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迹后来的睡觉时间要更早，有时候何医生没下班，他就已经睡着了，偶尔还需要我和何流叫他起来吃药。
可是每次吃完药，又是一阵折磨般的呕吐和疼痛。
陶迹从来不说自己有多难受，但他很少再开玩笑了，而且经常窝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
我有偷偷查过他的病，预后有好有坏，生存期长短不一。
但我觉得陶迹一定可以好起来。
毕竟他人那么好，又是治病救人的医生，就应该活的长久，何医生也那么好，就应该和陶迹一起幸福地白头到老。
陶迹现在不怎么爱看动漫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个本子，每天都在上面写写画画，还总把窗台上的小苹果拿在手里把玩。
朋友来看我，送给我一包旺旺大礼包，我拆了一袋仙贝，顺手给陶迹递了几个。
他大惊失色：“你怎么可以在医院里吃旺旺！”
我疑惑：“旺旺怎么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陶迹咂了一下嘴，说，“就是大家开玩笑嘛，医院旺，寓意不好。”
我：“……”
我把目光转到了他手里的苹果上，猜测道：“你这个苹果，不会也是谐音吧？”
他笑而不语。
“可你现在已经不做医生了呀，还拿着苹果，是习惯了吗？”我问。
陶迹一笑：“我这不是给自己的。”
不是给自己？那就是给何流的呗。
我：“那你是希望医院人少些，何医生不那么辛苦吗？”
“这只是一部分。”陶迹说。
我忍不住问：“还有一部分是什么啊？”
他神秘一笑：“秘密。”
这人好烦，吊人胃口又不肯说。我气得瞪他一眼。
*
大概是受病情影响，我的生理期竟然提前来了，夜里小腹痛得实在是难受，我熬到两点多，实在撑不住，起身想去接杯热水。
今天何流值大夜不在病房，陶迹竟然也还没睡，正拿了个本子在写着什么。
见我起身，他合上本子放到一边：“怎么了？”
“我肚子痛，想去喝点热水。”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陶迹瞬间明白过来，下床接过我的杯子：“你躺着吧，我去给你接。”
我点点头：“谢谢陶大哥。”
接完水后，陶迹又躺回床上，继续拿了本子写东西。
我喝了两口，舒服了一些，看向陶迹：“陶大哥，你在写什么啊？”
“哦，写遗书。”陶迹说得很坦然。
他是很淡定，我却被吓了一跳：“啊？陶大哥你……你写遗书？”
“是啊。”陶迹点头，“万一……”
“呸呸呸，这怎么能乱说啊。”我赶紧打断他，“你肯定会好起来的，别咒自己啊。”
陶迹笑了：“小童童，有些事能骗别人，但是骗不了自己。我现在身体什么样我自己清楚。”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他说这句话。
我第一次希望，如果陶迹不是个医生就好了。
如果他不是个医生，是不是就不会考虑这么多？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陶迹说，“我得趁有时间赶紧写下来，这样如果有东西忘了，还来得及补。”
他说着抬头冲我笑了一下：“小童童，我给你也写了哦。”
“我才不要。”我撇撇嘴，眼泪就要滑下来，“我不要，何医生也不会要的，我们都不要，你就不会想着死了。”
“小童童，你错了。”陶迹勾了勾唇角，“何流会要的。”
我伸手擦了擦眼泪。
陶迹看我哭了，连忙改口：“好了，咱们不提这个事儿了，你想吃苹果吗？”
我抬眸看他：“……是上次何医生削的那个苹果吗？”
“是啊，是不是很好吃？”陶迹见我感兴趣，伸手从果篮里拿了一个出来，“我给你削。”
我擦干眼泪，起身说：“我自己削就行。”
陶迹没让我拿：“你现在不舒服呢，我来。”
他削苹果很有技巧，苹果皮长长一条，从头到尾都没断，他边削边说：“我家里有一片苹果园，等过年了，我回家亲自给你摘一大箱，怎么样？”
我看着他，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
至少，他会让自己努力坚持到过年。
我认真地点头：“好，一言为定。”
可陶迹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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