不抽烟的。因为之前查房，他离得这么近，身上也只是消毒水味，有时候会有洗衣液的清香。
看着那份报告单，不难猜出他为什么抽烟。
我想了想，还是说：“何医生，其实陶大哥并没有生你的气，你们好好聊聊，一定会没事的。”
何流一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小姑娘想的还挺多。”而后收了笑，沉默了几秒，“可有些事情，不是聊聊就可以解决的。”
我没懂什么意思，正要问，何流已经岔开话题：“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给我打电话，如果有复发的迹象，一定要来医院。”
我点头：“知道了，谢谢你，何医生。”
“不客气，这是我的职责。”何流说，“我希望看到你们一直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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